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沐雪抱著我走出隧道時,晨光正順著廢墟的裂縫流淌下來,在她肩頭織成金色的紗。警笛聲在身后漸漸遠去,醫護人員推著她父親的輪椅緊隨其后,翡翠吊墜在她胸前輕輕搖晃,折射的光斑落在我小灰兔形態的絨毛上,暖融融的像揣著個小太陽。
“爸爸,我們先回家吧。”她低頭看著懷里的我,指尖小心翼翼地避開我耳朵尖的冰晶紋路,“王明遠的事情,交給警方就好。”
蘇伯父在輪椅上輕輕點頭,渾濁的眼睛里藏著復雜的情緒:“回家也好,家里安全。青峰山的事不急,雪狼族的孩子恢復需要時間。”
我在蘇沐雪懷里蹭了蹭她的鎖骨,喉嚨里發出滿足的呼嚕聲。雖然變回了小灰兔,靈力系統徹底灰暗,但被她抱著的感覺無比安心——就像以前她把受傷的我從草叢里撿回家時那樣,掌心的溫度、身上淡淡的槐花香,都和記憶里分毫不差。那時我就是這副小灰兔模樣,右后腿被野貓的利爪劃開三道血痕,灰撲撲的絨毛被血漬粘成一綹一綹,活像只剛從泥潭里撈出來的拖把。她蹲在草叢邊急得直搓手,小心翼翼用手帕裹住我的傷口,把我揣進衛衣口袋里,邊走邊念叨:“小可憐,你這灰毛跟草叢一個色,怪不得被野貓偷襲,下次可得藏好點呀。”
回家的路比想象中長。蘇沐雪沒有打車,而是抱著我慢慢走在人行道上。晨光穿過行道樹的枝葉,在地面投下斑駁的光影,她的白球鞋踩著光斑前行,步伐輕快得像踩著風。路過街角的花店時,她突然停住腳步,轉身走了進去。
“麻煩要一束白菊,再要個兔子掛件。”她的聲音隔著玻璃傳來,我從她臂彎里探出頭,看見她指著柜臺里的白菊,“要掛在鑰匙上的那種,灰毛的最好,跟我懷里這個‘小煤球’同款。”
花店老板笑著遞過花束:“這兔子掛件是新款,灰撲撲的跟你家寶貝一個色,連害羞時耳朵耷拉的樣子都一樣。”
蘇沐雪低頭看我的時候,眼里的溫柔幾乎要溢出來:“是很像,它可是我的小幸運。”她把兔子掛件別在帆布包上,掛件耳朵隨著步伐晃動,亮晶晶的——和她以前掛在書包上的那個一模一樣,只是舊的那個在我“走失”后,被她珍藏在書桌抽屜里,每次整理東西都會拿出來擦一擦,邊擦邊嘟囔:“我的小灰灰什么時候回來呀,是不是跟草叢融為一體找不到家了?”
回到家時,午后的陽光已經鋪滿客廳。這是我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地方:落地窗擦得一塵不染,我曾在窗臺上曬過無數個暖洋洋的午后,灰色的絨毛被曬得蓬松發亮,像團會移動的蒲公英;陽臺上的多肉植物沾著水珠,那是我最愛啃的“零食”,每次都趁她不注意咬掉一小片葉子,結果把灰毛染成了綠色,被她笑是“會光合作用的兔子”;沙發上的米白色針織毯繡著槐花,我曾在毯子里打了無數個滾,留下一個個灰色的小毛球,她每次吸塵都要邊吸邊數:“今天又收獲了十只‘小灰兔’!”;茶幾上的筆記本封面畫著《和光同塵》,畫里雪狼的眼睛,分明是我小灰兔時的眼瞳顏色。
“先給你找窩。”蘇沐雪把我放在沙發上,轉身走進臥室翻找起來。我趁機蹦到茶幾旁,用鼻尖蹭了蹭她的筆記本,封面突然發燙,系統面板閃過微光:【檢測到宿主接觸信物:羈絆值+1】。這張茶幾曾是我的“瞭望臺”,她寫作業時,我就蹲在上面看她握筆的側臉,偶爾趁她不注意偷啃一口橡皮,結果把灰色的嘴巴染得黑乎乎的,被她拍著屁股笑:“你是兔子還是墨團子?”
“找到啦!”蘇沐雪抱著絨布小窩走出來,窩里還鋪著她織了一半的圍巾,“這可是你以前的專屬小窩,我一直沒舍得扔。你看這窩里的灰毛,都能再攢出一只小兔子了。”她把小窩放在沙發角落,輕輕將我抱進去,“還有這個,”她拿出苜蓿草晃了晃,袋子嘩啦作響,“聽到聲音就精神了?跟以前一樣是個小饞鬼,當年就是用這個把你從紙箱里引誘出來的,那時你瘦得像根灰面條,現在圓滾滾的跟個糯米團子。”
我蹦進小窩,熟悉的槐花香撲面而來——窩里還留著我啃過的小牙印,旁邊粘著幾根我的灰絨毛。她把苜蓿草放在小碟子里推過來,指尖撫摸我的后背:“慢點吃,以前你總狼吞虎咽,結果嗆到自己打噴嚏,灰鼻子上沾著草屑,活像個剛偷吃完草料的小賊。”
看著她忙碌的身影,記憶如潮水般涌來——以前每個午后,她都坐在窗邊給我換藥,小心翼翼地避開我腿上的爪痕,陽光落在她認真的側臉上,睫毛投下淡淡的陰影。有次她給我換藥時不小心碰疼了傷口,我“嗷”地叫了一聲,她自責得眼眶都紅了,后來每次換藥都先輕輕吹一吹傷口,還會給我唱跑調的兒歌轉移注意力:“小灰灰,不怕疼,吃完蘿卜長高高~”那時我每天的任務就是等她放學、蹭她手心、在她寫作業時趴在旁邊打盹,從沒想過什么雪狼族,只知道被她照顧著就是最大的幸福。
“對了,爸爸說要弄點靈泉水。”蘇沐雪轉身走進廚房,“他說靈泉水能幫你恢復,你以前總愛喝井里的水,說比自來水甜,每次打水都要跟著跑,結果差點掉進井里,嚇得我一把把你撈了上來,你還不服氣地蹬腿,濺了我一臉水,活像只剛洗完澡的落湯雞。”
我嚼著苜蓿草,看著她在廚房和客廳間穿梭。她把靈泉水倒進陶瓷碗里,水紋映出我小灰兔的倒影,耳朵尖的冰晶紋路在水光中若隱若現。這只碗是我專用的,碗底還刻著個小小的“辰”字,是她偷偷刻上去的,以前每次喝水我都要先舔舔那個字,把她逗得哈哈大笑:“我們家小灰兔還認識字呢,難道是成精了?”低頭喝水時,系統面板閃過微光:【吸收純凈靈力:進化值微弱恢復(1/1000)】。
整個下午,蘇沐雪都在無微不至地照顧我,就像以前那樣。她給小窩鋪上新絨布,在陽臺曬了蒲公英(我除了苜蓿草外最愛的食物),甚至找出童話書念給我聽——和從前每個周末的午后一樣。陽光灑在她身上,把頭發染成金色,她念故事的聲音輕輕柔柔的,像羽毛拂過心尖。有次念到“小兔子智斗大灰狼”,她突然停下來戳戳我的鼻子:“我們家小灰灰才不怕大灰狼呢,當年被野貓抓傷都沒掉眼淚,就是跑起來灰毛滿天飛,像團移動的灰塵。”
“從前有只小兔子,和女孩住在森林里……”她翻到插畫頁,上面是兔子和女孩月下散步的畫面,“兔子變成狼保護了女孩,最后還是變回兔子,因為它知道女孩愛的是本來的它。”
我抬頭看她,發現她盯著插畫出神。她碰了碰我耳朵尖的冰晶紋路,聲音低得像耳語:“林辰,不管你是什么樣子……”話沒說完,手機響了,屏幕上跳動著“警方”兩個字。
蘇沐雪接電話時走到陽臺,刻意避開了我。她的肩膀微微顫抖,偶爾傳來“王明遠尸體”“青峰山祭壇”“基因實驗”這樣的詞。掛掉電話后,她在陽臺站了很久,夕陽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就像以前我“走失”那天,她也是這樣站在陽臺,望著樓下的草叢發呆,手里還攥著我最愛啃的蒲公英葉子,嘴里念叨著“灰撲撲的在草叢里根本找不到啊”。
“林辰,”她走回來時眼眶紅紅的,卻努力擠出笑容,“警方說王明遠和青峰山古老家族有關,他手里有份名單,上面有你的名字。爸爸說這和蘇家守護的秘密有關,等他好點就告訴我們。”
夕陽沉入地平線,客廳光線變暗。蘇沐雪打開落地燈,暖黃色光芒籠罩客廳,她開始煮靈草湯,香氣很快彌漫開來。我蹦到廚房門口,看見鍋里飄著青峰山靈草,以前她爸爸采回來泡茶,總會給我留一小片,說吃了能長高高。有次我搶靈草吃時不小心把湯灑在了她的作業本上,她非但沒生氣,還笑著說“小灰灰比作業重要,反正你灰毛蓋上去也看不出來湯漬”。
“嘗嘗靈草湯。”她舀起一勺吹涼,用指尖沾了點遞到我嘴邊,“以前你喝這個湯,耳朵會豎得高高的,可愛極了。那次你把湯碗扒倒了,灰爪子踩得滿地都是綠色的腳印,我追著你擦爪子,結果咱倆都摔在地毯上笑個不停,你還趁機啃了我一口頭發,說跟蒲公英一個味。”靈草湯帶著清甜,丹田傳來暖意,系統面板微光更明顯:【吸收靈草靈力:進化值恢復(5/1000)】。
晚飯時,蘇沐雪把我的小窩放在餐桌旁,自己捧著粥慢慢喝。她時不時看我一眼,眼神里有擔憂、心疼,還有一絲距離感。我知道她需要時間接受——朝夕相處的醫生是反派,養了很久的兔子是前世戀人,換誰都得消化消化。就像以前我剛被撿回家時,她也是這樣小心翼翼,既想靠近又怕碰到我的傷口,后來熟悉了,天天把我揣在口袋里到處跑,結果有次逛超市,我從口袋里溜出來鉆進零食貨架,差點被保安當成偷薯片的“灰色小偷”。
晚飯后,她抱著我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手里摩挲著兔子掛件。電視里在放妖怪戀綜,當看到妖怪耗盡力量變回原形時,蘇沐雪突然嘆氣:“電影里的妖怪總覺得變回原形配不上女孩,其實喜歡不是看樣子,是不管變成什么都愿意陪著。”
我用頭頂了頂她的手心,喉嚨里發出安慰的嗚咽。她笑了笑,輕輕把我抱起來:“時間不早了,該睡覺了。你今天累壞了,需要好好休息。”
她抱著我走進臥室,月光透過窗簾縫隙灑進來,投下銀色光斑。這里每一寸都熟悉得讓我心安:書桌上的畫具,我曾啃過她的顏料管,把灰色的絨毛染上各種顏色,被她稱為“會變色的魔術兔”;墻上的風景照,角落能看到我小灰兔的影子,那次去公園拍照,我非要扒著她的褲腿撒嬌,結果把她的白褲子蹭上一串灰腳印;床頭柜的相框里,少年左眉骨下的痣和我化為人形時一模一樣。
蘇沐雪把我放在床頭柜上,給小窩蓋好絨布:“就在這里睡,離我近點。”她坐在床邊看著我,指尖劃過相框,“以前你總愛睡床頭,我翻身你就豎耳朵看我,小模樣可認真了,跟個小保鏢似的。有次我做噩夢哭了,你居然跳下床,用小腦袋蹭我的手安慰我,就是灰毛蹭了我一胳膊,像撒了把芝麻鹽。”
我在小窩里蜷縮起來,看著她洗漱、換睡衣,看著她關大燈留小夜燈。暖黃燈光下,她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很久都沒睡著。我知道她在想什么,白天的震驚、重逢的喜悅、對未來的擔憂,像潮水般在她心里翻涌。
不知過了多久,我快要睡著時,蘇沐雪突然坐起來。她凝視我很久,眼神充滿掙扎,最終小心翼翼地抱起我的小窩。
“對不起啊,林辰。”她的聲音在寂靜的臥室里格外清晰,帶著歉意又有點哭笑不得,“我……我剛才突然反應過來,以前把你放床頭是覺得你是小灰兔,圓滾滾的灰毛看著就人畜無害,現在知道你是凌晨……一個大男生睡我床頭,好像有點怪怪的?”她撓了撓頭,臉頰泛紅,“等我明天適應一下,一定讓你搬回來,好不好?總不能讓我的救命恩人兼前世戀人睡客廳沙發吧,傳出去人家還以為我虐待‘灰色國寶’呢。”
她抱著我的小窩走進客廳,把我放在沙發中央,還特意蓋了塊針織毯——這塊毯子是我以前最喜歡的“被子”,總愛鉆進去打盹,結果有次睡太沉,被她誤以為毯子上的灰毛團是灰塵堆,拿著吸塵器追了我半客廳,最后發現是我時笑得直拍沙發:“怪不得吸不動,原來是活的‘灰塵精’!”現在客廳只有窗外的月光,冷冷清清的,她站在沙發旁猶豫很久,突然捂著額頭笑出聲:“天哪,我居然在糾結要不要把前世戀人的兔子形態放臥室,這算什么烏龍事件啊,明天爸爸問起我都不知道怎么解釋——總不能說我把男朋友關在客廳當毛絨玩具吧!”
門被關上的瞬間,我心里突然空落落的,但更多的是想笑。她哪里是不習慣,分明是少女的害羞在作祟。以前她給我梳毛時總說:“我的小灰兔要是能變成人就好了,這樣就能陪我逛街,還能幫我拎東西,就是不知道變成人后會不會還是灰頭發?”真到了這一天,反而開始手足無措,連把我放床頭都覺得不好意思了。
月光下,我耳朵尖的冰晶紋路微微發亮。系統面板彈出文字:【檢測到宿主情緒波動:羈絆值暫時下降5點。觸發隱藏任務:心墻拆除。任務要求:幫助蘇沐雪克服心理障礙,重建信任羈絆。】
我蹦出小窩,跳到臥室門口,隔著門縫能聽見她壓抑的笑聲,偶爾夾雜著“好尷尬”“怎么辦啊”的碎碎念。她哪里是在哭,分明是在給自己做心理建設,說不定還在對著鏡子練習怎么跟“兔子形態的前世戀人”相處,比如要不要給我道晚安吻,結果對著一團灰毛臉紅到耳根。我用鼻尖輕輕蹭著門縫,喉嚨里發出輕柔的嗚咽,告訴她我不怪她——就像以前她不小心踩到我尾巴時,我也是這樣用嗚咽表示“沒事”,還會主動蹭蹭她的腳撒嬌,把灰毛蹭到她的拖鞋上。
不知過了多久,臥室里的笑聲停了。我跳回沙發上的小窩,蜷縮在針織毯下,看著窗外的月亮移動。前世的畫面浮現——她抱著渾身是血的我哭到顫抖,說再也不讓我離開;葬禮上她把兔子掛件放墓碑前,說會等我回來,不管我變成什么樣子,哪怕是只灰撲撲的兔子也沒關系。
“我才沒怪你呢,小雪。”我在心里默默說,用前爪拍了拍胸口,“慢慢適應,我等你。反正不管你把我放哪,我都是你的小灰兔呀。”
迷迷糊糊間,我感覺有東西落在小窩上。睜眼一看,蘇沐雪悄悄走了出來,站在沙發旁看著我。月光落在她臉上,能看到她泛紅的臉頰,她手里拿著兔子掛件,輕輕放在我的小窩里。
“對不起啊,讓你一個人在客廳。”她蹲下身,指尖撫摸我的額頭,聲音帶著笑意,“剛才想了想,好像確實有點傻。你可是我的小灰兔,不對,是我的林辰,睡哪都一樣。”她突然壓低聲音,“其實我是怕半夜翻身壓到你,你現在這么小只,灰撲撲的在被子里,我萬一沒看到……那可就糟了!到時候我上哪找第二只又能變雪狼又能變兔子的男朋友啊!”
我用頭頂了頂她的指尖,喉嚨里發出溫順的呼嚕聲。她笑了笑,眼里閃著狡黠的光:“就知道你最懂我。快睡吧,明天帶你去買胡蘿卜,你以前最愛吃城西那家的,說比別的甜,每次吃都吧唧嘴,灰胡子上沾著胡蘿卜渣,可愛得要命。”她在沙發旁鋪了地鋪,“我就在這里陪你,這樣既不會壓到你,也能看著我的小保鏢啦,一舉兩得!”
看著她躺在地鋪上漸漸睡去的樣子,我心里的失落被暖意取代。月光下,她的睡顏安靜,嘴角帶著淺淺的笑意。我知道拆除心墻的路不長,畢竟她連“怕壓壞我”這種可愛的借口都想出來了,分明是已經接受了這個烏龍又甜蜜的現實。
夜深人靜時,系統面板亮起:【檢測到羈絆加深:進化值恢復(50/1000)。隱藏任務:心墻拆除進度10%。獎勵:靈力感知微弱恢復。】
我抬頭看窗外的月亮,今晚的月色格外溫柔,像極了她第一次把我抱回家的夜晚。雖然還是小灰兔,靈力微弱,但只要能陪著她,看著她安然入睡,就已經是最好的時光。
凌晨時分,一股微弱的靈力波動從青峰山方向傳來,系統面板彈出警示:【檢測到未知靈力靠近!危險等級:低。建議宿主提高警惕。】
我警惕地豎起耳朵,發現那靈力帶著熟悉的氣息,像蘇伯父書房里古老線裝書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