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上去的一瞬，俞岱冉的大腦一片空白。

她下意識想說聲抱歉，卻忘了掙脫。

對方的味道很輕，像陽光下曬得暖烘烘的棉被。明明素未謀面，卻莫名讓她感到心安。

“小姐？”

俞岱冉不敢抬起頭。一抹粉紅悄悄爬上她的耳尖。

身后的腳步驟然停下，緊接著，一道干脆利落的男聲響起：“上校。”

——他是軍人？

俞岱冉腦中亂成一團。

她看向他的臂章，卻根本不認識那個標志。

對方出示證件，語氣平淡，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沈霽，對外情報局特別行動處，指揮官。請您配合調查。”

俞岱冉沒有反抗，只是低著頭，任由他們把自己帶回原來的房間。

機器發出低沉的嗡鳴，掃過她的全身。

“長官，第四遍檢查，她的體內……沒有任何身份芯片。”

沈霽屈起自己的指節，在桌面上輕輕敲著，像是在權衡什么。

“你是怎么越過邊界的？”

俞岱冉遲疑了一下，輕聲說：“……坐飛機？”

她記得，暈過去之前，她正搭乘回家的航班。

沈霽的指尖微微一頓。

房間內的其他人不約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像是有人朝空氣里投下了一顆冷凝彈。

“你的身上，為什么沒有身份芯片？”

在這個時代，無論是私藏女性，還是擅自摘除用于定位和識別的芯片，都是死罪。

俞岱冉有些茫然。“……你們沒有身份證嗎？”

在她的認知里，芯片那種東西，通常只用在狗狗或者貓身上。

有人咳了一聲，像是在掩飾什么。

“不應該啊。”旁邊一個人低聲嘀咕。“神經掃描顯示，她的認知功能和長期記憶都在正常偏上區間。”

“你出生在哪一年？”

俞岱冉揪了揪衣袖，“2005年7月26日。”

房間沉了一瞬。

“2005？”有人不可置信的重復了一遍。

俞岱冉微微皺眉，有些不解地看著沈霽：現在……不是2027年嗎？”

離他們最近的一個人搖了搖頭。

沈霽沒有接話，片刻后，他開口道：“讓篩查部認真比對一下她的基因——精確到每一個片段。”

“編號24300143，暫緩轉送繁育中心。”

一個小時后。

俞岱冉被帶進了另一個房間。

這里不像是最初的檢查室，也不像她在大廳里看見的那些“囚籠”。

房間里有一張床，床上鋪著柔軟的白色毛毯。即便如此，這里仍讓她感到陌生。恐懼如一只緩緩移動的毛毛蟲，蠶食掉她內心的平靜。

俞岱冉摸了摸手臂上的針眼，鼻尖一酸。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明明……她應該在回國的飛機上，小蛋糕的味道還縈繞在舌尖。

她會不會被敲掉腦額葉？

冷冰冰的手術臺，一個個不知道父親的孩子——

光是想象，她的后背就涌出一層冷汗。

哪怕獨自在異國四年，遇過罷工、被搶過錢包，她也從未這般絕望。

那個軍官看起來像是個好人。但她明白，這不過是“暫緩”。

俞岱冉把自己裹進毛毯，像一只失去庇護的小鹿，蜷縮在角落里。

單向玻璃外，沈霽靜靜的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女孩哭的雙眼通紅，卻沒有發出很大的聲響。

她太干凈了，干凈的不像是聯邦派來的間諜。

智力在正常偏上，記憶也沒有受損。

——也許她說的是真的？

她真的是400年前的“人類”？

“上校。”一個身穿白大褂的男人快步走來。

沈霽挑了挑眉：“我還以為你會在實驗室里老死。”

男人苦笑。“老死之前——拉你一把，不虧。”

“挑重點說。”沈霽掃了一眼報告。

“從基因上看，她是帝國的人。她的線粒體是M7b——這是帝國常見的母系之一。但問題在于核DNA。”男人頓了頓。“她的一部分基因片段和我們存在細微差別。大概在350年前，核戰爭爆發前后，這部分基因在現存人類中發生突變。”

“而她，保留了相對原始的結構——對病毒天然免疫。”

“如果我們的數據沒有出錯的話，她的確來自于21世紀。”男人合上報告，語氣帶笑，“這么稀有又漂亮的個體，軍方大概率會把你們配對。你不如主動點？”

沈霽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我相信系統的篩選。”

男人看向俞岱冉，目光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憫。“人類的基因庫已經萎縮太多了。她的生殖能力，無論在帝國還是聯邦，都是最頂級的資源。皇室、內閣……會輕易放過到嘴邊的肥肉？你現在的軍功，加上基因報告，排前三不成問題。要是她真落大皇子手里，你認為那種人會怎么用她？”

“她現在的狀態，能進繁育中心？”

男人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你自己心里沒數？”

沈霽不動聲色：“那就按規矩走流程。”

對方嘆了口氣：“我會出一份醫學觀察建議，期限你來定？”

“一個月。”沈霽拿走報告，語氣一如既往的平靜。“對外情報局會配合。”

不知過了多久，窗外的光線徹底褪盡，只留下一層寂靜的黑。

俞岱冉沒有再哭。她的表情空洞，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氣。

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

她抬起頭，瞳孔收縮。

“咔噠。”門鎖應聲而開。

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性出現在門口。

她走過來，俯身用一塊醫用紗布擦去俞岱冉臉上的淚痕。

“請補充水分。”她將水杯遞到俞岱冉的面前。

“你是——”俞岱冉注意到她脖子側面浮現出幾條不正常的藍色血管。

“洛爾，編號R3-8864，繁育中心派遣的仿生機器人。”她的嘴角機械地動了動，像是在模仿人類的微笑。“沈霽上校和篩查部已為您申請一個月的醫療觀察期。我將負責監督您在此期間的行為，并幫助您適應25世紀的人類社會。”

——沈霽？

俞岱冉怔在原地，連呼吸都慢了一拍。

那個名字才剛浮現，下一句話便像一記重錘，狠狠砸進她的胸口。

二十五世紀。

二十一世紀像一片宣紙，被毫無征兆的掀翻。

她不是穿越到某個古代王朝，而是被拋進了400年后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