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曉棠盯著電腦屏幕上“衍”發來的消息，感覺自己的世界觀正在崩塌。

“穿白襯衫……計算機樓302……”她機械地重復著這兩個關鍵詞，手指無意識地摳著鍵盤邊緣的漆，“夏沐，你確定周揚照片里的服務器和這個頭像一模一樣？會不會是巧合啊？”

夏沐把手機懟到她眼前，恨不得直接按進她腦子里：“你自己看！這線條走向、接口位置，連旁邊那個歪掉的散熱口都一模一樣！全A大計算機系，敢把實驗室服務器當頭像的，除了陸知衍那個技術怪咖，還能有誰？”

蘇曉棠的臉“唰”地白了，像被潑了一盆冰水。她想起自己私信里那句“陸知衍那種冰山肯定不好合作”，恨不得當場表演一個原地消失術。

“完了完了完了……”她抱著頭在椅子上蜷成一團，“我不僅主動招惹了冰山，還在他面前說他壞話！明天去見面，他會不會把我挫骨揚灰啊？”

“不至于不至于。”夏沐拍著她的背安撫，努力憋笑，“陸知衍可是學神，素質應該很高……吧？最多就是當場拒絕組隊，讓你社死而已。”

“你這安慰還不如不說！”蘇曉棠哀嚎著把抱枕砸過去，“社死已經夠可怕了！我的跨學科大賽啊，我的新數位板夢想啊……”

她翻出手機點開日歷，鮮紅的“大賽報名截止24小時”像個催命符。現在重新找隊友根本來不及，就算找到，磨合創意、確定方案也需要時間，錯過這次機會，下次不知道要等多久。

“要不……我假裝沒看見消息？”蘇曉棠抱著最后一絲僥幸，“就說我手滑發錯人了？”

話音剛落，電腦“叮咚”一聲，“衍”又發來一條消息：“明下午三點，別遲到。”

簡潔、干脆，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

蘇曉棠徹底絕望了。這語氣，這氣場，怎么看都像是陸知衍本人。

“跑不掉了。”她癱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地望著天花板，“明天去實驗室，我就說我是蘇曉棠的雙胞胎妹妹蘇曉果，替她來交個草稿……”

“醒醒姐妹，陸知衍可是拿過邏輯推理大賽金獎的人，你覺得這借口能騙到他？”夏沐無情戳穿，突然眼睛一亮，“要不你明天穿得低調點，少說話多微笑，表現得乖巧又能干，說不定學神大人就原諒你了呢？”

蘇曉棠覺得這比裝雙胞胎還難。讓她在高冷學神面前裝乖巧？還不如讓她當場表演吞馬克筆。

“而且啊，”夏沐湊近神秘兮兮地說，“你想想，能讓陸知衍破例組隊的人，全A大獨一份！這說明他肯定看中你的設計了！說不定這次合作還能抱上學神大腿，以后技術問題全不愁！”

這話倒是有點道理。蘇曉棠猛地坐起來，眼里重新燃起微光。她點開自己的設計文件夾，里面躺著精心繪制的AR校園地圖草圖：從校門的復古牌坊到圖書館的玻璃穹頂，每個建筑都融入了動態文化符號，掃一下就能觸發校園傳說動畫，甚至能和虛擬校貓互動。這是她熬了無數個夜晚才打磨出的創意，她不甘心就這么放棄。

“對！為了我的設計！為了金獎！”蘇曉棠握拳給自己打氣，“不就是見高冷學神嗎？大不了我少說話，多干活，用實力征服他！”

“這才對嘛！”夏沐笑著給她比了個加油的手勢，“明天姐們兒陪你去壯膽，就在實驗室樓下等你，有事隨時發信號！”

接下來的一下午，蘇曉棠在極度的焦慮和亢奮中反復橫跳。她把設計稿改了又改，從色彩搭配到符號寓意，連注釋都寫得工工整整，生怕被陸知衍挑出一點毛病。晚上躺在床上，她甚至開始腦補明天見面的場景——

場景一：陸知衍面無表情地甩出她的私信截圖，冷冷地說“你覺得我不好合作？那別合作了”，然后轉身離開，留她在原地石化。

場景二：陸知衍根本不提私信的事，全程用公式化的語氣討論方案，眼神都不看她一眼，空氣冷得能結冰。

場景三：最恐怖的是，他可能記住了她的吐槽，之后在合作中處處針對她，用代碼給她設置一百八十個障礙……

蘇曉棠越想越睡不著，干脆爬起來打開電腦，偷偷搜索“如何與高冷學神愉快合作”“程序員的溝通技巧”“說錯話后如何挽回形象”，結果搜出來一堆“多喝熱水”“保持距離”“少說話多送禮”的不靠譜建議。

凌晨一點，她終于在設計論壇上看到一條有用的帖子：“跟技術大神合作的三大法則：1.專業問題不廢話；2.邏輯清晰講重點；3.關鍵時刻秀實力。”

蘇曉棠默默把這三條抄在便利貼上，貼在手機背面，決定明天就按這個準則行動。

第二天一早，蘇曉棠頂著黑眼圈爬起來，對著衣柜發起了愁。

“穿這件？會不會太幼稚了？”她舉著一件印著卡通小貓的衛衣皺眉。

“這件呢？好像太正式了……”她又拿起一件襯衫，對著鏡子比劃，怎么看都覺得別扭。

夏沐被她折騰得沒法睡，從床上坐起來：“大姐，你是去合作項目的，不是去相親的！穿你平時最舒服的衣服就行，重點是氣場！”

最后，蘇曉棠選了件簡單的白色T恤，外面套了件牛仔外套，牛仔褲上別著她最喜歡的畫筆掛鏈——這是她的幸運掛鏈，每次重要考試或交稿都會戴著。她對著鏡子反復練習微笑，試圖讓自己看起來既專業又友善，結果笑到臉僵，看起來像個假笑機器人。

下午兩點半，蘇曉棠站在計算機樓樓下，腿肚子都在打轉。這棟樓她平時很少來，門口進出的都是抱著電腦、戴著眼鏡的技術大佬，每個人臉上都寫著“勿擾”，氣場和設計學院完全不同。

“別怕，你是靠實力說話的設計大神！”夏沐在她背后推了一把，“我在樓下咖啡館等你，一小時沒消息我就沖上去救你！”

蘇曉棠深吸一口氣，攥緊手里的畫夾走進大樓。計算機樓302實驗室在三樓走廊盡頭，她越走近心跳越快，手心都開始冒汗。走廊里靜悄悄的，只有鍵盤敲擊的噼啪聲和服務器運行的低鳴，空氣里彌漫著一股淡淡的咖啡味和金屬氣息。

302實驗室的門虛掩著，里面透出白色的燈光。蘇曉棠站在門口，猶豫了足足半分鐘，才鼓起勇氣輕輕敲了敲門。

“進。”

一個清冷的男聲從里面傳來，不高，卻帶著穿透力，讓蘇曉棠的心跳漏了一拍。這聲音……怎么聽著有點耳熟？

她推開門，小心翼翼地探頭進去。實驗室很大，靠墻擺著幾排服務器，發出規律的嗡鳴。靠窗的位置有幾張工作臺，其中一張前坐著個穿白襯衫的男生。

他背對著門口，坐姿筆挺，陽光透過窗戶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清晰的肩線。烏黑的頭發打理得干凈利落，脖頸線條修長，正低頭專注地看著電腦屏幕，手指在鍵盤上飛快敲擊，發出清脆的聲響。

就是他！穿白襯衫！在302實驗室！

蘇曉棠的心瞬間沉到了谷底，果然是陸知衍！

她現在逃跑還來得及嗎？

就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男生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目光，停下手上的動作，緩緩轉過身來。

陽光恰好落在他臉上，蘇曉棠看清了他的長相——白皙的皮膚，高挺的鼻梁上架著一副金絲邊眼鏡，鏡片后的眼睛深邃銳利，正平靜地看著她。他的嘴唇很薄，緊抿著的時候帶著一絲疏離感，整個人就像一幅精心繪制卻沒上色的素描，清冷又精致。

正是傳說中的高冷學神，陸知衍。

蘇曉棠感覺自己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想好的開場白、準備的微笑、背熟的合作法則，全都忘得一干二凈。她僵硬地站在門口，手里的畫夾差點掉在地上。

陸知衍看著她，眼神沒有任何波動，仿佛只是在看一個普通的陌生人。他微微頷首，薄唇輕啟，吐出的話語簡潔得像一行代碼：

“蘇曉棠？”

蘇曉棠猛地回神，下意識地點頭，嘴巴像被膠水粘住，半天說不出一個字。完了完了，他果然知道是她！他會不會現在就翻舊賬？

陸知衍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兩秒，似乎看穿了她的緊張。他沒有起身，只是指了指對面的椅子：“坐。”

蘇曉棠像個提線木偶，僵硬地走過去坐下，把畫夾放在腿上緊緊抱住，手指緊張地摳著邊緣的布料。實驗室里靜得可怕，只有服務器的嗡鳴和她自己“砰砰”的心跳聲。

陸知衍沒有說話，繼續低頭看著電腦屏幕，手指偶爾在鍵盤上敲兩下，發出的聲音在安靜的實驗室里格外清晰，每一聲都像敲在蘇曉棠的神經上。

他到底在干嘛？為什么不說話？是在醞釀怎么懟她嗎？還是在后悔答應組隊，正在想怎么體面地拒絕她？

蘇曉棠的內心上演了一場大戲，臉上卻努力維持著鎮定，只是鼻尖已經開始冒汗。她偷偷抬眼打量陸知衍，發現他的側臉線條很利落，睫毛很長，落在鏡片上投下一小片陰影，認真的時候竟然有股莫名的吸引力……

不對！蘇曉棠你清醒一點！這可是那個你吐槽過的冰山學神！

她猛地收回目光，心臟跳得更快了。

就在這時，陸知衍終于停下了手上的動作，轉過身來，雙手交叉放在桌上，目光平靜地看著她。

蘇曉棠屏住呼吸，等待著“審判”的到來。

陸知衍看著她緊張得發白的臉，嘴角似乎幾不可查地動了一下，然后用他那清冷的聲音，緩緩開口問道：

“你的設計草稿呢？”

嗯？他不提私信的事？

蘇曉棠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后連忙把畫夾打開，雙手捧著遞過去：“在、在這里！這是我做的AR校園地圖的初步方案，包括場景設計、互動邏輯和文化符號拆解……”

她一邊說一邊偷偷觀察陸知衍的表情，希望能從他那張沒什么表情的臉上看出點情緒。

陸知衍接過畫夾，翻開草稿認真看起來。他的手指修長干凈，骨節分明，翻頁的時候動作很輕，帶著一種莫名的斯文感。

蘇曉棠緊張地盯著他的睫毛，看著它們隨著視線移動而輕輕顫動。時間仿佛被拉長了，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么漫長。

終于，陸知衍翻到了最后一頁，合上畫夾放在桌上。他抬起頭，鏡片后的目光依舊平靜，看不出是滿意還是不滿意。

蘇曉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大氣都不敢喘。

陸知衍沉默了幾秒，然后開口，聲音依舊沒什么起伏：

“想法不錯。”

就這？沒了？

蘇曉棠有點懵，準備好的辯解和補充全都沒了用武之地。

陸知衍似乎看穿了她的疑惑，繼續說道：“AR校園地圖的概念不新鮮，但你加入的文化符號動態交互和場景敘事邏輯很有亮點。”他頓了頓，指尖輕輕點在畫夾上，“尤其是圖書館穹頂的星座投影聯動，技術實現有難度，但效果會很好。”

蘇曉棠驚訝地睜大了眼睛。他不僅看懂了她的設計，還精準地指出了最核心的創意點！要知道，很多技術宅看到這些手繪草圖，只會糾結“能不能實現”，很少有人會關注設計背后的敘事邏輯。

“那……那我們可以組隊嗎？”蘇曉棠小心翼翼地問，聲音還有點發顫。

陸知衍看著她，眼神里似乎閃過一絲什么，快得讓人抓不住。他微微頷首，吐出兩個字：“可以。”

蘇曉棠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不僅沒提她吐槽的事，還同意組隊了？難道是她的設計真的打動了他？

巨大的驚喜讓她瞬間忘記了緊張，眼睛亮晶晶地看著陸知衍，像只得到糖果的小狗：“太好了！謝謝你！我一定會好好合作的！保證不拖后腿！”

陸知衍看著她瞬間明媚起來的臉，眼底似乎柔和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復了清冷。他站起身，走到旁邊的工作臺前，打開一臺電腦：“把你的設計文件傳到這臺電腦上，我們討論一下技術實現方案。”

“好！”蘇曉棠立刻點頭，抱著畫夾走過去。靠近后她才發現，陸知衍的工作臺上異常整潔，數據線都捆得整整齊齊，屏幕上顯示著復雜的代碼界面，旁邊放著一個印著校徽的保溫杯，杯身上貼著一張小小的便利貼，上面用清秀的字跡寫著“多喝水”。

沒想到高冷學神還有這么生活化的一面。蘇曉棠偷偷吐了吐舌頭，開始插U盤傳文件。

文件傳輸的進度條緩慢地爬升著，實驗室里又恢復了安靜。蘇曉棠覺得有點尷尬，想找點話題打破沉默，又不知道說什么好。夸他代碼寫得好？好像有點刻意。聊天氣？又太俗了。

就在她糾結的時候，陸知衍突然開口，聲音依舊沒什么情緒：

“你昨天說，我不好合作？”

蘇曉棠的身體瞬間僵住，手里的U盤差點掉在地上。

來了！終于還是來了！

她慢慢轉過身，看到陸知衍正看著她，眼神平靜無波，但蘇曉棠卻從中讀出了一絲“興師問罪”的意味。她的臉“唰”地紅透了，從臉頰一直蔓延到耳根，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蘇曉棠結結巴巴地解釋，雙手使勁擺手，“我就是……就是隨便說說！當時腦子一熱就……就胡說八道！你千萬別往心里去！其實我覺得你特別厲害，能和你組隊是我的榮幸！真的！”

她越說越亂，最后急得都快哭了，眼眶紅紅的看著陸知衍，像只受驚的小兔子。

陸知衍看著她手足無措的樣子，沉默了幾秒。就在蘇曉棠以為他要當場翻臉取消合作時，他突然輕輕“嗤”了一聲。

很輕的一聲笑，幾乎被服務器的嗡鳴掩蓋，但蘇曉棠還是聽到了。

她驚訝地抬起頭，看到陸知衍的嘴角似乎微微上揚了一個極小的弧度，雖然很快就恢復了原樣，但那瞬間的柔和卻真實存在過。

陽光透過窗戶落在他的側臉上，給他白皙的皮膚鍍上了一層金邊，連帶著那副冷冰冰的金絲邊眼鏡，似乎都柔和了許多。

蘇曉棠看得有點呆，這還是那個傳說中冰山一樣的陸知衍嗎？他居然會笑？

陸知衍沒有再追問，只是轉過身繼續看著電腦屏幕，聲音聽不出情緒：“文件傳好了。過來討論方案。”

蘇曉棠愣在原地，半天沒反應過來。這就……結束了？他不生氣了？

她看著陸知衍挺拔的背影，心里充滿了疑惑和一絲莫名的悸動。這個高冷學神，好像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樣。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低頭傳文件的時候，陸知衍的目光落在她牛仔外套上別著的畫筆掛鏈上，眼底閃過一絲極淡的笑意。他隨手點開一個加密文件夾，里面存著的，正是他用“衍”這個賬號，默默收藏的“棠棠”論壇所有技術帖。

這個昨天還在私信里瘋狂吐槽他的小迷糊設計師，好像……比他想象中更有趣。

蘇曉棠深吸一口氣走到工作臺前，看著屏幕上自己的設計稿被陸知衍調出的代碼框架一點點包圍，突然覺得，和這位高冷學神的合作，或許會比她想象的更“刺激”。尤其是當她看到陸知衍調出的開發時間表上，赫然寫著“未來一周，每日晚八點實驗室集合”時，突然意識到——她好像給自己找了個“魔鬼監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