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毅不記得是什么時候,在小學生的課本上看到過這么一則寓言:
“蜀之鄙有二僧,其一貧,其一富。貧者語于富者曰:“吾欲之南海,何如?”富者曰:“子何恃而往?”曰:“吾一瓶一缽足矣。”富者曰:“吾數年來欲買舟而下,猶未能也。子何恃而往?”越明年,貧者自南海還,以告富者。富者有漸色……”
此刻,秦毅即沒有一瓶,也沒有一缽。可卻漂浮在一望無際的蔚藍海面上。
因為,他有一條船。
藍天白云,海闊天空,碧海藍天,面朝大海……,這類關于大海的詞語盡可以發揮想象。
如果,你有一個好心情的話。
秦毅此刻正好缺乏一個好心情。
他既沒有蜀之鄙二僧中,富者的慚愧,也沒有貧者一瓶一缽的自得。
為什么?
如果你像他一樣,僅僅是存身于一條和獨木舟沒多少區別的小舟上,如果它可以稱作舟的話,孤身一人飄蕩在不知名的海面上。你此刻想的一定不是對面前景色的贊美。
秦毅不知道眼前具體發生了什么,他前一刻的記憶還是,晚上熬夜工作,實在是太困了,不知什么時候就爬在桌子上睡著了。然后下一刻的記憶,就是醒來后眼前的場景。
中間并沒有什么讓他能記住的東西。
并且此刻的秦毅還同時糾結于一件讓他窮極從小到大所知道的科學知識都無法解釋的事情。
面對自己的細胳膊細腿,大概只有十二三歲的身體。
確實不知道該怎么解釋。
最關鍵的是,還沒人給他解釋。
秦毅的此刻最大的愿望是,見鬼了!這是他進行自我安慰的方式。
因為他實在是無法理解一些如果速度非常快,便能過超越時間、能量與質量、時間與空間等等這些非人類的問題。
并且他明明是在睡覺,并不是某個神秘的研究機構的特別試驗機上。
但是他內心深處的某個地方,偏偏又有一個他萬般不愿意相信的執念,他可能真的遇到這種問題了。
可是現在,秦毅不愿意花費過多的精力來探討這個永遠沒有答案的問題。
面前的處境,由不得他想一些其他的事情。
秦毅將因為身體縮水,卻肥大的衣褲撕下一些來,保證自己的動作不受影響,然后趴在小舟邊,伸出手舀水,不停的澆在自己身上,連頭發也沒有放過,直到全身完全濕透,并且小舟里也有淺淺的一層水。才停止下來。
這樣做,可以避免身體在烈日的熾烤下出汗,盡量的保存體內的水分,并且海水的蒸發過程中,身體會降溫,不至于中暑。
秦毅醒過來后就已經將小舟仔細的檢查了一遍,沒有發現一滴可以飲用的淡水和工具。
如果沒有遇到救助的話,一兩天之內,他不會有滴水入腹。
那么此刻開始,保存體內的水分盡可能少的流失,才能讓他有更大的生存機率。
秦毅忽然明白蜀之鄙有二僧中富者是多么窘迫了。兩個人都想去南海。
貧者呢,只有一瓶一缽。一個破破爛爛的僧人,路上誰見了,不論是不是善信士也會給他口吃的。走走停停間就到了。就連山里打劫的,也懶得搭理他。
可是富者就不一樣了,首先是他必然有錢,平日里沒受過多少苦,肯定是長得白白胖胖,肥頭大耳的。
路上的人家看到他這幅模樣,能化到緣才怪了,并且還要提防遇到劫道的,不能你念一句阿彌陀佛,人家就站在一旁撒花歡迎你過去,要是信佛,也不去當山賊了。
于是富者靈機一動,想到一個辦法,準備改道走水路,這樣打劫的問題解決了,而且還不費力,船也買好了,但是思來想去,還是不能去。
為什么呢?
因為,他不會水啊!
秦毅放下櫓槳,將全身重新用海水浸濕后,望著沒有邊際的海面,不禁暗自腹議道。
非常慶幸現在天氣晴朗,海面上安靜的沒有一點波瀾。秦毅張開手掌,擋住刺眼的陽光,辨別了下方向后,從舟里拿出櫓槳,再次朝著北方劃去。
秦毅從來就不是一個坐以待斃的人。既然活著,那就要認真的活下去。
雖然不能確定此刻置身在哪片海域,那么就不妨假設一下。
首先秦毅假設不管什么原因使得他出現在這里,但是假設自己仍然在自己國家的海面上,即使不是同一個時空下的。
那么就只有渤海,黃海,東海,南海這幾處大的海域上了。
但是根據氣溫,這么熱的天氣的海面,至少能夠確定是在南方的海域上。
那么范圍就進一步縮小,應該是在南海,和東海靠南的這一片海上。
大陸的方向就應該是在北方或者西方。再三辨別之下,秦毅還是選擇了北方。
或許是剛一醒來,蜀二僧的故事莫名的竄入他的腦海,先入為主的情況下,給他的判斷造成了影響。
秦毅忍著惡心,把魚眼含在嘴里,小心的吮吸里面稀少的水分,這時他用船槳拍死的一條竄出海面的肥魚。
在他路過的一片海域上,很多這種魚都翻騰著爭相躍出水面,但是秦毅胡亂中只打中了一條。
肥碩的魚身上幾乎沒有多少的鱗片,看起來肉質極為鮮美。秦毅干涸的喉頭動了幾下,還是忍下饑餓的欲望,將魚扔回海里。
千萬不敢喝魚血,魚血不僅有毒素,而且并不能解渴。甚至還不如海水。
魚身上只有眼睛和背脊處含有少量的可食用淡水。秦毅身邊沒有趁手的工具,無法剖開魚身。所以獲取了魚眼之后,秦毅只能把它扔掉。
雖然他現在十分的饑餓。
但是魚肉中還有大量的蛋白質,身體消化魚肉需要很多的水分,這時候吃東西,身體會更加的缺水。
食物和水兩者之間,并不是一個很難抉擇的選項。
看著日頭開始西移,秦毅的心越發的沉重,到現在為止,他沒有看到陸地,并且他現在的身體狀況并不能支持高強度的運動。
據他所知,一般在日出和日落的時候,海上會出現風浪。到那時,這個在汪洋中和澡盆子沒多大區別的小舟,并不能給他任何安全的保障。
秦毅站起身子,舉目四望,此刻海面已經不再是當初的波瀾不起,細細的風從耳旁刮過,臉上頓時有濕濕的潮氣。
不好。
起風了!
秦毅的心已經沉到谷底。
但是就在此時,秦毅的眼睛突然一亮,摹地,脫下上衣,胡亂的綁在槳上,瘋狂的搖動起來,并且干啞的喉嚨里迸出大聲的呼喊。
因為他的視線里,出現了一張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