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河水因魂魄離體而掀起的微瀾,正一圈圈地蕩開,輕柔地拍打著孤舟的船舷。
紙舟翁的身軀僵直地倒在船板上,那雙剛剛閃過一絲清明的眼眸,此刻已徹底被死寂的渾濁所覆蓋,仿佛一盞被狂風驟然吹熄的油燈,連最后一縷青煙都未曾留下。
云灼的心跳在這一瞬間幾乎停滯。
白靈珠的禁制何其霸道,竟能在千里之外,精準地扼殺掉一絲剛剛蘇醒的魂魄意志。
她甚至能感覺到,那道無形的魂線在崩斷的剎那,傳遞而來的一股冰冷刺骨的怨毒與驚怒。
被發現了。
她握緊了掌心那枚滾燙的“勿忘”銅幣,銅幣邊緣的紋路硌得她指骨生疼,一絲鮮血自指縫間滲出,與銅幣上古樸的綠銹融為一體,帶來一陣微弱的刺痛。
這刺痛讓她瞬間從震驚中清醒過來。
現在不是悲傷或憤怒的時候。
紙舟翁用最后的清明換來的線索,是她唯一的破局之機。
玄冥令殘片,共九枚,集齊可開啟幽冥淵最底層。
那里,或許藏著對抗白靈珠的終極秘密,也或許,是她魂魄真正的根源所在。
河面上,那七名剛剛被送離的游魂早已消失在輪回道的微光之中,此次的“殘魂歸位”任務名義上已經完成。
但紙舟翁的“暴斃”必然會引起騷動。
她必須立刻離開。
云灼不再遲疑,她將那枚“勿忘”銅幣貼身藏好,另一只手則按在額前,那塊嵌入勾魂牌核心的三生石碎片微微發燙。
她閉上眼,一股柔和而堅定的魂力自她體內涌出,牽引著那道剛剛歸位的、屬于厲三刀之妹的第七魄,將其小心翼翼地收攏于自己的魂海深處,用自身魂息溫養起來。
這道魂魄還很虛弱,像一株風中殘燭,經不起任何驚擾。
“別怕,我帶你回家。”她無聲地承諾著,既是對這可憐的魂魄,也是對自己。
做完這一切,她俯身探了探紙舟翁的鼻息,早已氣絕。
這具被白靈珠以“換魂術”占據了三百年的軀殼,如今終于成了一具真正的空殼。
云灼她以幽冥鬼府判官的通用手法,催動魂力,操控著這艘無主的小舟,使其如離弦之箭般,悄無聲息地向著孟婆莊的渡口疾馳而去。
船還未靠岸,遠處已有幾名巡邏的鬼差注意到了這邊的異狀。
“紙舟翁的魂燈滅了!”一聲驚呼劃破了忘川河畔的寧靜。
云灼在舟身即將觸岸的瞬間,足尖在船舷上輕輕一點,身形如一縷青煙,飄然上岸,幾個閃身便消失在了岸邊的迷霧之中,只留下一艘空舟,和一具冰冷的尸體,在原地緩緩打著轉。
她不能被盤問,不能留下任何與紙舟翁之死有關的痕跡。
白靈珠的眼線遍布地府,任何一點疏忽都可能讓她萬劫不復。
她沒有直接返回孟婆莊自己的居所,而是在莊子外圍的彼岸花海中穿行,猩紅如血的花瓣在她腳下無聲綻放又凋零。
她在腦中飛速地梳理著線索。
白靈珠的目標,是湊齊七具替身,煉制“篡命”之軀。
三百年前,她騙取了厲三刀妹妹的魂魄作為第七魄,控制了紙舟翁,斷絕了無數有緣人渡河求取孟婆湯清湯的機會,以此來掩蓋她不可告人的秘密。
如今,第七魄被自己奪回,白靈珠的計劃必然受阻。
以她的性格,絕不會善罷甘休。
她一定會用更瘋狂的手段,重新尋找甚至制造出新的第七魄,并且會不惜一切代價,將自己這個破壞者徹底抹除。
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
她必須搶在白靈珠完成新的替身之前,集齊九枚玄冥令殘片,打開幽冥淵最底層。
紙舟翁說,集齊者可啟幽冥淵,這說明玄冥令本身就是鑰匙。
而她手中的這枚“勿忘”銅幣,便是第一把。
可剩下的八枚在哪里?
地府浩瀚無垠,三界六道更是廣闊無邊,要尋找八枚小小的銅幣殘片,無異于大海撈針。
唯一的希望,或許還在三生石碎片之上。
它能映照因果,或許也能憑著這第一枚殘片的氣息,感應到其他殘片的存在。
心念電轉間,她已繞過孟婆莊的正門,從一處偏僻的籬笆墻翻了進去,動作輕盈得像一只夜行的貓。
回到自己那間簡樸的屋子,關上門,布下一個簡單的隔音結界,她才終于松了一口氣,背靠著冰冷的門板,緩緩滑坐到地上。
直到此刻,那種劫后余生的心悸,與重任在肩的壓力才如潮水般涌來。
她攤開手掌,那枚完整的“勿忘”銅幣靜靜地躺在她的掌心,上面“玄冥”二字的古篆若隱若現,帶著一種來自亙古洪荒的蒼涼與厚重。
它不再是紙舟翁寄托思念的信物,而是一把沉甸甸的,通往未知命運的鑰匙。
她將銅幣握在拳心,閉目調息,試圖平復激蕩的魂海。
然而,就在此時,一陣若有若無的簫聲,穿透了她的結界,幽幽地傳了進來。
這簫聲她認得。
云灼起身,推開窗,望向窗外。
夜色下的孟婆莊,籠罩在一片朦朧的鬼火光暈之中,奈何橋的輪廓在遠處若隱若現。
簫聲,正是從橋的盡頭傳來。
她略一思忖,收起銅幣,推門而出。有些人和事,是避不開的。
穿過寂靜的庭院,走過空無一人的湯臺,她一步步地踏上了那座承載了無數離愁別緒的奈何橋。
橋面冰冷,腳下的忘川河水奔流不息,卷著數不盡的殘魂碎念,發出嗚咽般的聲響。
橋的盡頭,墨小淵背倚著雕刻著鬼神浮雕的欄桿,手中那管墨玉長簫已經放下。
他沒有看她,目光投向漆黑的河面,仿佛在欣賞這地府獨有的蕭索景致。
他的腳邊,散落著幾張燒了一半的紙錢,其中一張被他細心地折成了一只小小的紙船,隨著橋上的陰風微微晃動。
“你看到了。”云灼走到他身邊,語氣平靜,不是疑問,而是陳述。
墨小淵轉過頭,他那雙深邃如寒潭的眸子在夜色中顯得格外明亮。
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伸出手,將那只小紙船遞到她面前,聲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下次渡魂,我陪你。”
他的意思是,下一次面對這樣的兇險,他會站在她身邊。
這是一種承諾,也是一種保護。
云灼看著那只精致的紙船,又抬頭看向他。
他的眼神坦然而真誠,沒有絲毫的試探或算計。
在危機四伏的幽冥鬼府,這樣一份純粹的善意,珍貴得讓她心頭一暖。
但她知道,她的路,無人能陪,也無人能替。
她背負的不僅僅是自己的命運,還有厲三刀妹妹的囑托,有紙舟翁三百年的犧牲,更有那段被刻意塵封的,關于她自己前世的真相。
她揚起唇角,露出一個極淡、卻無比堅定的笑容。
她沒有去接那只紙船,而是迎著墨小淵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不。”
墨小淵的眉梢微微一挑,似乎有些意外。
云灼的笑容加深了些,眼中卻閃爍著前所未有的光芒,那光芒銳利如刀,又深沉如海。
“這次……換我渡你。”
話音落下,她不再看墨小淵的反應,轉身向橋的來路走去。
她的背影挺得筆直,每一步都踏得異常沉穩,仿佛腳下不是通往孟婆莊的路,而是一條通往未知戰場的征途。
墨小淵怔在原地,低頭看著自己手中的紙船,又抬頭望向她決絕的背影,深邃的眼眸中,第一次泛起了難以言喻的波瀾。
渡我?
她要渡我什么?
回到自己的小屋,云灼立刻將門窗緊鎖,并用盡自己目前所能,布下了數道最為隱秘的防御和隔絕結界。
外界的一切喧囂與窺探,都被徹底隔絕在外。
今夜發生的一切,如同一場風暴,將她原本就不平靜的生活徹底卷入了更深的漩渦。
但風暴中心,她卻感到前所未有的清醒和堅定。
她不再是那個初來乍到,只能被動接受任務,對一切都感到迷茫的孟婆學徒。
從三生石碎片中窺見前世因果的那一刻起,從她決意揭開真相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經走上了一條無法回頭的路。
白靈珠的強大超出想象,但并非無懈可擊。
她的“篡命”之術既然需要替身,便說明存在著致命的缺陷。
而玄冥令,很可能就是攻破她防線的關鍵。
云灼深吸一口氣,盤膝坐于蒲團之上。
她攤開手掌,那枚完整的“勿忘”銅幣靜靜地躺在掌心,冰冷的金屬質感仿佛在訴說著三百年的孤寂與等待。
它像一只窺探深淵的眼睛,神秘而古老。
這,是第一枚。
夜色漸深,窗外的鬼火明滅不定。
云灼閉上雙眼,整個人的氣息都沉靜下來,魂海之中,那枚銅幣與三生石碎片的氣息開始遙相呼應,一種玄之又玄的聯系,正在她與這方天地的古老法則之間,緩緩建立。
尋找玄冥令的旅程,即將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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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的風沒有溫度,拂過云灼的指尖,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鐵銹味。
她宿處的油燈被捻到最暗,僅夠照亮桌案上并列的九枚“勿忘”銅幣。
三生石的碎片懸浮于她掌心之上,散發出微弱而溫潤的紅光,光芒流轉,如同一只窺探過往的眼睛,將九枚銅幣的每一寸細節都映照得纖毫畢現。
云灼的呼吸放得很輕,神識高度集中。
在前世,她直到身死魂消,都未曾發現這些隨處可見的幽冥貨幣竟藏著如此驚天的秘密。
這一世,她憑借著那份刻骨銘心的記憶,提前洞悉了天機。
光暈之下,多數銅幣表面光滑,唯有三枚,在其邊緣處,顯現出一些比發絲還要纖細、肉眼幾乎無法察覺的紋路。
它們看似尋常的磨損,但在三生石的映照下,卻呈現出非自然的、規律性的斷裂感。
云灼伸出兩根白皙修長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將那三枚特殊的銅幣拈起,按照前世記憶中它們散落的方位,輕輕拼合。
奇跡發生了,那三道看似毫不相干的裂痕紋路,竟在接觸的瞬間完美地銜接在一起,共同勾勒出了一幅殘缺的地圖。
圖案雖不完整,但其中一個標志性的建筑輪廓卻讓云灼心頭猛地一跳——那是幽冥界早已廢棄的“舊判司”的地窖入口。
一幕血色的記憶如潮水般涌入腦海。
前世,白靈珠正是從此處尋得了一枚玄冥令的殘片。
她將那枚殘片煉化,融入用云灼精血骨肉所造的替身之中,使得那具替身不僅擁有與她別無二致的氣息,更承載了一部分玄冥神力,最終騙過了所有人,包括將她護在身后的墨小淵。
而如今,她提前覺醒,白靈珠的陰謀尚未鋪開,那枚殘片,理應還靜靜地躺在舊判司的地窖深處,等待著它的“舊主”歸來。
云灼收斂心神,將銅幣與三生石碎片一并收入懷中。
她沒有絲毫猶豫,當即便動身前往司務殿,以一個再正常不過的理由,申請了一項“舊檔整理”的任務。
這項任務枯燥乏味,平日里無人問津,正好能為她提供一個光明正大接近舊判司的機會。
然而,事情并不如她預想中順利。
守在司務殿的是一個滿臉皺紋的老吏,他渾濁的眼睛掃過云灼遞上的申請文書,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語氣里滿是敷衍與不耐:“舊判司?小姑娘,你新來的吧。那地方三年前就塌了,亂石堆積,陰氣匯聚,早就被列為禁地,誰都不能進。”
這老吏是湯婆子的同門師兄,對當年湯婆子被捕之事耿耿于懷,連帶著對云灼這些新來的繼任者也沒什么好臉色。
云灼靜靜地看著他,沒有爭辯。
她知道,與這種冥頑不化的老油條多說無益,反而會引起不必要的懷疑。
她默默收回文書,轉身離開,平靜的臉上看不出絲毫情緒波動。
夜色漸深,幽冥界的天空呈現出一種深邃的紫黑色。
云灼如一縷輕煙,悄無聲息地避開了巡邏的陰差,潛入了藥房。
這里曾是湯婆子的地盤,即便她被捕入獄,此處依然殘留著她大量的遺物,其中許多都因帶有禁制而無人敢動。
云灼的目的很明確。
她熟門熟路地繞過幾處明面上的陷阱,來到一排標著“甲字”的藥柜前。
她沒有去碰那些光鮮亮麗的丹藥瓶,而是將手伸進了藥柜最底層一個積滿灰塵的角落,摸出了一個毫不起眼的陶罐。
罐中裝著的,正是湯婆子被捕前未來得及銷毀的“血符香灰”。
這是她用自身精血繪制符籙后焚燒留下的灰燼,蘊含著她的一絲殘魂執念。
云灼回到宿處,將門窗緊閉。
她取出一縷幽冥藻絲,這種水草能在短時間內激發殘魂的活性。
她將藻絲小心地混入香灰之中,而后用引魂火點燃。
一縷奇異的香煙裊裊升起,它沒有像尋常煙氣那樣散開,反而在半空中扭曲、凝聚,最終竟幻化出一個模糊的人形輪廓——正是湯婆子那蒼老而陰鷙的面容。
影像沒有任何神采,只機械地張開嘴,一道微弱到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在云灼的識海中響起:
“……香灰落處,門自開。”
話音剛落,香煙便驟然潰散,化為一捧普通的灰燼落在桌上。
云灼眼中精光一閃,成了。
這正是她需要的鑰匙。
她用一個小巧的絲囊將這些特殊的香灰收好,再度動身,趁著夜色最濃重之時,抵達了舊判司的廢墟。
這里一片死寂,斷壁殘垣在紫黑色的月光下投下猙獰的陰影。
空氣中瀰漫著腐朽與衰敗的氣息,腳下的碎石瓦礫間,不時有磷火幽幽燃起。
云灼對周遭的陰森景象視若無睹,她徑直走到廢墟中央,憑借記憶,找到了那面她前世在卷宗里見過的斷墻。
她打開絲囊,將那捧混合了幽冥藻絲的血符香灰輕輕撒向斷墻。
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了。
那些灰燼在接觸到墻體的瞬間,彷彿被賦予了生命,它們遇風不散,反而像無數條細小的活蛇一般,沿著石壁的縫隙迅速游走、蔓延。
它們的軌跡并非雜亂無章,而是遵循著某種玄妙的規律,最終,所有的灰燼都匯聚到了廢墟一角,一塊半埋在土里的殘破石碑之下。
就是這里!
云灼心跳微微加速,她抽出腰間的勾魂索,將索頭卡進石碑底部的縫隙,猛然發力。
沉重的石板在一陣令人牙酸的摩擦聲中被緩緩撬開,露出一個深埋于地下的洞口。
洞口下方,一個古樸的青銅匣子靜靜躺著,匣子表面布滿綠銹,卻清晰地刻著三個古篆——“玄冥·壹”。
她強壓下心中的激動,探身正欲取匣,一股徹骨的寒意陡然從背后襲來,竟比這幽冥廢墟的陰氣更甚千百倍。
云灼的動作瞬間僵住,她緩緩回頭。
月光下,一道修長的身影靜立不語。
墨小淵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她的身后,他那雙總是含著三分慵懶笑意的眸子,此刻卻深不見底,里面翻涌著復雜難明的情緒。
在他背后,戰神令的金色虛影正不受控制地劇烈震顫,散發出焦躁不安的氣息。
“你又一個人來。”他的聲音低啞,帶著一絲被壓抑的顫抖,眼中竟浮現出一抹深切的痛色,“你總這樣,算好每一步,卻從不告訴我。”
這句話像一根針,扎進了云灼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她握緊了青銅匣的邊緣,冰冷的觸感讓她恢復了幾分鎮定:“若告訴你,你會讓我來嗎?”
他當然不會。
他只會將她護在身后,自己去面對所有的危險,就像前世那樣,直到最后一刻。
墨小淵沉默了。
廢墟中的風吹過,揚起他黑色的衣角,也吹動了云灼的發絲。
良久,他似乎是嘆息了一聲,那聲嘆息輕得幾乎聽不見。
他終是抬起手,一步步走到她面前。
云灼下意識地戒備,但他的手上沒有任何武器,只有一枚……燃盡的紙錢灰燼。
他將那撮輕飄飄的灰燼,輕輕放入了她已然握緊青銅匣的手掌心。
“這是第三枚令片的位置,”他的指尖不經意地觸碰到她的掌心,一觸即分,卻留下了一片滾燙的烙印,“——在我心口。”
云灼猛地一怔,抬頭看向他,滿眼都是難以置信。
他卻已經轉過身,沒有再看她一眼,只留給她一個決絕的背影。
“戰神令認主,非血契不可。你若要,便來取。”
話音落下,他的身影漸漸融入了周遭的薄霧之中,最后徹底消失不見。
唯有一縷極淡的金光,從他消失的地方飄來,輕柔地纏繞在云灼握著匣子的指尖,久久不散。
云灼低頭,看著掌心那冰冷的青銅匣,和那撮溫熱的紙錢灰燼,忽然笑了。
笑意里,卻帶著一絲酸楚和無奈。
這個男人,他從來不說破,卻一次又一次地,將自己最致命的要害,毫不設防地交到手里。
她深吸一口氣,將所有雜念摒除,這才慎重地打開了那只名為“玄冥·壹”的青銅匣。
匣蓋開啟的瞬間,一股幽藍色的光暈從中溢出,將整個房間映照得如夢似幻。
一枚約莫巴掌大小、形狀不規則的金屬殘片靜靜地躺在絲絨襯墊上,它通體呈現出一種深邃的藍黑色,表面流轉著淡淡的光華,彷彿蘊藏著星辰大海。
這就是玄冥令的第一枚殘片。
云灼伸出手,指尖觸碰到殘片的剎那,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渴望與共鳴油然而生。
她沒有猶豫,將這枚冰涼的殘片取出,輕輕貼在了自己的心口之上。
剎那間,一股磅礴而精純的力量順著她的心脈,瘋狂地涌入四肢百骸!
《玄冥真訣》的功法在她體內自行運轉,原本模糊不清的第三重口訣,此刻竟變得無比清晰,完整地浮現在她的識海之中。
與此同時,那道禁錮了她數百年的封靈咒,在這股力量的沖擊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嗡鳴,竟應聲松動了五成之多!
力量的回歸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清明。
識海中,剛剛沉寂下去的三生石碎片,因為玄冥令殘片的加入而再度光芒大盛。
兩大神器碎片的力量相互交織、共鳴,竟撕開了時空的迷霧,映出了一幅令她遍體生寒的未來畫面——
那是一座血色的祭壇,白靈珠身著祭司長袍,臉上帶著悲憫而虛偽的微笑。
她的手中,正高高捧著一具與云灼一模一樣的替身。
而在祭壇之下的無盡深淵里,無數條漆黑的鎖鏈洞穿了墨臨淵的身體,將他牢牢鎖在深淵中心。
他渾身是血,仰天嘶吼,口中一遍又一遍,絕望地呼喊著她的名字。
“云灼!”
幻象戛然而止。
云灼猛然睜開雙眼,眼中血絲密布,殺意凜然。
她緊緊握著胸口那枚已然融入她血肉的殘片,指甲深陷入掌心亦不自知。
“墨臨淵……”她低聲呢喃,聲音里是化不開的疼惜與決絕,“這一世,我不會再讓你一個人,被困在那無邊的黑暗里。”
窗外,那只被她隨手用黃紙折成的小船,被夜風卷起,悠悠地飄向窗外,朝著幽冥界最深邃、最不可知的黑暗深處,悄然飛去。
云灼攤開手掌,那枚幽藍的玄冥令殘片已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她心口處一個若隱若現的藍色印記。
她能清晰地感覺到,一股冰冷而強大的力量正在她的體內沉睡、蟄伏,等待著被徹底喚醒。
這力量是她復仇的利刃,也是她守護的堅盾。
然而,僅僅一枚殘片,還遠遠不夠。
她需要更多,需要更強大的力量,才能在白靈珠的陰謀徹底成型之前,將那可預見的未來,徹底改寫。
她的目光越過窗欞,望向那深不見底的幽冥,眼神變得無比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