第七章雨夜里的裂痕

別墅的掛鐘敲過十下，洛楚盯著手機屏幕上那行“好”字，指尖在屏幕上摩挲了許久。窗外的月光漫進來，在地板上投下長長的影子，像極了出租屋里那盞昏黃的燈，卻沒了當年的溫度。

她換了件米白色的針織衫，揣著手機出了門。出租車穿梭在霓虹閃爍的街道，停在那條熟悉的老巷口。巷子里的路燈換了新的，亮得有些刺眼，卻照不亮墻根處的青苔。她走到那家麻辣燙攤前，塑料凳還是老樣子，被磨得發亮。

“老板，老樣子。”她坐下時，聲音有些發飄。

老板是個微胖的中年男人，抬頭看了她一眼，笑著打趣：“小姑娘，好些年沒見了。怎么就你一個？以前總跟你一塊兒來的那個小伙子呢？”

洛楚攪著碗里的粉絲，熱氣模糊了視線：“他……太忙了。”

“也是，你們年輕人現在都拼。”老板嘆著氣，“以前你們倆總擠在這張凳子上，他總把肉給你，自己啃白菜葉子，跟個小大人似的護著你。”

洛楚的眼眶突然就熱了。那時的瀟旭，校服口袋里總藏著給她的糖，洗盤子回來再晚，也會帶一串熱乎乎的烤紅薯。她正愣神，手腕突然被人攥住，熟悉的雪松氣息裹著淡淡的酒意涌過來。

“家里沒飯吃？”瀟旭的聲音沉得厲害，眉峰擰成了疙瘩，“這種地方的東西不衛生，跟我回去。”

洛楚被他拉起來，踉蹌著站穩：“我只是……想念以前的日子。”

瀟旭的動作頓了頓，回頭看她時，眼底翻涌著復雜的情緒，最終卻只化作一句冷硬的話：“現在有好日子不過，總揪著過去不放，有意思嗎？”

麻辣燙的熱氣還在眼前飄，洛楚突然覺得嘴里發苦，什么話也說不出來了。

回到別墅時，玄關的燈亮著。洛楚換鞋時，小聲問：“今晚……能不能留下來？”

瀟旭正在解領帶，聞言動作一頓，點了點頭：“好。”

這聲“好”像顆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洛楚心里漾開圈圈漣漪。她剛要去倒杯水，他的手機就響了，屏幕上跳動著“孫若琳”三個字。

“瀟旭哥，我肚子疼得厲害，能不能……送我去趟醫院？”孫若琳的聲音帶著哭腔，柔弱得像片隨時會被風吹走的羽毛。

瀟旭看了洛楚一眼，眉頭緊鎖：“我馬上過去。”

他掛了電話，拿起外套就往外走，腳步匆匆，只留下一句：“她一個人在家害怕。”

門“咔嗒”一聲關上，別墅里瞬間安靜得可怕。洛楚站在空蕩蕩的客廳里，手里還攥著沒遞出去的水杯，指尖冰涼。

不知過了多久，窗外突然炸開一聲驚雷，豆大的雨點砸在玻璃上，噼啪作響。洛楚像被燙到似的縮了縮肩，猛地沖進臥室，鉆進衣柜最深處，用被子裹緊自己。她從小就怕打雷，以前打雷時，瀟旭總會把她摟在懷里，捂住她的耳朵，給她講題，直到她睡著。

手機在口袋里震動，她摸索著接起來，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喂？”

“是我，蕭然。”電話那頭的聲音帶著點玩世不恭，卻意外地讓人安心，“怎么知道你電話？呵，就沒有我搞不到的號碼。”

又是一聲驚雷劈下來，洛楚沒忍住，尖叫出聲，手機“啪”地掉在地上。

“喂？阿楚？你在哪？”蕭然的聲音陡然繃緊。

洛楚死死咬著嘴唇，從牙縫里擠出地址：“一、一號院，別墅三棟……”

不到十分鐘，門鈴就響了。洛楚光著腳沖出去開門，蕭然渾身濕透地站在門口，發梢滴著水，手里卻緊緊攥著一把沒撐開的傘。“嚇傻了？”他笑著揉了揉她的頭發，把帶來的熱奶茶塞進她手里，“走，哥給你講個笑話，保證比打雷好聽。”

他坐在沙發上，眉飛色舞地講著在國外的糗事，講到興頭上還手舞足蹈。洛楚捧著熱奶茶，聽著他夸張的語調，竟真的不那么怕了。后來她拿出畫板，他就坐在旁邊看她畫畫，偶爾插一句“這里該加點藍色”，笨拙卻認真。

雨聲漸小的時候，門被推開了。瀟旭站在玄關，看到沙發上的兩人，臉色瞬間沉得像要滴出水來。“你怎么在這？”他盯著蕭然，語氣里的寒意幾乎要把空氣凍住。

蕭然聳聳肩，攤開手：“怕我這妹妹一個人害怕。”

瀟旭沒再理他，目光落在蜷縮在沙發上睡著的洛楚身上。她的眉頭還微微皺著，像是在做什么不安穩的夢。他走過去，小心翼翼地將她抱起來，動作輕得像對待易碎的珍寶。

“下次不用你多事，我會照顧好她。”他頭也不回地說，聲音冷硬。

蕭然看著他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淡了下去，眼底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

第二天早上，洛楚是被陽光曬醒的。她睜開眼，就看到瀟旭趴在床邊睡著了，眼下是淡淡的青黑。他穿著昨天的襯衫，領口有些皺，卻依舊擋不住那份清雋挺拔。她悄悄伸出手，想碰一下他的睫毛，指尖剛要觸到，他就醒了。

“醒了？”他揉了揉她的頭發，語氣比昨晚柔和了些，“以后別隨便把外人帶回家。”

洛楚乖乖點頭：“好。”

她就那么看著他，看他起身時利落的動作，看他系領帶時專注的側臉。上大學時，他就是校草，籃球場上總有女生給他送水；如今成了商界新貴，眉宇間多了幾分凌厲，卻更讓人移不開眼。

兩人一起吃了早餐，煎蛋的邊緣焦了點，像極了他們在出租屋時的手藝。洛楚正想笑，瀟旭的手機又響了。他接起電話，應了幾聲，掛了之后說：“公司有事，我先走了。”

門關上的瞬間，洛楚坐在餐桌旁，突然就笑了。至少，他陪她吃了早餐。

而瀟旭剛到公司樓下，就看到孫若琳站在那里。她穿著白色連衣裙，手里拎著保溫桶，看到他就笑盈盈地迎上來：“瀟旭哥，我給你帶了早餐，醫生說你最近太累，要多補補。”

瀟旭沒拒絕，接過保溫桶往辦公樓走。孫若琳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邊，“瀟旭哥，昨天謝謝你送我去醫院，其實也沒什么大事，就是老毛病犯了。”

“嗯。”瀟旭淡淡應著，心思卻飄到了別墅里——不知道洛楚會不會乖乖吃飯。

兩人剛進電梯，就撞見了蕭然。他吹了聲口哨，沖孫若琳揚了揚下巴：“喲，哥，這是嫂子？”

瀟旭狠狠瞪了他一眼，沒說話。孫若琳的臉卻紅了，低著頭，嘴角卻忍不住往上揚。

電梯門關上的瞬間，蕭然拿出手機，給洛楚發了條微信：“在干嘛？”

洛楚看著屏幕，想了想，回：“畫畫。”

“想吃什么？我下班給你帶。”

洛楚盯著那行字，想起瀟旭早上的話，手指在屏幕上懸了很久，最終回了三個字：“不用了。”

手機那頭的蕭然看著回復，指尖在屏幕上敲了敲，最終還是刪掉了打好的字。他第一次見到洛楚時，就覺得她像幅清冷的水墨畫，安安靜靜地站在那里，卻比周圍所有的喧囂都要奪目。只是這幅畫，眼里好像只裝得下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