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直直地看著父親:“爸,壑軍是你介紹給我的。當初要不是信你,我能嫁給他?他嘴上說得再好聽,承諾得再動聽,我心里還是沒底。只有你親自寫的字,蓋上你的手印,我才敢真正安心?!?/p>
他杵在那兒,雙手僵在身側。
既不伸手接紙,也不接過孟清斕遞來的筆,只是沉默地站著。
孟清斕心里呸了一聲。
老滑頭!
果然,一點虧都不肯吃。
她突然皺起眉頭,眼角微挑。
“爸……你要是不肯寫,是不是知道些什么?還是說,壑軍和慧蘭之間,其實早就……”
陸敏一聽,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她嚇得臉色發白,連忙扯住孟國慶的袖子
“國慶,寫一張吧!就當是讓清斕心里踏實點,別讓她多想……咱們一家人,不就圖個安心嗎?”
門都沒有!
怕他不干,她又急忙把他拽到一邊。
“等咱們到了港城,她孤零零留在南城,手里攥著這些紙片又有什么用?不過是個念想罷了。人走遠了,錢拿不到,連見面都難,那些字據還能換飯吃?還不是一張張白紙?”
這話一出,孟國慶原本緊皺的眉頭微微松動。
不在身邊,還能鬧出什么風浪?
到時候音信全無,她想找人都找不到。
他緩緩地點了點頭,轉身走回來,接過孟清斕遞來的筆和紙。
“行,我寫。”
不到兩分鐘,那份擔保書便已寫成。
字跡潦草卻清晰,姓名、日期、責任條款,一應俱全。
最后還重重地簽上了“孟國慶”三個字。
孟清斕伸手接過,指尖輕輕拂過簽名處。
孟國慶和林壑軍站在一旁,看著她把那些紙張塞進隨身的布包里。
兩人心里同時一緊,像是有什么地方不對勁。
是她太鎮定?
還是這擔保書簽得太輕易?
孟清斕卻沒打算馬上走人。
“事情辦完了,可有些事,我還得親眼瞧瞧才放心?!?/p>
既然陸敏和孟慧蘭嘴上說著有對象。
那不拿出來見見,怎么對得起這場戲?
“慧蘭,你和孩子都遭了這么大罪,那男人作為父親,總該來瞧一眼吧?”
她頓了頓,語氣愈發柔和。
“我就在這兒多等會兒,順便幫你瞧瞧,這人靠不靠得住,能不能托付一輩子?!?/p>
話里話外全是為她著想,處處替她打算,挑不出半點毛病。
可孟慧蘭腦袋“嗡”的一聲。
對象是娘倆臨時編的,上哪兒變出個真人來?
陸敏也被問得直冒冷汗。
就在她急得快冒煙時,腦子里突然蹦出個人影。
邱大貴!
她眼睛頓時一亮。
“哎喲!”
她一拍大腿,脫口而出。
“我倒忘了!邱大貴今晚該不會在值班吧?我去科室瞅一眼?”
邱大貴?
孟慧蘭腦子里“咯噔”一下。
這名字怎么聽著這么耳熟呢?
猛然間,她記起來了。
邱大貴,不就是她初中時候的同班同學嗎?
那個總坐在教室后排,埋著頭,幾乎從不抬頭看人一眼的男生。
那時候她還沒被親爹接回城里,一直在鄉下鎮上的中學念書。
她記得自己總是穿一件洗得發白的藍布校服,坐在靠窗的位置。
而邱大貴就在她斜后方的角落里。
邱大貴就是班上那個埋頭苦讀、話都不愛說的悶葫蘆。
媽怎么突然跟這個人搭上線了?
她心里直犯嘀咕,可眼下也不是追問的時機。
“媽,你去問問大貴今晚有沒有上班?”
她故意拖長了音調。
其實她跟這人十好幾年沒見了。
誰知道現在是胖是瘦,是禿頭還是滿臉痘。
再怎么說,這出戲也得演得像樣點,別露餡才好。
“行,媽這就去!”
陸敏輕輕拍了拍女兒的手,一副“一切有我”的架勢,轉身就快步走出了病房。
孟清斕沒想到這對母女真能拉出個“未婚夫”來。
大約過了十幾分鐘,陸敏帶著一個國字臉的男人走了進來。
那人一身白大褂,一看就是衛生院的大夫。
門一開,邱大貴就急匆匆地奔到孟慧蘭面前,滿臉關切。
“慧蘭,你怎么樣了?沒事兒吧?”
他一把抓住孟慧蘭的手。
孟慧蘭卻差點沒把手抽回來。
可孟清斕正盯著呢,她不能翻臉,還得強撐著笑,用甜得發膩的聲音說:“我挺好的。”
邱大貴愣愣地看著眼前的孟慧蘭,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孟清斕看清邱大貴長相的那一刻,立刻就想起了他是誰。
那個在港城街頭徘徊、眼神癲狂的青年。
原來就是眼前的“醫生邱大貴”!
那個為了她放棄學業、追到南方、寧愿做碼頭搬運工也要守在她樓下的偏執少年。
那時人人都說他癡情。
可她知道,那不是愛,那是執念,是病態的占有欲。
孟慧蘭去了港城后,這人居然也跟著過去,瘋了一樣想把她占為己有。
他租住在她家樓下,每天寫情書,塞滿她信箱。
結果呢?
人家男主林壑軍一出面,邱大貴屁都不是,最后被整進了精神病院。
林壑軍只用了兩通電話、三封律師函,就讓他徹底消失在孟慧蘭的生活里。
再后來,聽說他因精神失常被家人強制送醫,一關就是好幾年。
所以,這根本就不是孟慧蘭的對象。
母女倆臨時找來的托兒。
孟清斕冷笑一聲,心中了然。
不過,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邱大貴身上。
或許她可以反過來利用邱大貴這份求而不得的感情,把他當成自己手中的一枚棋子。
想到這,孟清斕忽然開口。
“邱同志,慧蘭現在懷了孩子,你們什么時候打算領證結婚???”
這話一出,邱大貴心跳都快了兩拍。
跟慧蘭結婚?
“越快越好!”
話音剛落,就感受到孟慧蘭冷冷瞪過來的一眼。
他立馬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連忙干笑兩聲。
“聽慧蘭的,都聽她的,她說什么就是什么?!?/p>
孟慧蘭心里翻了個白眼,只覺得可笑至極。
“我們根本沒想結婚?!?/p>
她才不嫁邱大貴。
長得寒磣不說,走哪兒都低著頭,跟個影子似的。
真是癡心妄想。
孟清斕瞅見邱大貴臉色瞬間發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