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已融，春風將至。

卓王孫在家中酒足飯飽之后，就回到了書房。書房中燃著炭火，把這一方小天地熏得暖意融融。窗外落著細碎的雪花，安靜而美好。于是卓王孫就迷迷糊糊地靠在椅子上睡著了。

不知睡了多久，他忽然聽到了一陣歌聲。那歌聲從遠處隨風而來飄渺如紗，帶著熟悉的蒼涼之意，卻又吸引著他前往。于是卓王孫就起了身，順著歌聲飄來的方向走去。雖然之前喝了不少酒，但他此時卻沒有絲毫醉酒后的頭痛，反而頭腦清醒，步履輕盈。走出了書房后，又穿過后院向外走去。但這一路上，卻未遇見家中的半個家丁。好似他們都在此時睡著了。

卓王孫追尋著歌聲，走到了郊外。但這郊外卻不是他以前曾到過的地方。此地風景如畫，蟲鳴鳥啼，一片靜謐，令他身心放松。

行了約有一刻鐘，他在一處小院前停了下來。因為那歌聲就在這院中。

這小院是尋常人家的樣式，門沒有關緊。他伸手輕輕一推，那門便開了。他走進去就看見在院中有一株兩人懷抱粗的梅樹。樹上繁花似錦，深深淺淺的粉色在風中如同浪花一樣層層涌動。樹下，坐著一個女子。女子身上所穿的衣物樣式似是古式，上衣下裳，上玄下黃。風吹著她的衣袖和黑發，讓它們糾纏在一起。

但他卻看不清女子的臉。雖然看不清臉，但他卻對這個女子有著莫名地熟悉之感，并不擔心她會加害于他。

女子原本只是坐在樹下輕輕吟唱著不知名的小調。在見到他后，就停了下來，指了指身旁的小幾。卓王孫就照著她的指示坐在了小幾前。女子執著青銅耳杯一邊給他斟酒一邊對他說道：

“王兄，一別千載，君可安好？”

卓王孫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明明不是什么“王兄”，卻還是不由自主的點了頭，道：

“孤安好。月……可還恨孤？”

“恨。怎能不恨。我有今日，可與王兄脫不了干系。”女子語氣淡漠，卻讓卓王孫心生寒意，杯中的酒也產生了波紋。

女子冷冷道：

“你怎不問問我過得好不好？倒是先想起來問我是否恨你。”

卓王孫心中不知怎地，直感到羞愧。訕訕開口道：

“月可好？”

“不好。一點兒都不好。”

卓王孫聞言心中叫苦不迭。

“那今日，你可是要報仇？”一字一句，讓卓王孫感到心中壓抑著的痛苦。

“王兄轉世許久，竟然忘記了我當時就已經報仇了。”女子語氣輕巧，卻帶著譏誚之意。

卓王孫心中一愣，眼前忽然浮現了一個久遠的畫面，驚訝道：

“難道、難道那是你做的？”

“然。”女子雙手持耳杯，仰頭一飲而盡。

卓王孫頹然道：

“這……才是你啊。”

學著女子的動作，卓王孫把酒一飲而盡。微辛的酒液險些嗆出了眼淚。

“孤，對不起你。”

“王兄，命運弄人啊。”

風驟起，吹得樹枝沙沙作響。粉色的花瓣揚起，漫天的花雨迷醉了人眼。

那女子隨手折了一枝梅花，遞給卓王孫。卓王孫遲疑地接過那枝梅花，就聽見對面的女子微垂著頭，低聲喃喃道：

“青絲成雪朱顏老，千年往事俱血淚。前塵之事今日畢，夢里折梅贈故人。”

吟罷，抬頭對他說道：

“王兄，你我緣盡于此。歸去吧。”

玄色的衣袖揚起，襲向了卓王孫。

卓王孫只覺得一陣香風襲來，自己就被打飛出了很遠。忽然一下子，就驚醒了。醒來時，發現自己還坐在書房的椅子上。微紅的炭熏暖了屋中的空氣，窗外還落著小雪。周圍一切都和他睡著前一模一樣。

他嘆了口氣，心中頗為失望：

“只是一場夢嗎？”那酒的辛辣，花的香氣，還有心中的酸澀為何會如此真實？

他別過頭。忽然，眼角瞥到了一枝粉艷的梅花。

===============================================================================================

某逆感謝各位的支持，特意加更這一篇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