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煉司的后廚陰冷潮濕,一口巨大的黑鍋架在幽綠的鬼火上,鍋中正“咕嘟咕嘟”地熬著墨綠色的湯汁,散發(fā)著一股奇異的、混雜著草藥與腥氣的甜香。
幾名剛剛結(jié)束了上一輪試煉、渾身帶傷的鬼差正排著隊,面帶期盼地等待領(lǐng)取湯藥。
他們以為這是獎賞,是撫慰,卻不知自己正一步步走向深淵。
云灼隱在暗處,指尖悄然捻出一塊三生石碎片。
這碎片是她前世自忘川河底所得,能映照萬物本源。
她將靈力微吐,催動碎片,對準(zhǔn)了那口黑鍋的湯面。
剎那間,三生石碎片上光華流轉(zhuǎn),映出的卻不是湯汁,而是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畫面。
只見每一個領(lǐng)取了湯藥的鬼差,在飲下湯汁的瞬間,其魂體深處,代表著“喜”的第七魄,竟被一根無形的、細如發(fā)絲的能量線強行抽離了出來。
那絲線順著他們的喉嚨、穿過碗底,最終匯入鍋底一條早已鋪設(shè)好的暗管之中。
而暗管的盡頭,蜿蜒曲折,竟一路通向了高臺之上,陸無咎判官那方威嚴(yán)的判臺!
云灼猛然捂住了嘴,強壓下喉間的驚駭。
原來如此!
所謂的“安魂”,根本就是一場偷天換日的騙局,其實為“抽魄養(yǎng)陣”!
那些消失的魂魄并非蒸發(fā),而是被剝離了最重要的部分,化作最精純的魂能,源源不斷地滋養(yǎng)著整個試煉場,維持著此地愈發(fā)濃郁的魔氣!
就在她想通一切的瞬間,試煉場上空,第三關(guān)開啟的號角聲沉悶地響起。
天空并未如前兩關(guān)那般變化出刀山火海,而是毫無征兆地,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黑雨。
那雨滴粘稠如墨,帶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腥甜。
云灼只看了一眼,識海中的警鈴便瘋狂大作——這雨中蘊含的,是精純無比的魔修氣息!
她幾乎是立刻就辨認出來,這股氣息,與當(dāng)年楚厲率魔軍入侵神界時的氣息,同源同宗!
“啊——”一聲凄厲的慘叫劃破天際。
一名鬼差被黑雨淋到,他身上的傷口竟不再流出陰氣,而是滋生出黑色的肉芽。
他的雙目迅速被染成一片赤紅,理智在瞬間被吞噬,轉(zhuǎn)頭就朝著身邊昔日的同伴狠狠咬了下去。
一個,兩個……越來越多的參賽者在黑雨的侵蝕下發(fā)生了變異。
他們不再是鬼,而成了一種只知殺戮與撕咬的、介于鬼與魔之間的怪物。
整個試煉場化作了一片血腥的修羅地獄。
陸無咎高高地立于判臺之上,對下方的慘狀視若無睹。
他手中那支黑骨筆在空中急速勾畫,一道道復(fù)雜的陣紋隨著他的筆鋒融入虛空,似乎在記錄和引導(dǎo)著什么。
他看著下方瘋狂撕咬的怪物們,嘴角勾起一抹殘忍而狂熱的笑意,低聲自語:“很好……就讓本官看看,魂體在最精純的混沌魔氣侵蝕下,究竟能進化到何種驚人的程度……”
云灼的心徹底沉入了谷底。
她終于明白了。
陸無咎不是簡單的貪污腐敗,他根本就不是幽冥司的人!他早已被楚厲在不知何時種下了魔種,成了魔界滲透幽冥司的一枚早期棋子!
這場試煉,就是他為楚厲篩選和培育魔化生物的實驗場!
來不及多想,云灼立刻返身回到斷橋。
她雙手翻飛,將自己隨身攜帶的幽冥藻絲線迅速抽出,十指如飛梭,轉(zhuǎn)瞬間便織成一張墨綠色的細密絲網(wǎng)。
她將阿七小心翼翼地裹入其中,隨后又將那塊玄冥令殘片緊緊貼在絲網(wǎng)的中心。
“玄冥真訣,守!”
隨著她一聲低喝,靈力涌入殘片。
剎那間,墨綠色的絲網(wǎng)泛起一層幽幽的微光,那些腐蝕性極強的黑雨滴落在光幕上,竟發(fā)出了“滋滋”的聲響,隨后化作青煙消散。
絲網(wǎng)之內(nèi),竟硬生生撐起了一方不受污染的凈土。
這奇異的一幕,立刻吸引了周圍那些尚存理智、苦苦支撐的小鬼們的注意。
他們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紛紛連滾爬爬地向云灼這邊靠攏。
“救救我們!求求你!”
云灼冷眼掃過這些哀嚎的鬼魂,聲音沒有一絲溫度:“想活命,就聽我的指揮——立刻往橋墩的裂縫里走!那里有無數(shù)被獻祭者的怨念形成的屏障,魔氣難以侵入!”
眾人聞言,不敢有絲毫遲疑,爭先恐后地朝那道巨大的石縫涌去。
云灼卻故意落在了最后。
她迅速回到那寫著血字的地方,用一張符紙,小心翼翼地將那四個字拓印了下來。
做完這一切,她沒有跟著眾人躲避,反而轉(zhuǎn)身,迎著漫天黑雨,再次沖向了后廚的方向。
她將拓印了血書的符紙,混入一把早已準(zhǔn)備好的幽冥藻粉末之中。
那粉末一接觸到血跡,竟像是活了過來,將那股怨念與警示的氣息完全吸收。
云灼來到仍在“咕嘟咕嘟”冒泡的黑鍋前,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猛地將手中的混合粉末盡數(shù)撒入了安魂湯鍋之中!
剎那間,仿佛滾油中潑入了一瓢冷水!
整鍋湯汁劇烈沸騰,墨綠色的液體瞬間變成了令人不安的血黑色。
鍋底連接著陸無咎判臺的暗管發(fā)出了不堪重負的劇烈震動,仿佛一條垂死的巨蟒在瘋狂掙扎。
高臺之上,陸無咎臉色驟變,他清晰地感覺到,來自陣法核心的魂能供應(yīng),被一股充滿了怨毒與神圣氣息的力量粗暴地切斷了!
他猛然抬頭,目光如電,死死鎖定了后廚方向那個纖細的身影。
“找死!”
他怒喝一聲,手中的黑骨筆在身前的陣盤上疾點,竟是想不顧一切,直接引爆整個試煉場,將所有活口連同證據(jù)一起抹殺!
千鈞一發(fā)之際,一道玩世不恭的身影如鬼魅般從血霧中閃現(xiàn)而出,出現(xiàn)在陸無咎的身側(cè)。
“嘿,這么大的場面,怎么能說炸就炸呢?”
墨小淵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看似輕飄飄的一掌,卻精準(zhǔn)無比地拍在了陣盤的核心樞紐之上。
“咔嚓!”
陣盤應(yīng)聲碎裂!
失控的陣法能量瞬間倒灌,龐大而混亂的魔氣失去了引導(dǎo),如同決堤的洪水,悉數(shù)反噬回了施術(shù)者陸無咎的身上。
他發(fā)出一聲悶哼,左臂首當(dāng)其沖,黑氣纏繞之下,衣袖寸寸碎裂,皮膚上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開細密的黑色鱗片!
就在全場目光被吸引的瞬間,云灼抓住機會,閃身來到一個角落。
那里,殘破的骨鳴童子正呆呆地站著。
云灼飛快地將那張拓印了紅綃血書的符紙,塞入了童子冰冷的手中。
這傀儡雖殘,其核心卻烙印著對創(chuàng)造者——玄冥神女氣息的絕對忠誠。
當(dāng)它觸碰到那張混合了幽冥藻與神女后裔血液氣息的符紙時,呆滯空洞的眼珠忽然機械地轉(zhuǎn)動了一下。
緊接著,它張開嘴,不再是之前斷斷續(xù)續(xù)的殘缺調(diào)子,而是用一種沙啞卻完整的、仿佛來自亙古的聲調(diào),清晰地唱了起來:
“玄冥歸位,九令齊聚,破鎖開淵……”
歌聲響起的剎那,云灼的識海轟然一震。
她腦海中的三生石碎片與手中的玄冥令殘片產(chǎn)生了前所未有的強烈共鳴。
兩股力量交織,在她眼前映出了一幅清晰的畫面:無盡的刀山之上,血流成河,而在那刀山獄的最底層,一個浸泡在無數(shù)判官大印中的古老池子里,靜靜地躺著一枚令牌的虛影!
十八層地獄,第一層——刀山獄底的“判官印池”!
下一枚玄冥令殘片的位置!
云灼猛地抱起身旁絲網(wǎng)中的阿七,眼中再無迷茫,只剩下冰冷的決意與滔天的戰(zhàn)意。
她低聲對懷中虛弱的魂魄說道,也像是在對自己宣告:
“這試煉,我要它……徹底塌了?!?/p>
話音未落,一股恐怖的威壓從高臺之上轟然降下,死死地鎖定了她。
陸無咎捂著自己不斷魔化的左臂,那條手臂竟在短短數(shù)息之間暴漲三尺,黑鱗密布,指尖化作了鋒利如刀的骨爪。
他死死盯著云灼,眼中翻涌著無法遏制的暴戾與殺意。
他知道,今日一切的變故,皆源于此人。
他緩緩舉起了手中的黑骨筆,磅礴的魔氣瘋狂涌入。
那支原本用來記錄功過的判官筆,竟在他手中寸寸拉長、變形,最終化作一柄閃爍著幽光的猙獰骨矛。
整個試煉場的喧囂仿佛都在這一刻靜止,所有的聲音都遠去了,只剩下那骨矛尖端凝聚的、足以撕裂一切的死亡氣息。
陸無咎那條魔化后暴漲三尺的左臂,漆黑如萬年玄鐵,肌肉虬結(jié),青筋如毒蛇般盤繞蠕動,散發(fā)著令人作嘔的混沌腥氣。
臂端,那支曾用來記錄無數(shù)冤魂罪業(yè)的黑骨筆,此刻已徹底化作一柄猙獰的骨矛,矛尖凝聚著一團濃郁到化不開的魔煞,撕裂空氣,帶著刺耳的尖嘯直取云灼心口要害。
“區(qū)區(qū)螻蟻也敢壞我的實驗?”陸無咎的聲音已不復(fù)人聲,更像是無數(shù)怨魂的嘶吼與金屬摩擦的雜音混合體,每一個字都帶著能侵蝕神魂的魔性力量。
面對這雷霆萬鈞的一擊,云灼的眼神卻無半分波瀾,只有冰川般的冷靜。
她的身形如一片沒有重量的落葉,向左橫移了分毫,恰恰避開了骨矛的鋒銳。
就在矛尖擦著她衣袂而過的瞬間,她手腕一抖,那根看似脆弱的續(xù)魂線如有了生命的靈蛇,悄無聲息地纏上了骨矛的矛身。
幽冥藻絲與那磅礴的混沌魔氣甫一接觸,驚人的一幕發(fā)生了。
原本只是附著在絲線上的墨綠色藻絲,竟像是餓了千年的兇獸嗅到了血食,瞬間活了過來!
它們瘋狂地舒展、增殖,從纖細的絲狀物化為一片片墨綠的活體組織,密密麻麻地覆蓋、纏繞、鉆入骨矛的縫隙之中。
前世在幽冥淵最深處,她曾親眼見過這種奇異生靈如何將一頭誤入的混沌魔獸吞噬得連骨頭渣都不剩。
此藻,天生便是混沌魔氣的克星!
“你的魔主,難道沒教過你,實驗品也要注意防污染嗎?”云灼的嘴角勾起一抹極盡嘲諷的冷笑,聲音清冽,卻字字誅心。
話音未落,她五指猛然收緊,狠狠一拽!
“吼——!”
陸無咎發(fā)出一聲不似人腔的痛苦咆哮。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與魔主楚厲相連、引以為傲的魔氣,正被那些該死的綠色絲線強行從手臂中抽出,那種感覺,仿佛是神魂被活生生撕下一塊,痛入骨髓!
一股股精純而狂暴的魔氣順著續(xù)魂線被強行引導(dǎo),如同一道黑色的逆流閃電,盡數(shù)灌入了試煉場中央那個最不起眼的陣眼石之中。
那陣眼本是維持這方虛假天地的核心,靠的是吸取試煉者的魂力與怨氣。
此刻,驟然被灌入遠超其承受極限的、精純無比的混沌魔氣,就像一個被吹到極致的氣球被狠狠扎了一針。
“轟隆——!”
一聲震徹整個幽冥界的巨響,陣眼轟然爆裂!
狂暴的能量沖擊波以其為中心,向四面八方擴散開來。
試煉場那片由幻術(shù)構(gòu)成的、常年灰蒙蒙的天穹,如同被巨斧劈開的鏡面,寸寸碎裂,剝落。
虛假的天空之后,露出了幽冥界那亙古不變的、懸掛著一輪猩紅血月的真實夜空。
束縛在此地百年、乃至數(shù)百年的無數(shù)冤魂,隨著陣法的破碎,終于得到了解脫。
他們化作一道道或濃或淡的青煙,發(fā)出或悲或喜的嗚咽,爭先恐后地向著真正的天空升騰而去,奔向那唯一的輪回出口。
然而,在萬千升騰的魂魄中,有一縷怨氣尤為深重、凝實如墨的魂體,卻并未急著離開。
它在空中一個盤旋,竟是帶著無盡的仇恨與悲憤,如一道黑色閃電,直撲向角落里瑟瑟發(fā)抖的骨鳴童子!
云灼目光一凝,認出了那魂體的身份——正是百年前被陸無咎殘忍獻祭,用以激活這座試煉場的初代試煉官!
骨鳴童子面對這撲面而來的滔天怨氣,嚇得魂體欲裂,但他小小的身軀卻在最后一刻挺得筆直。
他的雙目之中流下兩行觸目驚心的血淚,沒有躲閃,反而從懷中掏出那枚玄冥令拓片,死死地按在自己的胸口。
他用盡最后一絲力氣,發(fā)出了杜鵑啼血般的嘶喊:“試煉司……罪證……已錄……交予……老判筆……”
話音剛落,他的身軀就在初代試煉官的怨氣沖擊下,連同那滿腔的悔恨與最后的忠誠,一同化作了漫天飛灰。
而那枚承載了試煉司百年罪惡的玄冥令拓片,則在魂力耗盡的瞬間,輕輕飄落,被一只及時伸出的手穩(wěn)穩(wěn)接住。
云灼握緊了手中尚有余溫的拓片,感受著其中記錄的、如山一般沉重的罪證。
她知道,這不僅僅是一個小鬼的遺物,這更是足以撼動整個判官體系、讓那些藏在暗處的蛀蟲無所遁形的鐵證!
她轉(zhuǎn)身,將幾乎嚇傻的阿七從地上扶起,交到旁邊一個尚存理智的小鬼手中,沉聲道:“帶她去奈何橋,找到老判筆,把這個交給他?!?/p>
然而,被托付的小鬼還沒來得及點頭,阿七卻猛地掙脫了他的手,撲回來死死抓住云灼的衣角。
她小臉煞白,渾身顫抖,卻異常堅定地搖了搖頭。
隨即,她做出了一個讓云灼意想不到的舉動——她張開小嘴,狠狠咬破了自己的手指,然后用那顫抖的、沾著魂血的手指,在云灼寬大的掌心上,一筆一劃,寫下了三個歪歪扭扭卻力透魂芯的字:一起走。
溫?zé)岬幕暄|感,和那三個字所代表的信任與依賴,如同一股暖流,瞬間擊中了云灼心中最柔軟也最冰冷的角落。
前世,她孤身奮戰(zhàn),被背叛,被拋棄,從未有人與她并肩。
她早已習(xí)慣了一個人面對所有風(fēng)雨。
可現(xiàn)在,這個弱小的、甚至無法言語的魂魄,卻用最笨拙也最真誠的方式告訴她——你不是一個人。
云灼的心頭猛地一顫,眼底的冰霜悄然融化了一絲。
她反手握住阿七的小手,低聲道:“好,一起走?!?/p>
她不再是一個人了。
這份認知,讓她體內(nèi)的力量以前所未有的方式沸騰起來。
她抬起頭,目光如電,鎖定了在陣法爆裂的沖擊中搖搖欲墜、正欲遁走的陸無咎。
“想走?晚了!”
云灼將最后一滴幽冥藻原液混入自己的心頭血,盡數(shù)涂抹在勾魂索之上。
同時,她識海中那部補全的《玄冥真訣》瘋狂運轉(zhuǎn),一個前世她都未能完全掌握的法訣——“幽水化形訣”應(yīng)念而生!
“嗡——!”
原本只是堅韌長索的勾魂索,在玄冥神力與幽冥藻汁的雙重加持下,竟發(fā)出了龍吟般的嗡鳴。
墨綠色的光華暴漲,索身節(jié)節(jié)攀升,化作一條栩栩如生的墨綠水龍,龍首猙獰,龍目燃燒著復(fù)仇的火焰,咆哮著騰空而起,沒有去追擊陸無咎本人,而是狠狠地撞向了試煉場殘存的根基石柱!
陸無咎見狀大駭,他知道一旦根基被毀,此地空間徹底坍塌,他就算有魔主賜予的力量,也難逃空間亂流的絞殺。
他當(dāng)即化作一道黑煙,就要強行破開虛空逃離。
就在此時,云灼冷哼一聲,從懷中取出一枚晶瑩剔斥、流轉(zhuǎn)著三色光華的石片——正是三生石的碎片!
她將神力注入其中,對準(zhǔn)了那道黑煙。
“以三生石為鏡,照爾前塵罪業(yè)!”
石片光芒大放,一道光幕投射在陸無-咎即將遁入的虛空裂縫前。
光幕之中,畫面清晰浮現(xiàn):三百年前,一個還很年輕、眼神充滿了野心與不甘的陸無咎,正無比謙卑地跪倒在一個身披黑色斗篷、周身魔氣繚繞的偉岸身影面前。
那身影,正是日后攪動三界的魔主楚厲!
畫面中,楚厲伸出一根手指,點在陸無咎的眉心,一粒漆黑如墨的魔種種入了他的魂核。
“你不是信奉弱肉強食,認為強者制定規(guī)則便是天道嗎?”云灼的聲音冰冷刺骨,響徹在廢墟之上,“那今日,我便以你口中‘螻蟻’之名,審判你這個所謂‘天道’的走狗!”
話音落下,那條墨綠水龍一個盤旋,龍尾化作無數(shù)條細密的鎖鏈,瞬間纏住了陸無咎的魂體,精準(zhǔn)地鎖死了他的命竅!
與此同時,無數(shù)幽冥藻絲順著鎖鏈侵入他的魂核,如同最精密的手術(shù)刀,開始在他痛苦到極致的嘶吼中,一點點地將那顆與他靈魂糾纏了三百年的魔種,強行剝離!
這個過程遠比直接殺死他要痛苦千萬倍。
最終,在一聲凄厲的慘叫后,一顆跳動著黑光的魔種被硬生生從他萎靡下去的魂核中扯出,被云灼以一道神力打入早已備好的陰魄珠中,徹底封印。
“云……云灼……”一個虛弱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墨小淵踉蹌著走過來,他左肩被魔氣侵蝕的地方依舊黑氣繚繞,臉色蒼白如紙,但嘴角卻依然掛著那抹熟悉的、有些吊兒郎當(dāng)?shù)男θ荨?/p>
他將一枚已經(jīng)燃燒殆盡、只剩下輪廓的紙錢灰燼,小心翼翼地放入云灼的手中。
“剛才……差點就交代了。幸好你動作快?!彼丝跉?,指了指自己的傷口,“這玩意兒不好弄,不過我剛想起來,刀山獄底……那印池邊上,好像有株‘獄火蓮’,那玩意兒……能凈化世間一切魔毒。”
云灼的視線落在他那不斷逸散著黑氣的傷口上,眉頭緊鎖。
她沒有說話,只是忽然舉起手,用勾魂索的尖端在自己手腕上輕輕一劃,一道殷紅的血線滲出。
她面無表情地將混著幽冥藻汁的血液,直接按在了墨小淵的傷口上。
墨綠與赤金的光芒交織流轉(zhuǎn),如同一輪小小的太陽。
那些頑固的魔氣像是遇到了克星,發(fā)出“滋滋”的嘶鳴聲,節(jié)節(jié)敗退,最終被徹底凈化驅(qū)散。
墨小淵愣住了,他抬起眼,看到的是云灼那張依舊冰冷的臉。
“下次再這么亂來,我就真把你當(dāng)弱雞扔了?!彼淅涞卣f道,收回了手,手腕上的傷口已在神力作用下瞬間愈合。
就在這時,一股莊嚴(yán)肅穆、不容侵犯的氣息降臨在試煉場的廢墟之上。
一位身穿古樸判官袍、手持一桿巨大墨筆的老者,在數(shù)名高級鬼差的簇擁下,憑空出現(xiàn)。
正是奈何橋的話事人,老判筆。
他看了一眼被徹底摧毀的試T煉場,又掃過氣息萎靡的陸無咎和云灼手中的陰魄珠,最終目光落在了那枚由小鬼送達的玄冥令拓片上。
他接過拓片,神識一掃,蒼老的臉上怒意勃發(fā)。
“奉幽冥之主令!”老判筆的聲音洪亮如鐘,傳遍四野,“判官司下屬試煉司主官陸無咎,勾結(jié)魔族,殘害同僚,私設(shè)煉魂陣,罪大惡極!今宣讀罪證,昭告幽冥!即刻起,查封試煉司,所有涉案人員,盡數(shù)押入無間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隨著他的宣判,數(shù)道法鏈飛出,將癱軟如泥的陸無咎捆了個結(jié)實,拖入虛空。
隨后,老判筆的目光轉(zhuǎn)向云灼,其中帶著一絲贊許與復(fù)雜。
“云灼,你此番揭露大奸,救回三十七名無辜小鬼,創(chuàng)下我幽冥百年未有之功。本官特此晉升你為‘巡游鬼差’,掌巡查緝捕之權(quán)。此物,也一并賜予你?!?/p>
他手一揮,一道烏光從被封印的陰魄珠中飛出,落入云灼掌心。
那竟是一枚由無數(shù)細密令紋凝聚而成的金屬殘片,上面刻著一個古樸的“貳”字——正是從陸無咎魔核中剝離出的那部分玄冥令!
“玄冥令·貳……”云灼握緊了這枚冰冷的殘片,能感覺到其中蘊含的、與自己《玄冥真訣》同根同源的力量。
她抬起頭,目光越過廢墟,望向了幽冥界最深處,那十八層地獄所在的方向。
幾乎是同時,她的識海中,那預(yù)示未來的畫面再次發(fā)生了變化。
畫面里,刀山獄的頂峰,白靈珠一襲白衣,手持一個與她一模一樣的替身傀儡,正俯瞰著下方無盡的刀山火海。
她感覺到了云灼的窺探,回過頭,露出一抹輕蔑而得意的微笑,唇瓣輕啟,無聲地說道:“云灼,這一世,我先你一步成神?!?/p>
識海中的云灼,看著她那志在必得的模樣,嘴角緩緩揚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是嗎?那就看看,誰才是真正的……玄冥神女。”
未來的畫面消散,云灼站在試煉場的殘垣斷壁之上,猩紅的月光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
晚風(fēng)吹過,卷起地上的塵埃與灰燼。
她緩緩攤開手掌,靜靜地凝視著那枚剛剛到手的“玄冥令·貳”殘片。
冰冷的金屬觸感,以及其中隱隱傳來的力量共鳴,仿佛在訴說著一個未完待續(xù)的宿命。
她的目光深邃,穿透了眼前的廢墟,似乎已經(jīng)看到了下一段血與火交織的路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