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的風帶著刺骨的寒意,卷起銀火最后的余燼。
光芒黯淡下去,如同垂死星辰的最后一次呼吸。
墨臨淵高大的身軀再也支撐不住,單膝重重跪倒在地,發(fā)出沉悶的撞擊聲。
他身上那件曾令萬魔膽寒的戰(zhàn)神鎧甲,此刻正像脆弱的琉璃般寸寸剝落,化作銀色的光屑消散于空中。
鎧甲之下,觸目驚心的黑色魔紋沿著他的經脈瘋狂蔓延,仿佛活物一般,貪婪地吞噬著他最后的神力。
那是過度燃燒戰(zhàn)神本源,引來的楚厲魔紋最可怕的反噬。
一口滾燙的銀血從他喉間涌出,濺落在冰冷的地面上,瞬間凝結成霜。
他卻仿佛感覺不到痛楚,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將手中已經斷裂的殘槍拄在身前,死死擋在幽暗的燈座之前,護著那一點即將熄滅的燈火。
“桀桀桀……”深淵底部,濃郁的黑霧翻涌著向上攀升,寂老那充滿惡意的殘念在霧中凝聚成形,發(fā)出刺耳的狂笑,“墨臨淵,你也有今天!戰(zhàn)神已隕,這三界六道,還有誰能護住這盞破燈!”
話音未落,一只由黑霧凝聚而成的巨手便從深淵中探出,挾帶著毀滅一切的氣息,朝著燈座悍然劈下。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燈座上,那沉寂了三百年的第九蓮虛影,竟毫無征兆地自主流轉起來。
云灼一直緊閉的雙眼,睫毛微不可察地顫動了一下。
緊接著,一朵由十六瓣蓮瓣組成的璀璨金蓮,緩緩從第九蓮的中心升起,綻放出柔和卻不容侵犯的光輝。
云灼緩緩睜開了雙眼。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
空洞,茫然,仿佛初生的嬰兒,對這世間的一切都感到陌生。
她的視線沒有焦點,卻本能地落在了眼前那個單膝跪地、渾身浴血的男人身上。
她不受控制地伸出手,冰涼的指尖帶著一絲顫抖,輕輕觸碰上墨臨淵蒼白而布滿黑紋的臉頰。
明明記憶一片空白,她不認得他,不知他是誰,為何會在這里。
可就在指尖觸碰到他肌膚的那一瞬,一股無法言喻的劇痛猛地攫住了她的心臟,仿佛有千萬根與她靈魂相連的絲線,在這一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殘忍地生生扯斷。
淚水毫無預兆地滑落,她自己都感到錯愕。
“為什么……”她喃喃低語,聲音沙啞而脆弱,“為什么一看到你,我的心……就這么痛,就想哭?”
這股源自靈魂深處的劇痛,似乎觸動了她身體里某個古老的開關。
她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做什么,《玄冥真訣》已然本能地自行運轉。
一縷幽藍色的蓮火自她心口處悄然燃起,那并非凡火,而是能焚盡業(yè)障的幽蓮業(yè)火。
業(yè)火一出現,便與墨臨淵身前那縷即將熄滅的銀色戰(zhàn)神之火遙相呼應,仿佛失散多年的同源之物,瞬間交融在一起。
幽藍與銀白交織,剎那間化作一道金紅相間的璀璨護盾,以兩人為中心轟然擴散開來。
那來勢洶洶的黑霧巨手撞上護盾,竟如陽春白雪般被瞬間消融,殘余的黑霧也被這股強大的力量硬生生逼退了三丈之外。
寂老的殘念發(fā)出一聲驚疑不定的怒吼,顯然沒料到這突如其來的變故。
就在此時,燈座上最后一絲燈油燃燒殆盡,終情引的殘念化作一道柔和的光影,飄散在云灼耳邊,留下了最后一句話:“姐姐,別忘了,有人……等你三百年了。”
“三百年……”云灼心口猛地一震,這個數字仿佛一把鑰匙,撬開了她混沌記憶的一角。
一幅模糊的畫面在她眼前一閃而過:陰森的奈何橋上,彼岸花開得如血般絢爛。
一個身著紅衣的女子,與一名身披黑袍、面容冷峻的男子并肩而立。
那是她,和……他。
他們初遇的那個夜晚。
她指尖猛地一顫,下意識地想抓住那轉瞬即逝的畫面,卻只抓到了一片虛無。
畫面消失了,只留下更深的迷茫和心痛。
她低下頭,看著墨臨淵近在咫尺的臉,低聲問道:“我……是不是,欠了你很多?”
墨臨淵沒有回答,他的意識已經開始模糊。
這時,另一道小小的光影從燈座中飛出,是靜情童。
他將一朵晶瑩剔透的紙蓮花輕輕放入那金紅交織的火焰之中。
奇特的是,紙蓮并未燃燒,反而在火焰的映照下,投射出另一幅更加清晰、也更加慘烈的畫面。
畫面中,天崩地裂,神魔混戰(zhàn)。
無數凌厲的攻擊如同暴雨般向她襲來,而在她身前,一個挺拔的背影為她擋下了一切。
最后,一道足以讓神魂俱滅的紫雷落下,那個背影沒有絲毫猶豫,用自己的身體迎了上去。
云灼清晰地看到,他的神魂在那一刻被撕裂、震碎,化作漫天星點。
她甚至能感覺到當時自己撕心裂肺的絕望,那是一種連哭都哭不出來的、深入骨髓的痛。
畫面破碎,歸源使的殘念隨之浮現。
他手持一支虛幻的筆,在空中寫下一行字,字跡如血,深深烙印在云灼的靈魂里:“墨臨淵,從未忘你。”
最后,一直沉默的心燈守也發(fā)出一聲悠長的嘆息,聲音仿佛從遙遠的過去傳來:“這奈何橋,這輪回渡,我替你守了。去吧,去完成你該完成的事。”
“姐姐,這一局你贏了,”金情童捧著那朵緩緩升起的十六瓣金蓮,臉上帶著一絲促狹又悲憫的輕笑,“可是下一局……才是最難的啊。”
話音剛落,四道殘念同時化作流光,徹底消散于天地之間。
而那朵璀璨的十六瓣金蓮虛影,在空中微微一頓,竟化作一道流光,緩緩地、堅定地融入了云灼的眉心。
一股龐大而陌生的力量瞬間充斥了云灼的四肢百骸。
她猛然抬起手,她忘了他是誰,忘了他們之間的一切,但那些烙印在靈魂深處的畫面和情感,卻驅動著她做出最本能的選擇。
幽蓮業(yè)火自她掌心熊熊燃起,她以自己的神魂為引,重燃了早已斷裂的“愛契”。
“第四契,以我之名,以我之魂——”她的聲音清冷而堅定,響徹整個深淵,“愿護所愛者,生生世世,共立此誓!”
誓言發(fā)動的瞬間,她腦海中一些零碎的、溫暖的片段開始剝離。
她忘了他曾為她煮茶時,笨拙地哼著不成調的小曲,只為逗她一笑。
她忘了他替她擋下那碎魂一擊時,背影決絕而沒有一絲顫抖。
她忘了一個黃昏,兩人坐在忘川河畔,共飲一碗孟婆也無法洗去情意的茶。
她忘了他掌心的溫度,忘了他的擁抱,忘了他低沉的笑聲和無奈的嘆息。
每一段溫情的記憶離體而去,她眉心那朵第九蓮虛影上細密的裂紋便愈合一分。
她的眼神變得愈發(fā)清冷空靈,但那朵十六瓣金蓮的虛影,卻在她身后愈發(fā)凝實、璀璨。
“我忘了你……”她低下頭,看著墨臨淵已經失去血色的唇,輕聲說道,“可是……我還愿意為你活下去。”
墨臨淵渙散的瞳孔中,映出她此刻決絕而神圣的模樣。
他笑了,盡管牽動了嘴角的傷口,引得黑紋一陣蠕動,但他還是笑了,笑意中帶著一絲欣慰和釋然。
“你說過,”他用盡最后的力氣,聲音輕得像一陣風,“弱的人,才需要被保護。”
言畢,他再也支撐不住,高大的身軀緩緩向后倒去。
在他意識徹底陷入黑暗的前一刻,他將手中一枚破碎的、刻著古老神文的令牌殘片,強行塞入了云灼的掌心。
那是他的戰(zhàn)神令。
銀火,在這一刻徹底熄滅。
“不——!”
云灼猛然撲上前,一把將他冰冷的身體緊緊抱入懷中。
心口處那熟悉的、被生生撕裂的劇痛再次襲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如同萬千鋼刀同時剜割。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不記得他是誰,不記得他的好,可身體的本能卻驅動著她,發(fā)出了撕心裂肺的嘶喊。
“不準死!聽見沒有!我不準你死!”
她的喊聲帶著無盡的悲慟和不顧一切的瘋狂,回蕩在死寂的深淵之中。
隨著這聲嘶喊,她眉心的第九蓮印記轟然一震,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而在無人察覺的深淵最底部,那片純粹的黑暗中,一只由無數魔紋糾纏而成的巨大眼瞳,緩緩閉合了它猩紅的第三只眼。
一聲低沉的、仿佛來自亙古的低語,在深淵中幽幽回蕩,穿透了時間和空間的阻隔。
“情……才是世間最深,最無解的劫。”
云灼緊緊抱著墨臨淵,懷中的身軀沒有一絲活人的溫度,宛如一塊萬年玄冰。
她想不起來他是誰,也想不起自己為何會在這里,但一種仿佛鐫刻在靈魂深處的本能,驅使著她將臉頰貼上他冰冷堅硬的胸膛。
那里死寂一片,聽不到任何心跳的搏動,只有一絲微弱得仿佛隨時會熄滅的銀色火焰,在他枯竭的脈絡中無力地游走,那是戰(zhàn)神魂核最后的余燼。
一種空洞而尖銳的痛楚從她心底蔓延開來,那痛楚如此熟悉,讓她不由自主地收緊了雙臂。
她記不得過往,卻記得一種承諾的分量。
她低下頭,溫熱的呼吸拂過他冰冷的肌膚,聲音輕得像一聲嘆息,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
“你親手為我燒的燈,我已經用性命續(xù)上了……那么,你未走完的路,我也要陪你一起走下去。”
話音未落,她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裂開,殷紅的鮮血爭先恐后地涌出,卻并未滴落,而是在一股無形之力的牽引下,化作一道血線,精準地沒入墨臨淵心口的位置。
那不是普通的血液,其中蘊含著幽蓮業(yè)火的本源之力。
以血為引,以身為爐,她正將自己身為地府之主的根基,一點一滴地渡入他死寂的身體里。
灼熱的業(yè)火順著血線,小心翼翼地探入他冰封的心脈,試圖重新點燃那縷垂死的銀火。
就在這時,一道虛幻的身影在金橋的另一端悄然浮現。
那身影由無數糾纏的情絲構成,面容模糊,聲音卻帶著令人心碎的悲戚,顫抖著,仿佛承載了世間所有求而不得的遺憾。
那是終情引的殘念。
“姐姐……”他輕聲呼喚,聲音在空曠的深淵中回蕩,“戰(zhàn)神的魂核尚未徹底寂滅,但僅憑業(yè)火無法使其復蘇。它需要一道‘共情之引’,才能從沉睡中被喚醒。”
云灼的動作沒有停,她抬起頭,那雙本該清冷的眼眸此刻被幽蓮業(yè)火映照得一片赤紅,她冷冷地問:“怎么引?”
終情引的虛影抬起手,指向那座橫跨深淵、由萬千魂靈匯成的金色長橋:“萬魂共情。橋上每一個亡魂,都曾有過刻骨銘心的‘舍不得’。若有一人,愿以自己最深的情念為薪柴,投入橋心,便能點燃魂火,助他重獲新生。”
他的話音里帶著一絲不確定,因為這是何其苛刻的條件。
讓一個即將往生的魂靈,獻出自己最后的執(zhí)念,無異于讓其魂魄的一部分永遠留在世間,不得圓滿。
然而,不等云灼回應,另一個小小的身影從她身后默默走出。
那是靜情童,他懷里依然捧著那朵潔白的紙蓮,蓮花上沾染了點點血跡,卻更顯圣潔。
他仰頭望著金橋上那無盡的魂靈之流,用一種稚嫩卻無比篤定的語氣輕聲道:“他們都會的。”
仿佛是為了印證他的話,那道橫跨天塹的金橋之上,原本沉默前行的萬千亡魂,竟在同一時刻停下了腳步。
他們齊齊回首,目光穿越了時空的阻隔,落在橋頭那個抱著男子的紅衣女子身上。
他們或許不認得墨臨淵,但他們都認得云灼——那個為他們重鑄輪回,給予他們安寧與歸宿的地府之主。
他們看到了她眼中的決絕,感受到了她獻祭生命的悲壯。
霎時間,一種無聲的共鳴在萬魂之間流淌。
他們都是有過遺憾的人,都曾撕心裂肺地“舍不得”。
舍不得親人,舍不得愛人,舍不得那人間一點溫暖的煙火。
此刻,他們將這份共通的情感,化作了對云灼的“舍不得”。
“我們……舍不得她如此悲傷。”一個蒼老的魂靈低語。
“戰(zhàn)神為我們而死,我們……舍不得英雄就此埋骨。”一個年輕的戰(zhàn)士魂魄緊握拳頭。
“她給了我們歸宿,我們……舍不得她孤身一人。”一個母親的魂靈眼中流下虛幻的淚水。
下一刻,金橋之上,萬千光點如螢火般升起。
每一個光點,都承載著一個魂靈心底最深、最純粹的“舍不得”。
那些光點匯聚成溪,溪流匯成江河,最終化作一道璀璨奪目的情感洪流,咆哮著涌向金橋的中心。
橋心處,一個巨大的漩渦形成,將這無盡的情念盡數吞噬、熔煉。
與此同時,又一道手持判官筆的虛影浮現,是歸源使的殘念。
他神情肅穆,提筆在虛空中寫下一行金字,那字跡烙印在橋頭,仿佛一個永恒的契約:“墨臨淵,有人等你回來。”
他身旁,心燈守的虛影也隨之顯現,他對著墨臨淵的方向深深一躬,低語道:“這橋,我替你守。直到你歸來,親手牽她走過去。”
最后,那個一直抱著金蓮的孩童,金情童,臉上露出一抹燦爛而又復雜的笑容。
他將手中的金蓮虛影輕輕一推,那蓮花便悠悠地飄向墨臨淵。
“姐姐,恭喜你,這一局你贏了。”他的聲音清脆如鈴,“可是,下一局……才是最難的啊。”
話音落下的瞬間,終情引、歸源使、心燈守、金情童,四道殘念同時化作點點流光,融入了那朵金蓮虛影之中。
而那朵承載了四道殘念和萬魂情念的金蓮,竟穿透了層層阻礙,緩緩地、溫柔地落入墨臨淵的心口,與那縷垂死的銀火融為一體。
云灼感覺到一股磅礴而溫暖的力量注入墨臨淵體內,她知道時機已到。
她松開懷抱,將墨臨淵平放在地,自己則盤膝坐于他身側,那盞由她心頭血點燃的幽蓮魂燈正好將兩人籠罩其中,她端坐于燈心。
她閉上雙眼,雙手結印,發(fā)動了她身為地府之主的第五契約,那聲音不再是對某個人說,而是響徹整個地府深淵的誓言:“愿共生死者,共立此誓。”
誓言立下的瞬間,她的腦海中開始浮現一幕幕她早已遺忘的畫面。
她忘了,忘了他為她擋下碎魂一擊時,魂飛魄散前在她耳邊留下的那句“別怕”。
那段承載著無畏守護的記憶,從她魂魄中剝離,化作一道純凈的能量,第九蓮上的一道裂紋瞬間愈合。
她忘了,忘了他為她燃盡最后一枚戰(zhàn)神令,在漫天金光中對她溫柔微笑的那個夜晚。
那段承載著傾盡所有的記憶,化作最精純的魂力,第九蓮的裂紋一道接一道地彌合。
每一段溫情的記憶被剝離,她的靈魂就空洞一分,但環(huán)繞周身的第九蓮虛影就凝實一分,光華璀璨。
而與之對應,墨臨淵心口的那一絲銀火,在萬魂情念與她記憶碎片的澆灌下,終于不再是風中殘燭,開始像一顆真正的心臟,緩緩地、有力地跳動起來。
一下,兩下……那跳動聲雖微弱,卻仿佛是創(chuàng)世之初的第一聲心跳,帶著無盡的生機。
然而,就在這新生即將圓滿的時刻,深淵最底部,那道巨大的魔紋仿佛被這股生命氣息驚醒,它的第三只眼毫無征兆地再度睜開。
那是一只純粹由黑暗與惡意構成的眼睛,眼中沒有絲毫情感,只有對一切生機的憎惡。
一縷比黑暗更深沉的黑霧,如毒蛇吐信,悄無聲息地從魔紋中探出,化作無數纖細的黑絲,蜿蜒著纏向墨臨淵剛剛凝聚的殘魂。
它要污染這份來之不易的新生,將他拖入永恒的寂滅。
“找死!”
云灼猛然睜開雙眼,眼中殺意凜然。
她甚至沒有起身,只是心念一動,周身的幽蓮業(yè)火便化作數十條燃燒著紅蓮之焰的鎖鏈,帶著焚盡萬物的威勢,撕裂虛空,直擊深淵底部的那只巨眼。
“我說過,我的地府,不需要你來定義所謂的安寧!”
烈焰鎖鏈與黑霧絲線在半空中碰撞,發(fā)出滋滋的腐蝕聲。
云灼知道,尋常的攻擊只能暫時阻擋它,要徹底斬斷它的覬覦,必須付出更大的代價。
她她從懷中摸出一塊溫潤的石頭碎片,那是三生石的殘片,上面烙印著她與他之間最后、也是最深刻的一段記憶。
她毫不猶豫地將那尖銳的碎片,狠狠按入自己的心口。
劇痛傳來,她卻感覺不到,因為隨著碎片的沒入,她腦海中最后一段與他有關的畫面正在飛速消散——那是忘川河畔,黃昏時分,古樸的茶亭里,他們相對而坐,共飲一杯孟婆湯。
他看著她,眼中是她讀不懂的溫柔與悲傷。
這是她最后的寶藏,此刻,她主動獻祭了它。
隨著這最后一段記憶的燃燒,她心口的幽蓮業(yè)火光芒暴漲,達到了前所未有的極致。
轟然一聲巨響,環(huán)繞在她身周的第九蓮虛影徹底綻放,十六瓣蓮瓣層層舒展,每一瓣都燃燒著凈化一切的業(yè)火。
巨大的金蓮虛影從她身后升騰而起,照亮了整個黑暗的深淵。
金橋之上,萬千亡魂感受到這股決絕而神圣的氣息,不由自主地齊聲高呼,那聲音匯成一股洪流,撼天動地:
“云灼為玄冥——此世不妄,此誓不滅!”
在這驚天動地的誓言中,墨臨淵心口的那團銀火驟然爆燃,他身上那些沉寂的戰(zhàn)神令殘片仿佛受到了召喚,發(fā)出了強烈的共鳴。
一股微弱卻無比精純的氣息,終于從他體內徹底復蘇。
他的眼睫輕輕顫動了一下,然后緩緩睜開。
那雙深邃的眼眸,在經歷了死亡與新生之后,依然清澈如初。
他的目光有些茫然,緩緩地掃過周圍,最終定格在云灼那張因獻祭記憶而顯得有些蒼白空洞的臉上。
銀色的火焰在他經脈中如游絲般流轉,為他帶來了最基礎的生機。
他張了張口,似乎想說些什么,喉嚨里卻只能發(fā)出微弱的嘶啞氣音。
他努力地凝聚著力氣,眼神從茫然變得專注,全部心神都匯聚到了唇邊,準備吐露醒來后的第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