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道之上,往來的太監宮女們瞧見皇帝竟親自抱著貴妃徐行,頓時嚇得臉色慘白,紛紛慌忙跪地磕頭行禮,額頭緊緊貼地,大氣都不敢喘上一口。
明黃色的龍袍在陽光的照耀下,折射出熠熠金光,刺得人眼睛生疼;月白色的貴妃裙裾如流云般垂落,隨風輕擺,仿若夢幻。皇帝懷抱竹清月的身影,緩緩穿過朱紅宮墻,宛如一幅絕美畫卷,卻又帶著旁人不敢妄議的威嚴,只能暗自驚嘆。
饒是竹清月早已習慣了皇帝毫無保留的偏愛,此刻被這滿路目光注視著,也不禁紅了臉頰,恰似三月桃花,嬌艷欲滴。她纖細的手指輕輕捶了捶皇帝的胸膛,聲音里裹著羞赧,尾音更是染上了幾分嬌嗔,宛如沾了晨露的花瓣般柔嫩:“陛下,快放我下來吧!這么多人看著呢。”
“朕就想抱著你走。”皇帝低頭望著懷中人泛紅的耳垂,眉眼間笑意盈盈,那向來喜怒不形于色的面龐,此刻卻毫不掩飾對貴妃的偏愛,語氣軟得如同棉花糖,甜膩膩的,“方才在壽康宮定是受委屈了,讓朕抱抱才好。”他刻意放緩了腳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云朵上,輕柔而穩健。掌心穩穩托著她的膝彎,指腹輕輕摩挲著她裙裾上的暗紋,仿佛那是世間最珍貴的寶物,生怕哪怕一絲顛簸驚擾了她和腹中的孩子。
“哪有什么委屈。”竹清月將臉埋在他的頸窩,鼻尖縈繞著他身上淡淡的龍涎香,那是獨屬于帝王的沉穩氣息,又混著陽光曬過的皂角香,讓人心神安寧。心頭的那點緊張,早已被這溫暖的懷抱驅散得無影無蹤,只剩下被珍視的柔軟與甜蜜。
皇帝卻不肯就此罷休,低頭用下巴輕輕蹭了蹭她的發絲,聲音壓得極低,宛如情人間的呢喃:“剛才是皇兒動了?”按宮里的規矩,這種關乎皇嗣的私密事,本該回到錦繡宮再細細詢問。但他心中實在是抑制不住的欣喜,那股初為人父的激動勁兒,像火一般在心里燃燒,連片刻都等不及,便忍不住脫口而出。他看向竹清月腹部的眼神,滿是濃濃的慈愛與期待,仿佛已經透過那層薄薄的錦緞,看見了那個正在悄然生長的小小生命,正對著他揮舞著小手小腳,奶聲奶氣地打招呼。
“是呀,陛下,皇兒動了呢。”竹清月眉眼彎彎,眼中滿是溫柔笑意,“這還是他第一次這么明顯地動,想來是感受到父皇的氣息,歡喜得很。”
蘇蘇在腹中聽得真切,這下是真真切切地確認方才自己的小動作被雙親清晰地感受到了!她頓時來了精神,像得到了鼓勵的孩子,興奮得不行。忍不住快活地繼續伸展手腳,小小的身子在羊水中輕輕扭動,還調皮地試探著踢了踢“墻壁”,那力道輕得像羽毛拂過,卻帶著雀躍的回應,仿佛在說:“父皇母妃,我在這兒呢!”
竹清月清晰地感受到腹中小生命的動靜,那輕柔卻鮮活的觸感,如同電流般傳遍全身,讓她心頭一暖。她執起皇帝的手,輕輕覆在自己的小腹上,眼底漾著溫柔的笑意,宛如春日里的一泓清泉:“陛下,你快摸摸,皇兒又動了,就在這兒呢。”她指尖輕點著腹部某處,那里正傳來細微的起伏,像微風拂過湖面,泛起層層漣漪,“剛才還踢了我一下呢,輕得像小貓爪撓似的,癢癢的。”
“朕感受到了!”皇帝激動地說道,聲音都不自覺提高了幾分,“咱們的孩兒如此活潑,日后定是個機靈的孩子。”他的手掌感受著那微弱卻清晰的胎動,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仿佛擁有了全世界。“等他長大了,朕一定親手教他騎射,帶你娘倆去圍場看秋獵,讓他見識見識這大好河山。”他小心翼翼地調整了姿勢,腳步放得更緩了,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云端,生怕驚擾了腹中小小的生命。
回到錦繡宮后,皇帝果然如竹清月所想,一進殿便迫不及待地褪去了一身象征威儀的龍袍,換上了月白暗紋的常服,那常服的布料輕柔,如同月光灑在身上。他急急忙忙讓她靠在鋪著軟墊的貴妃榻上。榻上墊著厚厚的云絲棉墊,軟乎乎的,仿佛云朵一般;鋪著蜀錦繡的百子圖,色彩斑斕,栩栩如生,暖融融的氣息撲面而來。他自己則半跪在榻邊,將腦袋輕輕貼在她的腹部,像這世上所有初為人父的普通男子一樣,屏息凝神,全神貫注地想要感受寶寶的動靜。陽光透過雕花窗欞,如碎金般灑落在他烏黑的發頂,在地毯上投下一圈圈溫暖的光斑,仿佛為這小小的空間鋪上了一層金色的紗幔。連殿角的銅鶴香爐里飄出的百合香,都仿佛受到了感染,變得格外溫柔,纏繞著空氣中淡淡的藥香,釀成一種安穩而甜蜜的氣息。
竹清月看著他專注的模樣,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陛下也太心急了,現在皇兒才三個月大,不過拳頭大小,哪能一直動個不停呀。”
話還沒有說完,她便猛地頓住了,指尖下意識地摸到腹側——那里又傳來一陣輕輕的蠕動,比剛才在宮道上的動靜還要清晰些,像是孩子在伸懶腰,小小的身子在里面翻了個身,仿佛在跟他們捉迷藏。
“陛下,你聽,皇兒又動啦!”竹清月驚喜地說道,眼中閃爍著光芒。
正貼在她腹部細聽的皇帝立刻抬起頭,眼睛亮得像藏了星辰,璀璨奪目,語氣里滿是興奮,仿佛中了頭彩一般:“朕聽到啦!這小家伙,肯定知道父皇在和他互動呢。”他側耳又聽了片刻,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如同盛開的花朵,“方才動了三下,是不是在數父皇的心跳呀?”說著還不忘抬頭對竹清月眨了眨眼,像個得了糖的孩子,哪還有半分帝王的威嚴,完全沉浸在即將為人父的喜悅之中。
尋常胎兒哪有可能在沒出生的時候就有如此清晰的意識?蘇蘇在腹中聽得樂呵,既然父皇這么想聽她的動靜,她當然愿意滿足這份小小的期待!她攢足力氣,一連在腹中轉了幾個小小的圈,像個歡快的小精靈,又輕輕踢了踢“墻壁”,像是在同雙親互動玩耍,奶聲奶氣地回應著。只是她現在的體力終究有限,這般“活潑”了一會兒便累了,小小的身子蜷縮起來,乖乖地歇了,只留下輕微的呼吸般的起伏,像春日里微風拂過的湖面,泛起層層溫柔的漣漪。
“看來皇兒玩累了,歇著呢。”皇帝笑著說道,輕輕抬起頭,目光溫柔地看著竹清月,“等他再長大些,肯定更有趣。”
皇帝在許久沒有得到腹中回應后,也依舊笑意不減,起身坐在榻邊,執起竹清月的手細細摩挲著她的指尖。她的指腹帶著常年撫琴留下的薄繭,細膩卻有溫度,仿佛帶著歲月的痕跡。他同她絮絮叨叨地說著話,那聲音溫柔得如同春風拂面:“等孩子再大些,朕就命人打造一張小搖籃,用江南進貢的紫檀木做,那紫檀木質地堅硬,紋理細密,上面雕滿龍鳳呈祥的紋樣,再掛上風鈴,搖起來叮鈴叮鈴響,定是好聽得很。”
竹清月微笑著點頭:“聽起來就覺得美好,皇兒一定會喜歡的。”
皇帝接著說:“若是個皇子,朕便教他文韜武略,讓他成為頂天立地的男兒,保家衛國;若是個公主,朕就把天下最好的珍寶都給她,教她琴棋書畫,讓她做這世上最快樂的姑娘,誰也不能欺負她,朕要讓她成為這世間最耀眼的明珠。”
竹清月靠在他肩頭,聽著他描繪未來的模樣,嘴角的笑意溫柔而滿足,宛如夜空中閃爍的星辰:“陛下現在就想這么多了?孩子還沒出世呢。”
“當然要想。”皇帝低頭吻了吻她的發頂,發絲間的百合香縈繞鼻尖,仿佛是世間最美好的香氣,“這是朕和你的孩子,朕要給你們最好的一切,讓你們成為這世上最幸福的人。”
不過皇帝終究事務繁忙,御書房還有堆積如山的奏折等著批閱,那奏折如同一座小山,壓得人喘不過氣來。太監來催了三次,他才依依不舍地同竹清月告別。
“陛下,政事要緊,你快去忙吧。”竹清月溫柔地說道,眼中滿是理解。
“朕處理完政事就立刻回來陪你和皇兒。”皇帝握著她的手,不舍地說道,臨走前還俯身在她小腹上輕輕印下一個吻,低聲對腹中的孩子說:“皇兒要乖乖的,別折騰你母妃,讓她好好休息,父皇處理完政事就來看你們娘倆。”這才一步三回頭地跟著太監去了御書房,龍袍的衣角掃過門檻,還不忘再叮囑一句:“好生伺候娘娘,不許出任何差錯。”那眼神里滿是擔憂與不舍,仿佛將自己最珍貴的寶物留在了這里。
目送著皇帝的身影消失在宮門外,竹清月才靠在榻上輕輕舒了口氣,緊繃的神經終于松弛下來,像一根松開的琴弦。桃花端著剛溫好的燕窩進來,白瓷碗里的燕窩燉得軟糯,絲絲縷縷,飄著淡淡的甜香,那香氣彌漫在空氣中,讓人垂涎欲滴。見她眉宇間帶著倦意,桃花便搬了個繡墩坐在榻邊,替她輕輕捏著小腿,一邊捏一邊百思不得其解地嘟囔:“娘娘,您剛才為什么不把太后罰您抄經書的事情告訴陛下啊?陛下那么疼您,要是知道太后讓您懷著身孕還要每日抄十頁經書,定是要心疼壞了,保管不會讓您受這份累的。”桃花的臉上寫滿了心疼與不滿,為自家娘娘打抱不平。
竹清月閉著眼睛,纖纖玉手輕輕揉按著額角,聲音帶著幾分疲憊,仿佛一陣風就能將其吹散:“桃花,陛下處理朝政已經夠累了,從早忙到晚,批閱奏折常常到深夜,那燈火常常在御書房亮到天明。我又怎能再為這些瑣事讓他操心呢?”
“可是娘娘,您這樣太辛苦了。”桃花心疼地說道。
竹清月輕輕嘆了口氣,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淺淺的陰影,宛如一幅水墨畫,“太后和皇后本就是一伙的,今日召我去壽康宮,擺明了是想給本宮個下馬威。好在只是讓本宮抄寫經書,雖有些勞累,至少不必擔心孩子會有危險,這就夠了。”她的眼神里透露出一絲無奈與隱忍,為了孩子,她愿意承受這一切。
“娘娘,您總是這么為陛下著想。”桃花感慨地說。
她不是不怕皇后的刁難,只是更忌憚那位老奸巨猾的太后。太后在宮中經營多年,前朝后宮都有她的人脈,盤根錯節,錯綜復雜,宛如一張巨大的網,絕非現在的自己能輕易撼動的。至少目前,她還不想和太后徹底撕破臉皮,免得對方狗急跳墻,用更陰毒的手段對付自己和腹中的孩子——她賭不起,也不敢賭,這腹中的孩子是她的軟肋,也是她的鎧甲,是她在這深宮中堅持下去的動力。
桃花聽得氣鼓鼓的,腮幫子都鼓了起來,像個鼓足了氣的氣球,卻又無可奈何,只能換了個話題,一邊替娘娘掖好被角一邊咕噥:“說起來也是巧了,娘娘,咱們宮里的墨錠用完了。前幾日小廚房記賬,用墨汁寫菜單,把最后一塊松煙墨給磨完了,連墨渣子都沒剩下。”
錦繡宮向來不缺金銀珠寶、綾羅綢緞,皇帝賞賜的珍寶堆滿了庫房,那些珍寶在陽光下閃爍著耀眼的光芒,仿佛在訴說著皇帝對貴妃的寵愛。連宮女們穿的衣裳都比別處精致,色彩斑斕,款式新穎。唯獨筆墨紙硯這些東西少得可憐,畢竟竹清月本就不是愛舞文弄墨的性子,平日里最多看看詩集,偶爾撫琴作畫,也極少動筆寫字,自然不常備這些。
“不過是些筆墨,讓內務府送一些來就是了。”竹清月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繼續閉著眼揉按額頭,壓根沒把這點小事放在心上。她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眼角沁出淺淺的淚意,仿佛是疲憊的象征,“我有些困了,先睡會兒,等內務府送了墨來,就讓小祿子收在書房吧,等我醒了精神好些再抄。”
“娘娘,內務府那邊……能順利送來嗎?”桃花有些擔憂地問道。
“應該無妨,不過是筆墨而已。”竹清月說道,“別多想了,等送來了再說。”
桃花應聲“是”,為她蓋好繡著纏枝蓮的薄毯,那薄毯輕柔地覆蓋在她身上,仿佛為她筑起了一道溫暖的屏障。桃花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生怕驚擾了娘娘的美夢。竹清月很快便沉沉睡去,呼吸均勻,嘴角還帶著淺淺的笑意,許是夢到了孩子出生的模樣,那笑容如同春日里盛開的花朵,充滿了幸福與期待。她絲毫沒察覺桃花轉身去吩咐小太監傳話時,臉上一閃而過的擔憂——內務府向來是皇后的人掌管,那位李總管最是會看風向,這次送墨,真的會那么順利嗎?那潛藏在平靜之下的危機,如同暴風雨前的烏云,正隨著即將送來的那方墨錠,悄悄逼近,像蛇一樣盤踞在暗處,等待著致命一擊的時刻,而錦繡宮的眾人,卻渾然不知。
此時的錦繡宮,還沉浸在初為人父的喜悅與午后的靜謐中,暖閣里的百合香裊裊升起,與窗外飄來的花香交織在一起,仿佛是大自然譜寫的一曲美妙樂章;檐角的銅鈴偶爾被風拂過,漾起細碎的輕響,如同清脆的音符,在空氣中跳躍;小廚房傳來燉品的香氣,那香氣彌漫在整個宮殿,一切都顯得那么歲月靜好。然而,誰也沒嗅到那潛藏在平靜之下的危機,正隨著即將送來的那方墨錠,悄悄逼近,像蛇一樣盤踞在暗處,等待著致命一擊的時刻,給這看似平靜的錦繡宮,帶來一場未知的風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