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算機樓302實驗室的日光燈管發出輕微的嗡鳴，陸知衍指尖在鍵盤上敲擊的節奏精準得像節拍器。屏幕上滾動的代碼密如星群，他卻能在其中迅速定位到邏輯漏洞，修長的手指懸在回車鍵上，眉頭微蹙成一道淺溝。
“衍哥，又在跟代碼約會呢？“周揚抱著籃球撞開實驗室門，運動服上還沾著草屑，“張學姐托我問最后一次，跨學科大賽真不考慮跟她組隊？人家可是經管院的保研苗子，帶資進組都愿意?！?/p>
陸知衍目不斜視地按下回車，編譯成功的提示綠得刺眼。他才慢悠悠轉過高腳凳，金絲邊眼鏡后的目光平靜無波：“不去。“
“我的哥，這已經是這個月第17個求組隊的了。“周揚把籃球往桌上一放，發出沉悶的響聲，“你就不怕把全系女生都得罪光？再說跨學科大賽含金量多高，拿獎對你申博百利無害?！?/p>
“沒時間。“陸知衍拿起桌邊的保溫杯，杯壁上貼著的“多喝水“便利貼邊角已經卷翹。他擰開蓋子時，周揚才發現里面泡著枸杞，頓時笑得直不起腰。
“陸知衍你才二十歲！喝枸杞是不是太早了點？“
“實驗室空調太干。“陸知衍面不改色地喝了一口，目光掃過周揚手機屏幕上的校園墻熱帖，標題赫然是《扒一扒計算機系冰山學神的108個拒絕名場面》。
周揚順著他的視線看去，連忙把手機倒扣在桌上：“別看這些亂七八糟的，都是小姑娘們閑著沒事干瞎編的。說真的，你真打算一個人單打獨斗到畢業？“
陸知衍沒接話，視線落回電腦右下角的私信提示。那個頂著卡通畫筆頭像的賬號還在持續輸出，最新消息是十分鐘前發來的：“'衍'兄弟你到底在不在啊？看到請回復！急著組隊救人命呢！“
他指尖懸在鼠標上，鬼使神差地點開了對方附帶的設計草稿。起初只是想看看是什么樣的“菜鳥“敢在校園論壇上亂抓壯丁，可當視線觸及那些看似隨意的涂鴉時，瞳孔微微收縮。
草稿上的AR校園地圖用色大膽跳脫，圖書館穹頂被設計成可互動的星座投影，老教學樓的磚墻里藏著會動的校史漫畫，甚至連公告欄都畫成了能彈出虛擬通知的動態界面。最讓他意外的是，右下角用鉛筆標注的技術實現思路，竟然和他上周剛構思的算法框架不謀而合。
“還說沒時間，對著設計稿看半天了。“周揚湊過來探頭探腦，“這不是設計系那個'小太陽'蘇曉棠嗎？昨天在食堂還看到她跟夏沐吐槽你呢，說你是'會移動的冰山'?！?/p>
陸知衍的手指在觸控板上頓了頓，調出蘇曉棠的論壇主頁。注冊時間三年，發帖記錄多是設計作品，偶爾夾雜著技術討論，字里行間透著一股跳脫的靈氣，和她在私信里咋咋呼呼的語氣如出一轍。
“所以你到底接不接這活兒？“周揚戳了戳屏幕上蘇曉棠畫的Q版小人，“說真的，這設計比張學姐那些商業計劃書有意思多了。“
陸知衍關閉頁面，重新點開代碼編輯器：“接了?！?/p>
“啥？“周揚懷疑自己聽錯了，“你再說一遍？你同意組隊了？跟那個吐槽你是冰山的蘇曉棠？“
“嗯?！瓣懼艿恼Z氣平淡得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設計還行?！?/p>
“不是，這不符合你的人設啊衍哥！“周揚夸張地后退三步，“你上周還說設計系的都是'感性大于理性'的生物，怎么突然就變卦了？難道是被她的吐槽打動了？“
陸知衍敲擊鍵盤的手指停頓半秒，耳尖泛起不易察覺的微紅。他確實被那句“學神陸知衍肯定不好相處“戳中了，不是生氣，而是覺得有點好笑。這個女生膽子倒是不小，一邊怕他不好相處，一邊又敢把設計草稿隨便發給陌生網友。
“技術尚可。“他最終給出這樣的評價，視線卻不由自主地飄向窗外。設計學院的方向正好有棵老槐樹，記得上次去教務處交材料，看到蘇曉棠坐在樹下的長椅上畫速寫，馬尾辮隨著筆尖的動作輕輕晃動，像只振翅欲飛的蝴蝶。
“我看你是被美色迷惑了！“周揚作勢要去搶他的電腦，“快老實交代，是不是早就注意到人家了？我可聽說她是設計系的寶藏女孩，手繪厲害就算了，據說編程也偷偷練了好幾年?！?/p>
陸知衍側身避開他的手，指尖在鍵盤上敲出一行復雜的正則表達式：“無聊?！?/p>
話雖如此，當私信提示再次亮起時，他幾乎是立刻點開了。蘇曉棠發來了一連串道歉的表情包，后面跟著句：“'衍'兄弟不好意思啊，剛才太著急了！要是你覺得不合適也沒關系的！“
他盯著那個頂著爆炸頭的卡通道歉表情看了三秒，緩緩敲下兩個字：“可以?！?/p>
發送成功的瞬間，實驗室門口傳來一陣騷動。張學姐踩著高跟鞋站在門口，身后還跟著兩個女生，看到陸知衍時眼睛都亮了：“知衍，我聽說你同意組隊了？是跟誰啊？“
陸知衍的眉頭幾不可查地皺起：“私事?！?/p>
“我們都準備好商業分析報告了，你看......“張學姐試圖把文件夾遞過來，卻被他不著痕跡地避開。
“不用?！瓣懼苷酒鹕硎帐皷|西，“我已經找到隊友了。“
“是誰??？“張學姐不甘心地追問，語氣里帶著酸意，“難道比我們經管院的資源還厲害？“
陸知衍沒有回答，抓起背包就往外走。經過張學姐身邊時，手機恰好震動了一下，是蘇曉棠發來的消息：“太好了！那我們明天下午三點實驗室見？我穿白襯衫方便認！“
他的腳步頓了頓，想起周揚說過蘇曉棠總穿件印著“設計使我快樂“的衛衣，突然覺得白襯衫的她或許會有不一樣的樣子。
“喂，陸知衍你等等！“張學姐還在身后叫他，聲音里已經帶上了哭腔。
陸知衍卻沒有回頭，指尖在屏幕上敲出回復：“好?！?/p>
走出計算機樓，晚風吹散了實驗室里的沉悶空氣。他抬頭看向設計學院的方向，老槐樹的輪廓在暮色中若隱若現。口袋里的手機再次震動，這次是周揚發來的：“衍哥你不對勁！絕對不對勁！你居然會跟人約時間見面！還穿白襯衫？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陸知衍面無表情地把手機塞回口袋，加快了腳步。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同意組隊，或許是被那份天馬行空的設計稿打動，又或許是好奇那個敢當面吐槽他的女生，究竟長什么樣子。
路過便利店時，他鬼使神差地走了進去，在貨架前站了很久，最終拿了一盒蔓越莓餅干。結賬時收銀員笑著說：“這個口味很受女生歡迎哦?！?/p>
陸知衍的耳根又開始發燙，拎著餅干袋快步離開。夜色漸濃，他看著手里的餅干盒，突然覺得明天的見面，或許會比想象中更有意思。
只是他沒注意到，身后不遠處的樹蔭里，張學姐正死死盯著他手里的餅干盒，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她拿出手機快速打字，屏幕映出她陰沉沉的側臉：“幫我查個人，設計系的蘇曉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