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阿姐快醒醒......嗚......”

陳小滿是被這細細弱弱帶著哭腔的聲音給叫醒的。

聲音很小，還帶著孩童特有的奶氣和極力壓制的恐懼，像極了一只被遺棄在雨夜的小貓崽。

陳小滿費了老鼻子的勁兒，才把眼皮掀開一條縫。

她沒死！

眼前只有一絲微弱的光線，好半天才勉強聚焦。

頭頂是頂有些發黃打著不定的舊帳子，鼻子里灌進來的空氣里夾著霉味。

陳小滿艱難地側過頭，一張臟兮兮的小臉湊到了床邊。

這是一個看上去頂多五、六歲的男孩，

鼻涕眼淚糊滿小臉，瘦得顴骨都凸出來，頭發枯黃得像秋草，身上還套著件又大又舊，已經看不出顏色的破襖子。

謝昭！

陳小滿想起來了，這是侯府那個幾乎被所有人遺忘在角落的“小公子”。

當年侯爺將他帶回侯府時，只說他叫謝昭，是故人遺留在世的唯一血脈。

名義上，他被侯爺給了主母周氏做繼子，但因為侯爺未曾給他改過名姓，甚至連族譜都未曾上。

所以，周氏幾乎不管。

慢慢的，小公子便活得連府里體面點的看門狗都不如。

還是原身，在自己都餓得前胸貼后背時，偷偷省下一口半口的吃食，塞給這個更小更可憐的小公子。

看著陳小滿睜開了眼，小家伙哭得更兇了，肩膀一抽一抽的，卻還死死咬著下嘴唇不敢哭出聲來，只發出壓抑的抽噎。

“阿姐，昭兒嚇死了。”

“阿姐，疼不疼？”

“阿姐，你還會死嗎？”

他一邊抽抽搭搭，一邊用冰涼的小手笨拙地替陳小滿擦去嘴角的血污。

擦到陳小滿咬破的嘴唇時，眼淚掉得更兇了，“阿姐，是因為你給昭兒送饅頭嗎？以后昭兒不餓，阿姐就不會挨打了。”

陳小滿的心口忽然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澀，還有些發漲。

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侯府內院，居然還有這么個小東西，在真心實意地為她擔心，為她掉眼淚！

原身那點塞牙縫都不夠的饅頭，和自顧不暇的善意，竟然結下了這么一顆小小的，溫暖的種子！

“昭兒不怕。”陳小滿嗓子干得冒煙，聲音嘶啞得像破風箱，“阿姐不疼。”

她勉強抬起灌了鉛一樣沉重的手臂，想去摸摸那顆毛茸茸的小腦袋。

指尖剛碰上那一頭枯草，視野上方，“唰”，又毫無預兆地飄過一行新的彈幕。

還是那半透明白底：

【主包終于醒了！看到你血肉模糊的樣子，寢室里四個姐妹，有五個都哭了！】

【主播，主播，你現在是在一本名叫《丫鬟絕色》的小說里！】

【主包別傻愣著，你身邊的小天使！主包快快刷好感！】

【別看他現在慘兮兮，他可是你未來的金大腿！】

【你醒來之前，他被廚房的張婆子剛揍過。】

彈幕！

又是彈幕！

這次的信息量更大了！

《丫鬟絕色》？

這本書，她看過！

可是同類型小說她看得太多，小說中的劇情也都忘得差不多了。

不過里面確實有個炮灰丫鬟，正好和她同名同姓！

陳小滿瞬間清醒，她這是猝死后穿成書中的炮灰小丫鬟了。

可惜，想破腦袋她也回憶不起更多的原劇情來。

想不起來，先不想！

彈幕說的未來金大腿是謝昭？

他剛被廚娘張婆子揍過？

陳小滿心中猛地一震，看向謝昭的眼神瞬間變得復雜起來。

唉！

未來的事情太遠，先不想！

但眼前這個孩子臉上、手上那些新舊交錯的傷痕.....

是誰指使張婆子打的？

一股無名火噌地竄了上來，燒得她甚至忘了自己屁股上的劇痛。

“昭兒，”陳小滿強打起精神，聲音放得更柔，“快告訴阿姐，是不是張婆子又打你了？”

小家伙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快速蓄滿了深深的恐懼。

他驚慌地看了眼柴房門的方向，小腦袋搖得像撥浪鼓：“沒...沒有，是昭兒自己摔的。”

邊說邊下意識地放下臟兮兮的衣袖，想遮住手腕上露出的一道新鮮的紫色鞭痕。

動作慌亂又可憐巴巴。

謝昭遮遮掩掩卻深入骨髓的恐懼，比任何直接的控訴更讓人有一種剜心的痛。

也更讓人火大！

名義上謝昭是主，張婆子是奴。

若非當家主母的授意，張婆子是定然不敢如此囂張跋扈的。

周氏！

好一個賢良淑德，菩薩心腸的侯府主母！

她對一個屁大點的孩子都下得去這種黑手！

真是畜生！

“阿...阿姐，”謝昭低聲提醒，“有人過來了。”

果然，外間傳來一陣刻意放輕、卻依舊顯得粗重笨重的腳步聲，同時還伴隨著一個婆子滿是不耐的抱怨：“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攤上這么個晦氣的活兒！”

“是啊，當時死了倒是干凈，省的老婆子我跟你跑這一趟。”

張婆子和許嬤嬤！

陳小滿可太認得這兩個聲音了。

吱呀——

破舊的木門被推開，身材粗壯，長著三角眼吊梢眉的張婆子端著個粗瓷碗，一臉嫌惡地走了進來。

身后是身形略瘦些的許嬤嬤。

兩人看見陳小滿竟睜著眼，都有些意外，交換過眼神后，張婆子扯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喲，小賤婢的命還挺硬，這么快就醒了！”

許嬤嬤撇了撇嘴，“誰說不是呢？還是我們夫人心善，念在你來侯府時日也不短了，特意讓老奴賞你碗上好的參湯補補元氣。”

轉頭又朝張婆子丟了個狠厲的眼色：“張婆婆，還不替夫人賞？”

張婆子獰笑一聲，“老婆子，這就賞！”

她嘴里說的是“賞”，動作卻粗魯得很，端著那碗黑乎乎、散發著怪異甜醒味兒的湯藥就往陳小滿嘴邊硬懟。

那味道！

嗆人！

絕對不是人參，更不是滋補的湯藥！

周氏竟是連一點活命的機會都不給了！

“阿姐醒了，她不喝藥！”剛才還因害怕躲在門后的謝昭，此時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竟然直接沖出來，一口就咬到張婆子的手上。

“嗷！”

張婆子吃痛，猛地一腳竟將謝昭踢飛了出去。

“昭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