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現在就是再羸弱,也不會任由蛀蟲將國家的財政,鉆的千瘡百孔的。只不過現在是疥癬之疾,朝廷顧不上罷了。
如果嶺南之地的私鹽買賣,成了致命之患,朝廷的雷霆之怒頃刻間便會降臨,毫不留情。
看不見卓和尚生怕滿山紅造反,牽連到整個嶺南的盜匪生存,而滅掉滿山紅在雙嶼島的勢力么?
一個在嶺南聲名遠播的盜匪,都有這種自知之明。秦毅是不會做這種飛蛾撲火的傻子舉動的。
秦毅不覺得黃谷看不明白其中的兇險。只是不明白他為何要讓自己這樣做?
秦毅覺得現在這樣足夠了,每月僅憑五萬斤鹽,足夠可以讓桃源島上的村民過上富裕的生活。
每月平均下來,每戶人家能攢下幾十貫錢,放到大宋的任何一個地方,都是富裕人家了。
最好能讓大宋免去他們的罪責,重新接納為良民,即便是交上些稅賦,也是美滋滋的好日子。
總比每天擔心受怕,提心吊膽的過日子強吧。
海老可以去城里買些上好的煙絲。
墩子可以給婆娘多扯幾匹花布,做些衣衫穿。
狗兒可以有個地方讀書。
茅子可以陪著張嬸嬸逛逛街……
這些好日子不想著怎么去爭取,誰沒事總想著添著刀口過日子?
雙嶼島三分天下的局勢終于破了,李鬼七和黃谷和氣發財。
其實秦毅打心底覺得三角形是最穩定的結構,也是最穩定的關系。
要么干脆滅掉其余兩方,一家獨大。
兩個勢力在一個地方最容易出現問題。要么怎么說一山不容二虎。
不過,李鬼七和黃谷已經穿了一條褲子,說是一家,或許也不為過。
黃谷好像忘記了昨晚的談話,見到秦毅還是一如既往笑瞇瞇的,給秦毅結算錢糧。
“你怎么囤積這么多糧食?據老夫估計,你們最多不超過一百人,這些糧食,你們恐怕一年也吃不完。”
秦毅笑道:“餓怕了,家中有糧,心里不慌。只要放好了,兩三年都不會壞的。反正有錢也沒地方花。”
秦毅的最后一句話說的有些矯情,誰還覺得錢多沒地方花?不過秦毅可沒有說笑,他們見得不光,賣鹽的錢最終大部分都會回到黃谷的口袋。
臨走的時候,秦毅去看了一下李鬼七,這家伙到底是練武之人,身子骨硬朗,一箭從肩膀下穿了出去,竟然都沒有死掉。
秦毅來的時候,為了以備萬一,帶了些傷藥,如今正好給他留下了。
說起來這人雖然古怪了些,倒也不失為一條漢子。秦毅原本以為唐金六差點射死他,那些被俘虜的手下,李鬼七會眉頭也不眨的殺了,但是最后居然放走了,懶得殺那些手無寸鐵之人。
這人還是有些底線。
雖然這話說的是一個賊匪。
臨走的時候,李鬼七閉著眼睛道:“老子欠你一條命,不管你是為了什么救人,至少你救了某家和兄弟們。”
秦毅沒有說話,走了。
雖然他不在于一個賊匪的無關緊要的承諾,但是被人惦記著報恩,也是一件極為愉快的事情。
更何況以后還要在這里賣鹽,有他的照拂,總歸是好些。
來的時候,滿滿的三船鹽,回去的時候,居然兩艘船就把糧食全部裝下了。
看著空著的一艘船,又數了一下剩下的錢,秦毅差點罵娘。
糧食居然比鹽還貴!
至少對他們來說,還真是這樣!
現在大宋全國的糧價每石在兩貫左右,即便在嶺南兩湖乃是糧鄉之地,糧價也在一貫半以上。
以宋代的計量標準,凡石者以九十二斤半為法。每斤糧食是是十六文。
可是他們賣的鹽每斤只有十五文,這還是賣給黃谷的緣故,原本他們只有每斤十文錢。
一斤鹽連他娘的一斤米的換不了。
想想大名府、河東路那些地方,每斤鹽能買到八十文,秦毅就有些眼紅。
秦毅聽過一個故事,有的地方缺鹽到了什么程度,在屋頂上用繩子栓一塊鹽,不舍得吃。在吃飯的時候,瞧一眼,吃一口飯。有望梅止渴之效。
算了,掙錢不能掙到天怒人怨的份上。
知足是福。
要是被海老知道秦毅的想法,準提著棍子敲他。
揚帆起航。
茅子坐在船頭,正在鼓搗一堆壞了的弓箭,見到秦毅脫下鞋子,坐在一旁,頭也不抬道:“這些弓不錯,昨晚的火大了些,好些都燒壞了。”
秦毅從旁邊提起一張修好的弓,用力撐了下,只能拉開一點點。摩挲著弓身,問道:“茅子叔,這些弓看樣子都一樣啊?”
“制式弓,軍器監造出來的,只有軍中才有!”
秦毅重新打量起手中的長弓,奇怪道:“唐金六手里居然有只有大宋軍中才有的制式弓箭,看樣子還很新,難不成他打劫了軍器監送往地方的兵器?”
茅子冷哼了一聲,道:“軍中大有販賣軍器的蛀蟲,不少將主以私賣軍器來謀取私利,更何況嶺南無戰事之地,恐怕軍中的器械早就賣光了!”
秦毅點點頭道:“那些私賣軍器的才最該殺啊!”
茅子道:“軍中私賣軍器者該殺,朝中舞權弄勢者更該殺。”
“得得得,你還不如說當今皇帝也該殺。你殺的了么?咱就一普通小百姓,還是讓課稅逼迫的做了逃民的老百姓,操那么多心干嘛?”
秦毅連忙打住,茅子叔這都當了十多年的百姓了,早就不是以前的將官了,當今皇帝都不急,你操什么心?
“茅子叔,我看這還能湊合個五六張完整的弓,你沒事的時候多訓練訓練咱們島上的人,既能防身,打個野獸什么的也方便。
我看咱們這十幾個人訓練的成果也很高的,這次作戰效果斐然,要是箭術再高明些,咱們在這附近海上也算是扎住了腳跟。
雙嶼島上,雖然李鬼七和黃谷都欠咱人情,但是求人不如求己,自己勢力強了,才能保證自己的安全。”
茅子聽到秦毅的話,不由得撇撇嘴。那也叫作戰?他們扔完酒壇子,隨手砍了幾個倉皇失措的賊人,有什么戰果?
旁邊的船靠了過來,墩子騰的一聲跳了上來,船劇烈的搖晃了一下。
“茅子,你搞啥呢?弓箭?好啊!一會兒挑張好的,俺以后也練練,順便教教狗兒,省得這小崽子每天閑的瞎搗亂。”
墩子抓起一張弓,拽著弓弦,繃繃得拉動了幾下,力氣大,每一下都拉的滿圓。
是塊好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