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時節,微風輕拂,甜膩的花香如縷如煙,悠悠漫入錦繡宮。掌事宮女桃花,亭亭玉立于殿前漢白玉階上。階沿的青苔,被晨露潤澤得鮮亮欲滴,映襯著她那身湖水藍的宮裝,領口與袖口精心繡制的纏枝紋,在明媚陽光下閃爍著細碎而柔和的光澤。
她身姿挺拔,恰似一竿青竹,目光如電,掃過廊下侍立的三十余名太監宮女,秀眉微微一蹙,聲音清脆響亮,仿若玉石相擊:“都給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如今娘娘有了身孕,這宮里的規矩,必須再嚴緊三分!誰敢出哪怕半分的差錯,仔細掂量掂量自己的皮肉!”
青磚鋪就的庭院內,一片寂靜,唯有檐角的銅鈴,在微風中偶爾搖曳,發出細碎的輕響。錦繡宮的奴才們,個個衣著齊整光鮮。太監們的帽纓挺括筆直,如新制一般,漿洗得略顯發白的袖口,露出干凈利落的手腕;宮女們的發髻梳得一絲不茍,鬢邊斜插的珠花,雖非名貴之物,卻都擦拭得光亮照人。誰都清楚,住在這宮里的竹清月貴妃,乃是當今圣上的心頭摯愛。
上個月,皇帝剛剛賞賜了整整三箱圓潤飽滿的南海珍珠,就連盛放珍珠的錦盒,都采用了精美的蘇繡纏枝蓮紋樣;即便是最低等的灑掃太監,月錢都比其他宮苑多出三成,更不必說逢年過節貴妃私下賞賜的銀角子與細棉布。此刻聽聞貴妃懷有龍裔,眾人眼底的喜悅之情溢于言表,只是礙于桃花那嚴肅的神情,不敢有絲毫的張揚。
“桃花姐姐放心!”負責茶水的小宮女春桃,率先脆生生地開口。她梳著雙丫髻,臉頰圓潤,泛著健康的紅暈,透著一股靈動與俏皮,“奴婢們每日伺候娘娘,那可都是提著十二分的精神,湯藥的溫涼、膳食的咸淡,全都掐著精準的時辰。就說昨日娘娘想吃酸梅湯,奴婢們特意守在小廚房,用井水鎮了整整半個時辰,一分不多,一刻不少,絕不敢讓娘娘受哪怕半分的委屈。”旁邊的小太監小祿子,也趕忙躬身附和,帽纓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晃動:“就是就是,小皇子將來可是要繼承大統的,咱們錦繡宮的人,哪敢有半點的馬虎?往后必定加倍仔細!”
桃花斜睨他一眼,嘴角浮現出一絲淡淡的冷笑:“小祿子,去年你給娘娘沏茶,錯把君山銀針當成了茉莉龍珠,害得娘娘夜里咳了整整半宿,這么快就忘了?”小祿子瞬間漲紅了臉,慌忙“撲通”一聲跪下,連連磕頭:“奴才再也不敢了!自打娘娘有了身孕,奴才就連茶葉罐子都貼上了標簽,紅簽的是熟茶,綠簽的是清茶,銀針白毫單獨放置,絕不敢再弄混分毫!”眾人忍不住低聲輕笑,桃花卻猛地沉下臉,聲色俱厲:“笑什么?都給我嚴肅點!御膳房送來的補品,每一樣都必須仔細查驗,先用銀針試過,還要讓小廚房的人先嘗,半個時辰之后確保無事才行;炭火要燒得溫潤不燥,每日辰時、未時、酉時三次換炭的時辰,都給我牢牢記住,炭盆邊上必須放著濕帕子;就連庭院里擺放的花,都得挑那些沒有香味的。若是有半分差池,傷到了娘娘和小皇子,咱們這一宮的人,有多少腦袋都不夠砍的!”
這話猶如一盆冰水當頭澆下,讓方才還帶著些許喜氣的眾人,瞬間收起了笑容,神色變得極為凝重。負責暖閣的張嬤嬤,上前一步。她鬢邊已有絲絲銀絲,但說話依舊中氣十足:“桃花姑娘放心,老奴已經吩咐小廚房,把所有香料都收起來了,燉品只用清水慢慢煨制,絕不敢放哪怕半點活血的藥材。昨日御膳房送來的當歸烏雞湯,老奴一聞,就察覺到有當歸的味道,當場就命人退了回去,還特意讓小廚房的管事去御膳房,反復叮囑了三遍,娘娘的膳食里,絕不能出現當歸、紅花這類東西。”桃花微微點頭,語氣稍微緩和了一些:“張嬤嬤是宮里的老人了,做事的分寸自然懂得。你們這些新來的,都要跟著張嬤嬤好好學規矩,每日卯時起身,先把《宮規》溫上一遍,誰敢偷懶耍滑,立刻打發去浣衣局搓麻線!”眾人齊齊躬身,齊聲應道:“奴才(奴婢)遵命!”
桃花滿意地點點頭,轉身輕輕掀起珠簾,走進內殿。暖閣中,彌漫著清雅的百合香,那香氣絲絲縷縷,與淡淡的藥香相互交融,這藥香乃是特意為貴妃安胎所熏。竹清月正半倚在鋪著蜀錦軟墊的貴妃榻上,軟墊上繡著精致的百子千孫圖,針法細膩,栩栩如生。
她一手輕柔地覆在小腹上,仿佛在與腹中的小生命輕聲交談,另一只手則拿著一本詩集,陽光透過窗欞,如輕紗般灑落在她臉上,為她白皙的肌膚鍍上一層柔和的光暈,更添幾分溫婉與嫵媚。三月的身孕尚未顯懷,但她眉宇間已然增添了幾分母性的柔和,往日里略帶鋒芒的眼波,此刻也變得溫潤如水。見桃花進來,她輕輕放下詩集,輕聲問道:“都安排妥當了嗎?聽著外面似乎很是熱鬧。”
“回娘娘,不過是訓誡他們幾句,免得生出懈怠之心。”桃花上前,動作輕柔得如同微風拂過花瓣,為她掖了掖被角,“春桃說御花園的牡丹開得正艷,姹紫嫣紅,絢爛奪目,能把人的眼睛都晃花了,姚黃魏紫都已綻放。太醫也說您這幾日胎氣安穩,下午日頭正好,娘娘不如去園子里走走?奴婢已讓小廚房備好了您愛吃的杏仁酥,還有冰鎮的酸梅湯,用冰鑒提著,正好路上當作零嘴。”竹清月嘴角微微上揚,輕笑點頭,指尖輕輕劃過榻上繡著的并蒂蓮:“也好,整日悶在宮里,身子都快僵硬了。只是不要驚動太多人,一切從簡就好,帶上春桃和兩個穩妥的太監就行。”桃花應道:“娘娘放心,奴婢都已安排妥當,轎子備在角門,靜悄悄的,不會驚擾旁人。”
蘇蘇再次恢復意識時,只感覺周遭的“世界”仿佛寬敞了些許。作為一個三個月大的胚胎,她大多時候都在溫暖的羊水中沉睡,偶爾清醒,也只能模糊地感知到母妃的心跳與呼吸,仿佛隔著一層厚厚的棉絮。但這次卻有所不同,她能清晰地感覺到母妃正緩緩行走,腳下時而柔軟,那是草地的觸感;時而傳來輕微震動,想必是踏上了青石路。耳邊傳來清脆悅耳的鳥鳴聲,宛如大自然奏響的美妙樂章,還有宮女們細碎的腳步聲,以及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仿佛是大自然在低聲吟唱著溫柔的歌謠,讓她感到無比安心與舒適。
“娘娘慢點,這青石路滑,昨兒夜里剛下過雨。”桃花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帶著關切與叮囑,她正小心翼翼地攙扶著竹清月的手臂。春桃則像只歡快的小鳥,嘰嘰喳喳地說著新鮮事兒:“娘娘您看那株紫牡丹,開得比去年還要嬌艷呢!層層疊疊的花瓣,好似堆疊在一起的云錦,華美至極。奴婢聽說御花園新引進了綠牡丹,通體碧綠,宛如翡翠雕琢而成,花瓣上還帶著晶瑩的露珠,等您身子再好些,咱們去瞧瞧?保管比紫牡丹還要好看!”蘇蘇正想“伸個懶腰”,活動一下剛長出的小胳膊小腿——它們還只是小小的凸起,卻已然能對外界的動靜有所感知——突然,她感覺到母妃的身體猛地一僵,原本平穩的步伐也戛然而止。
一股陌生且帶著寒意的氣息悄然靠近,伴隨著略顯尖銳的女聲:“貴妃娘娘安好,太后娘娘有請您移步壽康宮一敘。”蘭若姑姑從假山后轉了出來,她身著一身深紫色宮裝,料子雖是上好的杭綢,卻漿洗得有些生硬,顯得刻板而嚴肅。鬢邊簪著赤金鑲珠的簪子,珠子雖不大,卻閃爍著冰冷的光澤,仿佛帶著審視的目光。她臉上掛著程式化的笑容,眼角的皺紋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像是在衡量一件物品的價值。
竹清月的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倦怠,卻不失禮數:“有勞蘭若姑姑傳話,只是太醫囑咐臣妾需靜心靜養,今日出來已有一段時間,此刻頭暈得厲害,怕是要辜負太后娘娘的美意了。”她輕輕按著額角,姿態柔弱,鬢邊的珍珠流蘇隨著動作輕輕晃動,更顯楚楚可憐。蘇蘇能“聽”出母妃語氣中的戒備,腹外的空氣仿佛瞬間凝固,變得凝重起來,連風吹牡丹的聲音都似乎變得小心翼翼,仿佛生怕驚擾了什么。
“娘娘說笑了。”蘭若姑姑福了福身,動作標準卻毫無溫度,語氣反而更加強硬:“太后娘娘為小皇子抄寫佛經祈福,整整熬了兩個通宵,眼下眼泡都還腫著呢。方才還念叨著:‘清月懷著身孕辛苦,哀家這老婆子抄經祈福,總得讓她親自來取才顯得誠心’,娘娘怎好讓太后失望呢?”她向前一步,語氣中帶著不容抗拒的威壓:“再說了,這宮里誰不知道太后最是疼惜皇嗣,又怎會虧待娘娘?娘娘若是不去,倒顯得不識抬舉了。”
桃花上前一步,微微躬身道:“姑姑,太醫確實囑咐娘娘不可勞累,昨日診脈還說娘娘氣血不足,不宜過多走動......”蘭若姑姑冷冷地打斷她,眼神如刀般掃過來:“一個奴才也敢多嘴?太后的懿旨,難道你們錦繡宮敢違抗不成?”竹清月輕輕按住桃花的手,示意她退下,語氣平淡卻堅定:“姑姑言重了,臣妾怎敢抗旨。只是不知太后娘娘還有其他吩咐嗎?臣妾也好提前做些準備。”她指尖微涼,悄悄在桃花手背上捏了一下,傳遞著安撫的信號。
蘭若姑姑皮笑肉不笑,嘴角的皺紋擠在一起:“也沒什么大事,不過是讓娘娘去取佛經,順便說幾句貼心話罷了。太后說了,都是女人家的私房話,外人聽著不方便。”蘇蘇“聽”到母妃輕輕吸了口氣,知道她已別無選擇。竹清月溫聲道:“既如此,有勞姑姑帶路。桃花,你讓人先回宮備好安胎藥,用小火溫著,等我回去就服用,切莫涼了。”桃花心領神會,立刻應道:“是,娘娘。”她悄悄對身后一個名叫小翠的小宮女使了個眼色,那宮女立刻明白,借著整理竹清月披風的機會,腳步匆匆地離去——她并未往錦繡宮的方向走,而是徑直朝著養心殿快步而去,那里是皇帝處理政務的地方,這個時辰,陛下必定在那里。
壽康宮的檀香氣味,與錦繡宮的百合香截然不同,帶著一種陳舊而壓抑的厚重感,仿佛積壓了多年的塵埃與心事,不僅不如百合香那般清爽宜人,反而有些刺鼻,嗆得人難受。蘇蘇感覺到母妃走進了一間寬敞的屋子,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藥味,還夾雜著一種讓人不安的氣息。皇后正陪坐在太后身邊,身著正紅色宮裝,金線繡成的鳳凰在衣擺上展翅欲飛,栩栩如生,頭上戴著九尾鳳釵,釵尖的明珠閃爍著刺眼的光芒,仿佛在宣示著她的威嚴。見竹清月進來,她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笑容,眼神如冰刀般直直地射過來。
“臣妾給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請安。”母妃規規矩矩地行禮,裙擺輕輕掃過地面,發出輕微的聲響,在這寂靜的屋子里格外清晰。太后慢悠悠地品著茶,手中的翡翠茶杯轉了兩圈,過了許久才淡淡地說道:“平身吧。賜座。”宮女搬來一個繡墩,竹清月剛坐下,皇后便笑著開口,聲音甜膩得如同裹了蜜,卻暗藏著密密麻麻的尖刺:“妹妹可算來了,太后娘娘這幾日念叨你好幾回了,說你懷了身孕辛苦,特意親手抄了佛經給你安胎呢。妹妹可得好好謝過太后才是,這份心意可不是誰都能有的。”
竹清月淺笑,眼波流轉間透著疏離:“勞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掛心,臣妾實在愧不敢當。等回宮后,臣妾定會每日抄寫佛經,為太后娘娘祈福,也為腹中孩兒積德。”太后放下茶杯,杯蓋與杯身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仿佛在敲打人心:“你懷著龍裔,便是大燕的功臣。皇帝登基兩年,這還是頭一個皇嗣,哀家怎能不上心?”她頓了頓,話鋒一轉,語氣增添了幾分威嚴:“只是皇帝對你太過寵愛,這后宮終究是要雨露均沾的。你如今有孕在身,更應勸著皇帝多去其他姐妹宮里走動走動,為皇家開枝散葉才是正事,莫要只顧著自己獨得恩寵。”
竹清月握著錦帕的手不自覺地緊了緊,錦帕上繡著的蘭草都被她捏得變了形,指尖幾乎要掐進掌心,她輕聲說道:“臣妾明白太后的意思,只是陛下政務繁忙,白日里要批閱奏折,晚上還要處理朝政,常常忙到深夜才得以歇息。臣妾又怎好因后宮之事去煩擾陛下呢?再說了,陛下對臣妾好,那是臣妾的福氣,臣妾感恩還來不及,又怎敢奢求更多?”皇后立刻接過話茬,語氣尖酸得如同潑婦罵街:“妹妹這話說的,為皇家綿延子嗣,怎么能算是煩擾呢?你獨占圣寵,難道就不怕遭天譴嗎?你看看這宮里多少姐妹盼著能有個子嗣,偏偏就你這般好命,若是不知足,小心......”
“皇后慎言!”竹清月抬眼,語氣中添了幾分冷意,眼波如寒星般銳利:“臣妾與陛下情深意篤,何須用這些旁門左道去爭寵?倒是皇后娘娘,掌管六宮,更應以身作則,而非說這些陰私話語來詛咒皇嗣。臣妾腹中可是皇家血脈,若是有個三長兩短,皇后娘娘擔待得起嗎?”太后眉頭緊皺,重重地放下茶杯,茶水濺出了幾滴:“夠了!在哀家面前也敢爭執?清月,哀家是為你好,你且把這些經書帶回宮,每日抄錄十頁,既能靜心養胎,也能為皇兒積福。別總想著恃寵而驕,忘了自己的本分!”
就在這時,殿外突然傳來一陣喧嘩,伴隨著太監驚慌失措的通報聲:“陛下駕到——”聲音未落,殿門便被“砰”地一聲推開。
蘇蘇頓時興奮起來!父皇來了!她下意識地在母妃腹中輕輕動了一下,小小的身子扭了扭,像是在熱烈歡迎父皇的到來。這是她第一次有意識地活動,感覺新奇而有趣。下一秒,她感覺到母妃的身體猛地一顫,緊接著,一雙溫暖而有力的大手,輕輕覆在了她所在的位置,帶著熟悉的、讓人心安的溫度。
“月兒!”皇帝大步流星地走進來,龍袍隨風曳地,金線在陽光下閃耀著耀眼的光芒,氣勢威嚴迫人。他徑直走到竹清月身邊,連看都沒看太后和皇后一眼,語氣急切而關切:“聽說太后召你過來,可有為難你?”竹清月剛要說話,突然眼睛一亮,緊緊抓住皇帝的手,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喜悅:“陛下,孩子......孩子動了!他方才動了!就在你說話的時候!”
皇帝驚喜地俯身,耳朵湊近她的小腹,臉上滿是期待與溫柔,連龍袍上的金線都仿佛變得柔和起來:“真的?讓朕聽聽!我們的孩兒在跟父皇打招呼呢?”他側耳傾聽了一會兒,臉上露出激動的笑容,“朕好像感覺到了!他動了!月兒,我們的孩子動了!”蘭若姑姑和皇后都僵在原地,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仿佛被人狠狠地打了耳光。太后臉色陰沉得仿佛能滴出水來,冷冷地說道:“皇帝,哀家不過是讓貴妃來取佛經,順便說些貼心話,你何必如此興師動眾?”
“母后的心意,兒臣心領了。”皇帝打斷她,小心翼翼地將竹清月打橫抱起,動作輕柔得仿佛捧著稀世珍寶,“但月兒懷著身孕,不宜勞累。這些經書改日讓太監來取便是。月兒,咱們回宮,太醫說你今日該喝安胎藥了。”竹清月靠在他懷里,臉頰微微泛紅,輕聲說道:“陛下,這樣會不會惹太后生氣?”皇帝低頭,在她的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語氣寵溺而堅定:“有朕在,誰敢讓你受委屈?便是母后,也不能不顧及朕的心意和皇兒的安危。”
兩人相攜離去,壽康宮內頓時一片死寂。皇后氣得渾身發抖,精致的鳳釵都歪到了一邊,她猛地攥緊手帕,帕子上的繡花都被她絞得變了形:“姑母!您看他們!根本沒把您放在眼里!那個賤人不過懷了個孩子,就敢如此囂張,將來若是生了皇子,還不得騎到臣妾頭上來?”
太后端起茶杯,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指節泛紅,她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口,語調里滿是陰鷙:“急什么?她腹中胎兒還未坐穩。三個月的胎象最是嬌弱,稍有風寒,便……你身為皇后,需沉得住氣。明日起,你去為哀家抄經,就說為皇家祈福,好讓皇帝瞧見你的心意。咱們有的是時間,不妨慢慢等候時機。”
皇后眼睛陡然一亮,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忙不迭應道:“姑母所言極是!臣妾這就去準備!臣妾還打算讓人送些補品給那賤人,就挑燕窩和人參,好叫她誤以為臣妾真的服軟,從而放松警惕……”
此刻,被皇帝穩穩抱在懷里的竹清月,正輕柔地撫摸著小腹,感受著腹中那微弱卻又充滿生機的動靜。蘇蘇仿佛能“看”到母妃唇邊泛起的笑意,那笑容溫柔得如同春風輕拂湖面,泛起層層暖人的漣漪。皇帝的聲音溫柔似水,飽含著獨屬于兩人的繾綣深情:“月兒,讓你受委屈了。往后莫要來這壽康宮,你想去何處,朕都陪著你。若是看膩了御花園的牡丹,朕便讓人在錦繡宮遍植你喜愛的百合,從暖閣到庭院,處處都種滿,這樣你一睜眼便能瞧見,可好?”
竹清月輕笑,聲音軟糯如同蜜糖:“好,一切都聽陛下的。只是陛下也需留意自己的身子,莫要總為了臣妾與太后起爭執,傷了和氣總歸不好。”皇帝低頭,在她發間輕輕印下一個吻,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發梢:“為了你和孩子,一切都值得。”
腹外,陽光正好,透過雕花窗欞,如碎金般灑落在身上,暖融融的。蘇蘇打了個哈欠,在這溫暖而安穩的氛圍中,再次沉沉睡去。她知曉,只要父皇和母妃心意相通,緊緊相依,即便這錦繡宮幽深似海,風波不斷,也無法阻擋他們之間深厚的情意。而她,亦會在這份愛意的守護下,平安降臨這個世界,領略這萬里山河的壯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