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素來安靜低調的張府在門前掛上了幾盞制作精巧的紅燈籠。府里為數不多的仆人也面帶喜色的忙前忙后，難得的熱鬧了起來。

能讓張府如此熱鬧起來的原因就只有張老爺的一雙掌上明珠——紅盈、紅珺姐妹了。

張老爺年輕時便身負功名，但卻志不在官場，只當了一年的官便卸任了。卸任后娶了小有美名的喬氏為妻。婚后夫妻美滿，也不曾納妾。張老爺為人低調，但卻樂善好施，廣結善緣，頗得人心，成了眾人口中遠近聞名的“張大善人”。可惜張老爺已經年過半百，卻沒有兒子，只得了兩個女兒。幺女出生不足一月，妻子喬氏就因為血崩而死去，留下一個十二歲的大女兒紅盈和剛出生不久的幺女，與她們的爹相依為命。張家老爺也因為幺女剛出生就沒了娘而對她疼愛有加，甚至一直都不曾續弦再娶，生怕虧待了自己的兩個女兒。兩個女兒都繼承了喬氏的美貌，容貌清麗可人。但天意弄人，幺女紅珺雖然容貌俏麗卻生來便啞，能聽見聲音，但卻無法開口說話。這一點，又讓張老爺在無人處偷偷落淚。

巧的是姐妹兩個正是同月同日同時生，整整相差了一十二年。所以每年的這個時候，都是張府最熱鬧的時候。直到一年前，長女被圣上挑中，一紙圣意，封作昭儀，成了皇帝的枕邊人。

今年雖然長女不在家中，但張老爺的結義兄弟之子卻正巧來訪。

“世伯，我知今日是兩位妹妹的生辰，所以特意來此蹭頓酒吃。”

張青山還未踏進廳中，爽朗的聲音就已經從前院中傳來。青年鮮衣怒馬，意氣風發。身后的隨從忙提著賀禮跟上，進了廳中。張青山落座之后，與張老爺寒暄幾句后就從隨從的手中接過兩個制作精巧的黑色盒子，說道：“這是我剛從西邊得到的兩件小玩意，雖然不是什么珍貴之物，但也頗為有趣，就打算送給兩位妹妹。”

“哈哈，賢侄有心啦，我這就叫小珺過來見你。話說，你我也有些日子不見了，這次就不要著急回去了。”張老爺一邊笑著一邊吩咐下人把二小姐帶來。

“我這次可就真要多叨擾些日子了。好久沒見小珺妹妹，我娘還念她念得緊吶。”青山忙接道。

不多一會兒，下人便抱著二小姐進了大廳。二小姐穿著一身精致的石榴紅衣裙，腰間系著一小塊白色的羊脂玉環。紅珺生的粉雕玉琢，眉眼俊俏。雖然只有四歲，卻也能看出是個美人坯子。只可惜天生不會說話，讓人格外心疼。

二小姐一進大廳就掙扎出下人的懷抱，跌跌撞撞地跑到張老爺面前，伸著雙手要人抱她。張老爺彎腰抱起女兒，笑的滿臉褶子道：“小珺你看，你的青山哥哥來看你了，還給你帶了禮物。”紅珺聽了這話就滑出了張老爺的懷里，跑到青山面前，瞪著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笑著要抱抱。后者看著紅珺天真無邪的眼睛不由得一愣，但又隨即彎下腰，把小盒子拿到她的眼前，打開盒子，拿出了一個紫色的珠子，問道：“好看嗎？”

紅珺嘟著嘴，歪著頭看著那顆紫色的珠子。似是想了一會兒就點了點頭，伸手就要抓。青山忽然興起，想要逗一逗她，就在她快要拿到珠子時把手抽回，讓紅珺撲了個空。紅珺沒有不高興，反而很喜歡這么玩，圍在青山身邊轉來轉去，想去拿那顆珠子。逗了一會兒，青山就把珠子放到她肉乎乎的小手中，叮囑道：“你可要拿穩，莫要摔碎了。要是摔碎了，我可再沒有第三個可以拿出來給你了。”

紅珺笑著接過珠子，一雙大眼睛也笑成了一對兒月牙。紫色的珠子在陽光下透出迷人的顏色，映得紅珺的皮膚愈發粉嫩。

“小珺一定要常常拿著它玩。因為你和它玩的時間越長，里面就會越快的長出小魚，而且小魚還會慢慢長大，在珠子里游來游去，很有趣呢。”青山笑著哄紅珺。

紅珺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賢侄，這珠子里面怎么會有魚呢？你可別是騙小珺，她要是看不到魚，可是會哭鼻子的。”張老爺假意板著一張臉“警告”自己的侄子。

“我哪敢呀。這珠子里可是真的有魚。不信您瞧。”

說著張青山遞上另一個盒子。張老爺打開盒子，也取出了一顆一模一樣的紫色珠子，仔細瞧了瞧。看到半透明的紫色珠子中央真有一個小小的魚形在動，不由得嘖嘖稱奇：“西域人的手藝真不錯，竟然能做出這種稀奇玩意。這種手工，恐怕西城白玉樓最巧手的師傅也做不出來。賢侄能尋來這東西，怕也費了不少心思吧。”

“那是自然。”張青山低聲輕笑。眼中的陰暗一閃而逝。

“青山只是為了哄兩位妹妹高興。只是紅盈妹妹已貴為皇妃，也不知能不能看得上這種粗糙的小玩意。”

“唉，人都說能入皇宮是小盈也是張家莫大的福分，可自從入了宮，我就再也沒能看見小盈。今日是她們姐妹的生辰，本應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在一起，卻不想有一個遠在宮中，要靠自己過活。想我們家也算不是什么權貴，小盈在皇宮中無依無靠，也不知道會不會被欺負。一個人的時候，不知是否會想家呢。”

強忍住眼中的晶瑩，張老爺用衣袖拭了拭眼，“讓賢侄笑話了。”

張青山也不在意，看著正玩著珠子的紅珺說道：“世伯杞人憂天了。紅盈妹妹沐浴皇恩，身份尊貴，錦衣玉食，又怎會過的不如意？還請世伯放寬心。”

張老爺搖了搖頭，嘆氣；“你還太年輕，不懂啊。功名利祿，不過是過眼云煙。”頓了頓，張老爺轉移了話題，“罷了,今天是個好日子，這些事不提也罷。走，賢侄，晚飯已經準備好了，你今晚就別走了，留下來，咱爺倆好好喝幾杯，哈哈。”

這一頓晚宴主客盡歡，推杯換盞間，笑語連連，氣氛好不融洽。直到近了子時，眾人方撤了酒席，各自散開休息。其間紅珺一直用她胖乎乎的小手攥著那顆珠子，愛不釋手，任誰來勸都不肯撒手，被大家笑話是個小守財奴。

東邊廂房里，兩個仆人將喝的醉醺醺的青山送到了床上，向青山的老仆交代了幾句便離開了。臨走前還細心地輕輕地將房門關上，阻隔了夜里吹來的涼風。

老仆送走了那兩個攙回自家少爺的仆人，轉身便看見方才還醉醺醺的青山已經坐在了桌邊，正自己斟茶。雖然身上還有濃濃的酒氣，雙眼布滿血絲，但看那清冷的眸子中卻絲毫沒有半點醉意。

老仆暗自嘆了口氣道：“少爺，可曾后悔了？”

張青山一愣，手中的動作卻未曾停下

“不曾。”

“少爺，您一定要這樣做嗎？現在后悔還來得及。”老仆苦口婆心地勸道。

“福叔，休要再說了。”張青山不耐煩地打斷了福叔的話。

他望著已經斟滿的茶杯和溢到桌子上的茶水又開口道：“你也看到了他現在過得是什么樣的日子：身負功名，又衣食無憂；既是皇親國戚，又是善名遠播的張大善人。哼，善人，善人……誰能想到這個大善人卻是個最虛偽惡毒的角色！人都說‘善惡到頭終有報’，他當年既然做了那樣的事，就該受到報應。可是事實上呢？這么多年以來，他不僅沒有受到報應，反而過得比以前還要好。什么天道報應，全是狗屁！既然天道不懲罰他，那就由我來替天道懲罰他！他不仁不義，就休要怪我手下無情！”攥著茶杯的手驟然縮緊，指節也驀然變白，好像要捏碎茶盞。他泛紅的雙目中盡是狠戾，仿佛一頭即將發狂的野獸，準備隨時沖出困住自己的牢籠。

忽然，張青山幾欲瘋狂的腦海中浮現了紅珺那清澈的雙眼，讓他的心中一陣恍惚。定了定神后，卻更添了幾分煩躁。

即使后悔，也晚了。來不及了，不是嗎？

張青山將手中的茶一飲而盡，苦澀的滋味充斥在口中，也襲上了心頭。撂下空了的茶盞，長長的舒了口氣，扭頭望向窗外的明月，怕是今夜又是一個不眠夜。

窗外的月光下，一雙不帶任何感情的雙眸正緊緊地盯著那個名為“張青山”的困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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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試啊，下周還有考試啊！

明天更不了了。。。。。。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