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狐部落的夏末總帶著股甜膩的果香。五歲的千雪蹲在灌木叢下，小手扒開帶刺的枝條，小心翼翼地摘著紅透的漿果。漿果熟得正好，皮薄汁多，指尖一碰就顫巍巍的，她得用指甲輕輕掐住果柄，才能避免捏破——阿翠說過，要是弄破了汁水，沾在獸皮裙上洗不掉，回來就罰她沒晚飯吃。

“磨磨蹭蹭干啥！”身后傳來阿翠的呵斥聲，帶著不耐煩的尖利，“你看你采的那點，夠塞牙縫嗎？阿禾比你小半歲，采的漿果都快裝滿藤筐了，你咋就這么笨手笨腳！”

千雪沒吭聲，只是加快了手上的動作。她知道阿翠說的阿禾是誰——部落里狩獵隊長老的孫女，天生帶著點“暖息”，被首領(lǐng)說成是“優(yōu)級雌性苗子”，平時走路都有小獸人跟著護(hù)著。剛才路過東邊的灌木叢時，她確實看到阿禾了，身邊圍著兩個小獸人，一個幫她扒枝條，一個幫她遞藤筐，阿禾只需要伸手摘果，笑盈盈的，哪用得著像她這樣，還得提防被刺扎。

“跟你說話呢，聽見沒有？”阿翠走過來，抬腳踢了踢她身邊的空藤筐，筐底撞在石頭上，發(fā)出“哐當(dāng)”一聲，“我算是白養(yǎng)你了！采個果都不如人，以后還指望你換兩張雪狐皮？能換塊兔皮就不錯了！”

千雪低著頭，看著自己被刺扎出小紅點的手指，沒說話。

她知道阿翠為啥火氣大。昨天部落里分獸肉，首領(lǐng)給阿禾家多分了半只山豬——就因為阿禾的奶奶說，阿禾最近“暖息”更重了，說不定再過兩年就能測出優(yōu)級生育力。而阿翠呢，只分到了幾塊帶骨的獸肉，回來后就把藤筐摔得砰砰響，罵罵咧咧了半宿，說“普通雌性就是沒人要”。

在獸世，雌性的價值好像全靠“生育力”說了算。

阿禾因為是“優(yōu)級苗子”，就算采果慢了，也有人幫著；她因為是“普通雌性”，就算拼盡全力采滿筐，只要比別人慢一點，就是“笨手笨腳”。便成了可以隨便挑剔的存在。

“還愣著？”阿翠又推了她一把，“趕緊采！太陽落山前要是采不滿這筐，今晚就別睡了，去柵欄邊撿枯枝！”

千雪抿了抿唇，往更深的灌木叢里挪了挪。這里的漿果長得密，卻也更扎人，枝條上的小刺像針一樣，蹭過獸皮裙時，能感覺到疼。她不敢再慢，指尖翻飛著摘果，紅透的漿果一個個落進(jìn)藤筐，發(fā)出“噗噗”的輕響。

阿翠看她動起來了，才罵罵咧咧地轉(zhuǎn)身去了另一邊。風(fēng)吹過灌木叢，帶來阿翠和其他雌性的說話聲，隱約能聽見“阿禾真能干”“還是優(yōu)級雌性好”“千雪這孩子可惜了，就是個普通的”……那些話像小石子，輕輕砸在千雪心上，不疼，卻有點澀。

她抬手抹了把額角的汗，指尖無意間碰到了胸口——那里藏著半塊亮晶晶的石頭，是阿木去年給她的。阿木現(xiàn)在已經(jīng)跟著獵隊學(xué)狩獵了，個子躥高了不少，每次見到她，還是會偷偷塞點東西，有時是塊烤好的獸肉，有時是幾顆甜果，上次還塞給她一把磨得很光滑的小石子，說“能砸開堅果”。

只有阿木，從沒說過她“普通”。

千雪吸了吸鼻子，把那些澀意壓下去。她現(xiàn)在沒時間想這些，得趕緊采果——她不想去撿枯枝，夜里的柵欄邊總有些小兇獸晃悠，阿翠嘴上說讓她去，真要是被咬了，估計也只會罵她“麻煩精”。

太陽慢慢往西斜，光線變得柔和起來。千雪的藤筐終于裝了大半，漿果堆得冒了尖，紅得像團(tuán)火。她直起腰，揉了揉蹲麻的腿，剛想喊阿翠，就見阿翠提著滿筐漿果走過來，瞥了眼她的筐，皺著眉：“才這么點？跟你說了多少遍，往深處走，那邊果多！”

“里面有刺。”千雪小聲說。

“有刺不會躲著？”阿翠瞪她，“阿禾采了兩筐都沒喊疼，你就嬌氣！”說完拎起她的筐，往自己筐邊一放，“走了，回去了。”

千雪跟在后面，小手攥著衣角。路過阿禾采果的地方時，她看到地上掉了不少沒熟的青漿果，阿禾的藤筐邊還扔著幾根帶刺的枝條——顯然是有人幫她清理過。她低下頭，加快了腳步。

回到草棚時，天已經(jīng)擦黑了。阿翠把漿果倒進(jìn)石盤里，挑出幾個破了皮的扔給千雪：“吃吧，就這些。”自己則拿著好的漿果去了首領(lǐng)家——千雪知道，她是想把漿果送給阿禾家，換點好臉色。

千雪坐在草堆上，慢慢啃著破了皮的漿果。漿果有點酸，汁水沾在嘴角，她用袖子擦了擦，沒覺得委屈。這三年她早就習(xí)慣了，阿翠雖然罵她，卻沒真讓她餓過肚子，比起在萬獸森林里被兇獸盯著，這里已經(jīng)很好了。

夜里，等阿翠睡熟了，千雪悄悄溜出了草棚。她要去后山的秘密基地——每天只有這時候，她才能做回“不普通”的自己。

山洞里還是老樣子，草藥堆被她用石頭壓得整整齊齊，洞口的藤蔓隨風(fēng)輕輕晃。她坐在洞口，看著天上的彎月，運轉(zhuǎn)起《日月精華吸收術(shù)》。

月華像往常一樣涌來，清潤的靈力順著四肢百骸游走，比白天采果時舒服多了。她能感覺到，丹田處的靈力越來越扎實，像顆飽滿的小珠子，轉(zhuǎn)得也越來越快——系統(tǒng)說，她的靈力早就夠“煉氣二層”了，就差個契機(jī)突破。

她閉著眼，任由靈力在身體里流動。不知過了多久，丹田處突然輕輕“嗡”了一聲，那股靈力像是沖破了什么阻礙，瞬間散開，流遍全身，比剛才更暖，也更有力。

【叮——檢測到宿主靈力積累達(dá)標(biāo)，修為提升至煉氣二層巔峰。】系統(tǒng)的聲音響起，帶著點微弱的電流音。

千雪睜開眼，驚喜地眨了眨眼。二層巔峰！離三層不遠(yuǎn)了！

她試著抬手，指尖竟能感覺到一絲微弱的氣流——是靈力外放的征兆。她心里一動，伸出手，對著洞口的小石子輕輕一揚(yáng)——小石子竟真的動了動，滾出去半寸遠(yuǎn)！

她嚇了一跳，趕緊收回手。還好沒人看見。

在青狐部落，“不普通”是危險的。她見過部落里的老獸人說故事，說以前有個雌性天生能聽懂獸語，被當(dāng)成“妖物”趕出了部落，最后死在了萬獸森林里。她要是被發(fā)現(xiàn)能靠靈力動石子，指不定會被當(dāng)成什么怪物。

“不能讓人知道。”千雪小聲對自己說，把小手藏回獸皮裙里。

從那天起，她更小心了。白天跟著阿翠干活時，她故意放慢動作，采果時裝作被刺扎得齜牙咧嘴，就算提前看到阿翠要罵她，也只是悄悄往草堆后挪挪，不顯露半分異常。只有夜里去秘密基地時，她才敢偷偷練靈力——試著用靈力搬小石子，試著用靈力感知周圍的動靜，甚至試著用靈力催發(fā)山洞里的草藥，看能不能讓它們長得快些。

日子一天天過，轉(zhuǎn)眼就到了她六歲生日前。

這天夜里，她像往常一樣在山洞里吸收月華。突然，丹田處的靈力猛地翻涌起來，比上次突破時更猛，像有股暖流順著脊椎往上沖，沖到頭頂時，她甚至聽到了“嗡”的一聲輕響。

【叮——檢測到宿主靈力積累達(dá)標(biāo)，修為提升至煉氣三層。】

千雪猛地睜開眼，胸口微微起伏。煉氣三層了！

她試著站起身，只覺得身體輕得像片羽毛，以前爬后山要歇兩回，現(xiàn)在好像一口氣就能沖上來。她走到山洞深處，看著洞壁上掛著的干枯藤蔓，伸出手——這次沒用力，只是用靈力輕輕一推，藤蔓竟“嘩啦”一聲掉了下來！

她眼睛亮了，又試著感知周圍的動靜。以前她只能感覺到洞口的風(fēng)吹草動，現(xiàn)在卻能清晰地聽到山下部落里的動靜——阿翠的呼嚕聲，遠(yuǎn)處獵隊回來的腳步聲，甚至能聽到阿木在自家草棚前磨骨刀的“沙沙”聲。

更神奇的是，她能提前感知到“危險”了。

第二天早上，阿翠因為找不著昨天曬的獸皮，火氣特別大，攥著拳頭就往千雪這邊走，嘴里罵著“肯定是你這小崽子亂動了”。千雪剛練完吸收晨露，正坐在草堆上擦手，突然感覺到一股煩躁的氣息沖自己來——是阿翠的怒氣。她沒等阿翠開口，趕緊站起來，指著草棚角落：“阿翠嬸，獸皮好像掉在那邊草堆下了。”

阿翠愣了愣，走過去一看，獸皮果然壓在草堆下。她愣了愣，到嘴邊的罵聲咽了回去，只是瞪了千雪一眼：“下次看見東西掉了不會撿起來？”

千雪低著頭，沒說話，心里卻松了口氣。是靈力幫她感知到了阿翠的情緒，提前找到了獸皮——不然剛才肯定要挨頓罵。

從那以后，她更依賴靈力感知了。阿翠要罵她前，她總能提前感覺到那股煩躁的氣息，要么趕緊找事做，要么躲到草棚后；部落里的小獸人要搶她藏的草藥時，她能提前聽到他們的腳步聲，趕緊把草藥轉(zhuǎn)移到山洞深處；甚至有次阿木在柵欄邊被毒蟲盯上，她都能提前感知到那股陰冷的氣息，跑過去拉了阿木一把，讓他躲開了毒蟲的叮咬。

“千雪，你咋知道那里有毒蟲？”阿木當(dāng)時很驚訝，揉著被她拽疼的胳膊問。

千雪眨了眨眼，隨便找了個借口：“我看見它爬過去了。”

阿木沒懷疑，只是撓了撓頭：“還好你看見了，不然我又要被我爹罵了。”他從兜里掏出個野果遞給她，“給你，甜的。”

千雪接過野果，小聲說了句“謝謝”。

她知道，自己越來越“不普通”了。煉氣三層的靈力，讓她比同齡雌性跑得快、看得遠(yuǎn)，甚至能感知危險。可她從不敢顯露半分——在青狐部落，一個“普通雌性”突然變得能干，只會引來懷疑和排擠，說不定還會被首領(lǐng)當(dāng)成“異類”檢查。

她還記得系統(tǒng)里說的，龍族部落因為太“特殊”，連頂級部落都找不到他們的蹤跡。“不普通”有時不是好事，是禍端。

六歲生日那天，阿翠給她煮了碗獸奶，算是過了生日。沒有蛋糕，沒有禮物，只有阿翠的一句“又長一歲，再大點就能去見阿山了”。

千雪喝著獸奶，沒說話。她知道阿山——首領(lǐng)的遠(yuǎn)房侄子，是個綠階獸人，聽說脾氣不太好，之前娶過一個雌性，沒兩年就跑了。阿翠一直想把她嫁給他，換兩張雪狐皮。

可現(xiàn)在，千雪不怕了。

她摸了摸胸口，那里藏著阿木給的石頭，也藏著煉氣三層的靈力。她知道，自己不會一直是“普通雌性”，也不會真的被拿去換雪狐皮。

夜里，她坐在秘密基地的洞口，看著天上的圓月。靈力在身體里輕輕流動，溫暖又有力。她能感覺到，山洞里的草藥因為她的靈力滋養(yǎng)，長出了新的嫩芽；能聽到遠(yuǎn)處萬獸森林傳來的獸吼，比以前更清晰；甚至能隱約感覺到，西邊有股很淡的、帶著暖意的氣息——系統(tǒng)說，那可能是“玄山部落”的方向，那里有白虎族，有更強(qiáng)的獸人。

她攥了攥拳，指尖泛著微弱的白光，很快又消失了。

她還小，還需要在青狐部落待一段時間。但她知道，她的路不在這里。等她的靈力再高些，等她長得再大點，她就要離開這里，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去玄山部落，去系統(tǒng)說的龍息秘境，去找她的龍族血脈。

夜風(fēng)輕輕吹過，帶著山草的清香。千雪靠在洞口的石頭上，嘴角悄悄彎了彎。

她的秘密，她的靈力，她的希望，都藏在這個山洞里。等時機(jī)到了，它們會帶著她，飛向更遠(yuǎn)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