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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梅雪照金戈

第三章梅香余韻

雪下了整夜,次日清晨放晴時,長安城里已是一片素白。琉璃瓦上的積雪在晨光里泛著碎金般的光,檐角垂下的冰棱晶瑩剔透,倒成了難得的景致。

謝明微推開窗,冷風裹挾著清冽的梅香撲面而來。矮幾上的青瓷瓶里,白梅依舊開得正好,花瓣邊緣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粉,像是被昨夜的暖意熏過。

林婉兒端著熱茶進來,見她望著梅枝出神,忍不住笑道:“公主,你看這雪后的梅,是不是比昨日更俊了些?“

謝明微收回目光,指尖劃過窗欞上凝結的薄霜,輕聲道:“不過是沾了些雪光罷了?!?/p>

話雖如此,她落筆臨摹時,筆尖卻不自覺地在紙上多頓了幾下。往日里規整的小楷,竟隱隱透出幾分不易察覺的松動。

正寫著,門外太監來報,說皇后召她去長春宮閑話。

謝明微起身理了理素色宮裝,將那點莫名的心緒壓下去,帶著林婉兒往長春宮去。

穿過覆雪的回廊時,遠遠看見前面一行人簇擁著個紅袍身影,步履輕快,正是陸景曜。他大概是剛從皇帝那里出來,肩上還落著未撣凈的雪,手里卻舉著個精巧的木籠子,里面不知裝了什么,引得周圍幾個小太監探頭探腦。

像是有感應似的,陸景曜猛地回頭,目光精準地落在謝明微身上,眼睛瞬間亮了起來。他大步流星地沖過來,完全不顧旁人詫異的目光,將木籠子往她面前一遞:“公主你看!“

籠子里是只毛茸茸的小東西,渾身雪白,只有耳朵尖帶點淺灰,正蜷成一團啃著塊碎肉,竟是只剛滿月的小狼崽。

“這是前日跟你說的那只,我讓人從北境一路抱回來的,乖得很,不咬人?!瓣懢瓣仔Φ靡荒樀靡猓駛€獻寶的孩子,“給你解悶兒玩?“

謝明微看著那小狼崽烏溜溜的眼睛,又看了看陸景曜期待的臉,腳步頓了頓。

林婉兒在一旁看得心驚膽戰——哪有把狼崽往公主面前送的?傳出去怕是又要被說“野性難馴“。

“陸將軍,“謝明微的聲音依舊清淡,卻比往日多了一絲極淺的起伏,“宮規不許私養猛獸?!?/p>

“它不是猛獸!就是個小崽子,跟哈巴狗一樣!“陸景曜急忙辯解,見她不為所動,又撓了撓頭,有點無措,“那......我先養在府里?等它再大點,不,等你什么時候想看了,我再抱來給你瞧?“

他語氣里的懇切幾乎要溢出來,謝明微的目光在他凍得發紅的鼻尖上停了一瞬,終是輕輕搖了搖頭:“不必了。將軍軍務繁忙,還是早些回府歇息吧?!?/p>

說完,她微微頷首,帶著林婉兒繼續往前走,腳步比來時快了些。

陸景曜站在原地,看著她素白的背影消失在回廊拐角,才低頭看向籠子里的小狼崽,有點委屈地嘟囔:“她好像還是不喜歡......“

旁邊的親兵忍不住插嘴:“將軍,公主是金枝玉葉,哪見過這個?要不咱們換個雅致些的?比如......送些北境的奇石?“

陸景曜皺眉:“她不像喜歡那些的?!?/p>

他想起她碰過白梅的指尖,想起她聽他講邊關事時微動的眼睫,忽然一拍腦袋:“我知道了!“

他轉身就往宮外走,籠著小狼崽的手緊了緊,眼里又重新燃起光。

長春宮里,皇后正就著暖爐翻看著新貢的錦緞。見謝明微進來,笑著招手:“明微來,看看這匹月白綾,做件夾襖正合適?!?/p>

謝明微依言坐下,指尖拂過光滑的緞面,輕聲道:“謝母后惦記。“

皇后打量著她,見她眉宇間似乎比往日柔和了些,眼底不禁帶了笑意:“昨日聽聞陸將軍冒雪給你送了白梅?“

謝明微握著錦緞的手指微微收緊,垂眸道:“不過是少年人意氣?!?/p>

“陸景曜這孩子,是直率了些,但心眼實?!盎屎蠓畔洛\緞,語氣溫和,“他父親是鎮國將軍,自己在北境也立了不少戰功,年紀輕輕就有這份擔當,實屬難得?!?/p>

謝明微沒接話。她知道皇后是好意,宮里的公主,婚事從來由不得自己。只是......她想起母親在冷宮里日漸憔悴的臉,心里便像壓了塊冰。

皇后也不逼她,只笑道:“年輕人的事,慢慢來吧。對了,過幾日皇家圍場有秋獵,你也跟著去散散心?!?/p>

謝明微應了聲“是“。

從長春宮出來時,日頭已升到半空。積雪在腳下咯吱作響,梅香似乎還縈繞在鼻尖。林婉兒忍不住道:“公主,皇后娘娘這意思......“

謝明微打斷她:“不過是尋常閑話?!?/p>

話雖如此,她卻沒直接回自己的宮殿,反而繞了個彎,往宮里的梅林走去。

梅枝上的雪被日頭曬得半融,偶爾有雪塊簌簌落下,砸在枯枝上發出輕響。她走到往日常待的那株老梅下,仰頭望著光禿禿的枝頭——這里的梅,果然如她前幾日所說,開得晚了。

正望著,身后忽然傳來輕微的響動。謝明微回頭,竟看見陸景曜不知何時跟了過來,手里拿著個布包,正鬼鬼祟祟地往梅枝上掛什么。

“你怎么在這?“她有些詫異。

陸景曜被抓了現行,也不慌,反而舉起手里的東西沖她笑:“給你的梅枝加點東西。“

謝明微定睛一看,只見他往光禿禿的梅枝上系了些小巧的琉璃風鈴,陽光透過琉璃,在雪地上映出斑斕的光斑。風一吹,鈴兒發出清脆的響聲,倒給這寂靜的梅林添了幾分生氣。

“你......“謝明微一時語塞。這人總能做出些讓她意想不到的事。

“你不是說宮里的梅開得晚嗎?“陸景曜走到她面前,眼里的光比日頭還亮,“花開之前,先聽聽鈴兒響,也算熱鬧些?!?/p>

他離得很近,身上帶著雪后陽光的味道,混著淡淡的松木香氣,竟不覺得唐突。謝明微看著他被風吹紅的臉頰,想起皇后的話,想起母親的叮囑,心里那潭靜水,好像又被投進了一顆小石子,蕩開圈圈漣漪。

風又起,琉璃鈴叮當作響,像是在應和著什么。遠處傳來宮人的腳步聲,陸景曜卻沒動,只是看著她,眼神坦蕩又熱烈。

“公主,“他忽然開口,聲音比往常低了些,“圍場秋獵,我護著你?“

伶俜hl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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