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教室的暮色被琴聲劈開一道光。
林夏的手指在琴鍵上顫抖,卻無法停下。
月光旋律流淌過陳雨桐懸在半空的琴弓,掠過陸辰陽眼底燃燒的灼光,最終撞進教室后排某個角落——周子航的天文望遠鏡鏡片上,少女的輪廓與櫻花在焦點中模糊又清晰。
“這是……月光變奏曲?”
陳雨桐的提琴忽然落下,音色轉而如春溪潺潺,與鋼琴聲交織成網。
林夏被這突如其來的合奏驚得抬頭,看見陳雨桐手腕上的銀鏈與自己的櫻花吊墜在暮光中相映,仿佛某種無聲的邀約。
“停下可太浪費了。”
陸辰陽不知何時起身,吉他斜掛在胸前,指尖敲擊琴蓋,“陳老師,她該加入。”
他的虎牙在笑時總帶著一點挑釁,此刻卻像破開陰霾的刀刃。
教室角落響起窸窣議論,幾個合唱團成員交換著驚訝的目光——新轉來的女孩竟藏著這樣的琴技。
林夏試圖抽回手,卻被陳雨桐按住手腕:“你的改編……比原譜多了嘆息。”
音樂老師的聲音像浸過水的綢緞,她翻開林夏的譜子,母親最后的筆跡在泛黃紙頁上蜿蜒,“這曲子缺了呼吸,而你補上了。”
蘇瑤從門外沖進來時,正撞上這寂靜的交鋒。
她將草莓牛奶塞進林夏手心,發圈在短發上跳動如雀:“林夏,他們都說你彈得比音樂教室那臺舊鋼琴還‘活’!”
話音未落,陸辰陽突然轉身,吉他譜頁被風卷起,露出其中夾著的泛黃照片——一個少年抱著同款吉他站在櫻花樹下,笑容與陸辰陽如復刻的鏡像。
“哥哥說,音樂該有破繭的力氣。”
陸辰陽忽然開口,耳釘在霞光中折射出冷冽的銀,“你母親改的這首曲子,缺的正是撕開黑暗的裂縫。”
他的目光掠過林夏書包上琴鍵的壓痕,像窺見了她藏了十年的秘密。
窗外,周子航的望遠鏡早已偏移。
他記錄的不是星軌,而是少女睫毛上凝結的淚光與琴鍵上飄落的花瓣。
觀測簿上,新添了一行筆記:“8月6日,晨光中學音樂教室。琴聲共振頻率與櫻花飄落速度同步——每秒5厘米,但音符軌跡不可逆。”
選拔賽的橫幅在風中顫動,林夏終于松開攥緊的譜子。
父親摔碎鋼琴的怒吼與母親臨終時指尖的溫度在記憶里撕扯,而此刻,陸辰陽將吉他調弦的嗡鳴壓過了所有雜音:“今晚合練,缺個伴奏。你要躲到櫻花謝盡嗎?”
她的銀吊墜在胸前泠泠作響,回應的是蘇瑤塞來的草莓牛奶的甜,陳雨桐提琴弦上懸而未落的顫音,以及陸辰陽背包里那截生銹吉他譜的銹跡——像某種等待被擦亮的宿命。
暮色徹底沉入教室時,林夏的琴聲終于不再躲藏。
月光變奏曲的尾音里,第一瓣櫻花從窗外墜入譜頁,恰好覆蓋住母親最后一次修改的日期:2025年8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