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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飛是在孩子出生前一個月才和青青辦理了登記手續。青青已經住進了莫飛的房子里，莫飛按揭了一套一百多平方的大平層，離婚協議上的那套八十多平方的房子青青嫌它小。登記前，莫飛悄悄地拍了青青的身份證，按照證件上的地址，莫飛找到了青青的老家。

這地方不算很遠，但是路不好走，下了高速，是幾十公里的鄉道，鄉道盡頭的山路蜿蜒崎嶇，還是十幾年前的土路。莫飛在山腳下打聽，青青的老家還得往山里走十多里地。

前面已無法駕車，莫飛停好車，走了二十分鐘才看到一個小村子，稀稀落落地散落著幾戶人家。莫飛找了個上了年歲的男人，遞上一根煙聊天，聊著聊著就扯到青青家，這才知道青青19歲就嫁在莫飛路過的一個小集鎮，男方的彩禮娘家就用來給兒子蓋房子，年初一還見他們來丈母娘家拜年，住了一兩天才帶著孩子回去，孩子已經在讀小學了。男人說青青的老公很老實巴交的，就是年紀大了點，比青青大了六七歲；男人還告訴莫飛聽說青青嫌棄他們，就自顧自跑到省城有人說她在省城有個男人，還生過一個孩子，但是沒帶回村里來過，也不知道真假。前幾年聽說去了沿海的外省，賺了不少錢，吵著要離婚。

莫飛按男人的指引找到青青家，青青家的房子只粉刷了正面的墻，青青的母親雖然瘦瘦的，卻一臉橫肉，眼珠子突出，像金魚的眼。莫飛沒有上前搭話，觀察了一會兒離開。

回來后，莫飛對青青說說登記前先去她老家看看她父母，青青猶豫了一下說，他們老家有個習俗：女婿是不能在丈母娘家留宿的。莫飛說，那你帶上離婚證我們先去登記。青青說離婚證她放老家了，她得回去拿。第二天她就獨自回老家了。五六天后青青回來，揚了揚離婚證說去辦理登記手續，還得抓緊領準生證，好給孩子上戶口。

青青母親是在預產期前一周過來的，對這個一臉兇相只比自己大一歲的女人，莫飛喊不出“媽”。青青說，現在外面的月嫂月工資很貴的，自己母親照顧不比月嫂差，但錢不能不給，她要莫飛每個月給他母親六千元，反正請保姆也是要錢的。莫飛沒出聲，給青青轉了兩萬，說先付三個月。

接下來的日子，莫飛和青青母女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開始還和諧，隨著青青娘家人進進出出的多起來，岳母更多的時間用在招待老家的七大姑八大姨，看她打開一個個房間展示，還抱出孩子像獻寶一樣展覽。那得意的樣子莫飛從不適應到慢慢反感，大兒子出生的時候可從來沒有那么熱鬧過。那些圍觀的出來夸孩子長得漂亮聰明之類的，還說眼睛像莫飛，嘴巴像青青之類的，莫飛看著皺巴巴的一團暗暗想：像嗎？他怎么沒看出來？

而照顧產婦和新生兒的事越來越多的需要莫飛承擔的，莫飛心頭堆積著的不滿如腐爛的廚余垃圾慢慢發酵。莫飛這才發現自己和他們的生活習慣價值理念如此的不同，他聽他們嘰嘰喳喳地用他們的家鄉話說個沒完沒來，看著他們擤一把鼻涕后往拖鞋底上擦一把的慣性，忍受著房子里充斥著煙味酒味和其他怪怪的味道，莫飛渴望出去透氣。青青總算出月子了，莫飛在網上搜集了不少親子鑒定資料，孩子四個月后，莫飛帶著孩子的毛發去做親子鑒定，結果顯示莫飛是孩子生物學意義上的父親。

莫飛又找了另一家，臨出門時青青看了他一眼，沒說話，目送他消失在門外頭。一周后手機上收到信息，莫飛到陽臺接打電話，客服告訴他操作流程，莫飛再次確認結論的精準程度后打開小程序查詢，結果還是一樣。

打開陽臺門，青青就在門后，她臉上飄浮著意味深長的笑。莫飛心虛，趕緊笑臉相迎。青青嬌笑微嗔：“什么人的電話打了這么久？我媽飯都做好了，等你吃飯。”說著牽起莫飛的手。

青青知道莫飛的手機改了密碼。婚前那回她找到他朋友家后，莫飛就重新設置了密碼，但這根本不是事，只要她存心想要知道的，她就能知道，這回的密碼，幾個月前她遠遠地站在廚房門口不經意的遠遠看著莫飛劃開手機，遠遠地就記住了。這是老天爺追著她喂飯，她對數字天生敏感。

幾天后，青青的媽媽來和青青說事的時候，青青正一臉嘲諷的在自己的手機上查看那份親子鑒定報告。媽媽問她的時候，青青冷笑著說是莫飛搞的一個小孩子把戲，但她還是不忘提醒媽媽只要莫飛在家里，記得要多看看莫飛的臉色，青青心里明白，這個小老頭其實脆弱得可憐，多捧捧他，多順順他，給他面子他才會給里子。

青青媽媽點點頭，向女兒提及兒子媳婦的事。青青說，這兩天她會和莫飛說的，但是她要母親接下來的時間盡量少讓老家的人川流不息的往這里跑，連她也煩了。母親看看女兒，欲言又止。青青說明天讓哥哥弟弟過來吃飯，聽她的。

晚上，青青讓母親把孩子抱過去，和莫飛溫柔纏綿后，她對莫飛說，這幾天弟弟弟媳找不好工作，動不動來家里，她很累。莫飛想了想，問他們怎么找不到工作，青青說弟媳初中沒畢業文化低，年輕人好面子又吃不起苦，就找不到適合的工作，只能天天來這里蹭吃蹭喝。莫飛想了想，說吃點喝點是沒什么的，但這么年輕總不工作也不好，就讓弟媳來超市做理貨員吧。青青爬到莫飛腿上，抱著莫飛的腦袋一陣啃。

不久，青青的哥哥嫂子來了，青青說哥哥嫂子工地上住的很差，讓嫂子和她媽媽住一屋吧。莫飛張了張嘴，尷尬的笑笑算是答應了。

嫂子住下了，哥哥隔三差五的也過來了，哥哥嫂嫂就住在青青媽媽的屋子，青青媽媽在書房搭了張床。莫飛看著暗暗吃驚：莫非打算在這里安家了嗎？莫飛心頭涌起莫名的煩躁。

過年的時候，青青娘家人都回老家了，家里一下子清凈下來，莫飛貪婪地享受這難得的安靜和自由自在。莫飛帶著青青母子去給養父母拜年，青青要莫飛包了紅包，她親手遞給養父養母。養母傲嬌地告訴鄰居，她的養子很厲害，新媳婦很年輕，才三十歲。她還給抱在懷里的孩子包了一個紅包，莫飛的長子二十歲了，他不曾享受過的待遇，莫飛這個二寶小小莫都給拿到了。

過完年，青青拉著莫飛的手說，她看著莫飛辛苦很心疼，想幫莫飛分擔，她要繼續她的美容美發工作，好貼補家用。莫飛被青青的懂事感動到了。青青又說原來的店太小了，她想擴大規模。莫飛說那得投入多少，青青說，她和他哥哥嫂子一起做，只要莫飛幫她承擔房租裝修和美容院的加盟費，另外的她和哥嫂負責，這樣美容院仍然她占大頭，她是老板，莫飛是董事長，嫂子以后就住店里了，哥哥嫂子不必繼續住在他們家里了，還省了一筆晚上的值班費。莫飛被她說的笑了。

青青選的店面，房租還真不低，三間門面一年一付，青青說先簽三年合同，這年租金和裝修費，莫飛陸陸續續地掏錢，牙都痛了，可是都花了那么多錢了，只能咬著牙，再把加盟費也付了，莫飛的手上已經沒有一分可以動用的錢，找朋友借調了十萬。

總算開業了，花籃擺了兩排，酒店擺了十多桌，青青說這就算是把美容院開業和他們的婚禮一起辦了。

事實上，這個美容店不但讓莫飛牙痛，更是讓莫飛心跳得抽風的夢魘。

青青開業大促銷，推出了一些美容套餐，莫飛的朋友來捧場，也買了不少，但后來發現不是毫無作用，就是沒有人來服務，一年后有一個大姐要求退款退貨，青青不肯，大姐找到莫飛的超市，莫飛打電話給青青，青青說要退你退，都一年了，她的店沒責任；再后來另一個老板娘報警曝媒體，弄得莫飛灰頭土臉。

第二次媒體曝光時，莫飛正獨自在醫院治療結石，消息是前來探望的小兄弟說漏嘴的，莫飛等朋友走后看回放，差點沒吐血。

那是一個六七十歲的干癟老頭，他舉著一疊轉賬單據告訴記者，這十個月，他在青青的美容院消費了三十四萬柒仟九。記者詫異地問老人這是美容院，你在這里消費什么，老人也豁出去了，說是異性按摩。店里就青青姑嫂和兩個小姑娘，記者問是誰提供的按摩，所有人全跑到簾子后面，老頭說都有。

莫飛顫抖著手指，竟沒能關閉播放按鈕，莫飛氣得把手機砸到病床的那頭。

打電話，青青說她是被誣陷的，等莫飛出院她會仔細告訴他。兩天后莫飛沒讓青青來接，他回到家，青青說那老頭自己在外面找女人想白嫖，就賴上他們店。他那一疊賬單，誰知道轉給誰的。莫飛問那老頭地址，青青說她不認識，也不知道他住哪里，只知道是個拆遷戶。莫飛問青青有沒有給老頭按摩過，青青說怎么可能，想了想補充道，她們店的人都沒有，只是有一回給他介紹了一個女的按摩師，是在她們店里給老頭服務的，老頭就訛上了。

莫飛勸自己接受妻子說的事實相信青青：不信自己老婆，信誰？

別人會信嗎？莫飛突然想到，大兒子會不會看到這個新聞報道。又想起前妻，前妻看到會怎么看？他該怎么解釋？

還好，前妻和大兒子那邊風平浪靜。他想起，上次和大兒子通電話是什么時候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