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這次集市中最吸引人的除了各種雜耍賣藝的,就是那些來自西域天竺的客商。華麗的服飾,高大的身形,金發碧眼往往是他們最大的特征。但花月對這些人并不感興趣,她只在意那些西域的玩意兒。對她而言,不論外邦人還是中原人都沒有多大區別;而在曼娘眼中,不僅外邦人與中原人沒區別,就連那些妖魔鬼怪也與人一樣。剝開皮囊后,都只是她花園里的一支花罷了。
花月隨著人群走走停停,絲毫不擔心時間問題。在來集市之前,曼娘就讓她在晚飯之前回來便可。花月樂得逍遙,也就一點兒也不在意自己是否浪費時間。在逛了幾條街之后,花月徹底的把剛才那個小販的事情拋在腦后。
在路過一個西域商人開的店鋪后,花月就走了進去。
這家店鋪在這里算是不小的鋪子了。店中的裝飾金碧輝煌,極具異域風情。里面賣的東西更是包羅萬象。色彩鮮艷的異域服飾麗紗;散發著濃郁香氣的香料;光彩奪目的各色寶石;巧奪天工的精巧玩意兒;芳香醉人的美酒……
花月正看得起勁兒,就聽見門口有人招呼老板。只見一個一身珠光寶氣的肥胖男人笑容滿面的迎上前去。
“胡老板,好久不見。”
“哈哈”,西域老板大笑著拍拍對面人的肩膀道:“我們只是半年沒見了而已,羅老板怎么這么見外。”
羅老板道:
“我這不是也順便恭賀胡老板新婚之喜嘛。胡老板還真是艷福不淺,又娶了一位美嬌娘。不知您這次是否把娘子帶來了?”
胡老板在聽到羅老板提到新娘子的時候,臉色一下子難看起來,嘆了口氣道:
“哎,我那苦命的妻子,本想帶她來中原開開眼界過好日子的。可是她卻在三個月前就得急病死去了……”
那胡老板說道這里,臉上的肉一抽一抽,竟然有幾滴眼淚流了下來。一旁的羅老板忙勸道:
“胡老板節哀啊。人死不能復生。咱們活著的總還得好好活著。以胡老板的條件,還可以找到更好的女人。切莫因為悲傷而傷了身子。”
被勸說的胡老板抹了抹眼淚,對著他道:
“羅老板說得對。我也不再想這些事情了。”
羅老板見機說道:
“那么我們不如找個地方談談接下來的一筆生意吧。”
胡老板彎下肥胖的身子,向著屋內的方向一伸手,道:
“羅老板請。”
“請。”
花月在一旁聽得直撇嘴:根本就看不出來這個西域商人有喪妻之痛;那個羅老板勸說的又太假惺惺。若是一個真的悲傷,一個真安慰,又怎么能這么快跑去談生意了?
花月心中不滿歸不滿,可她也沒有那份閑心管別人的事情。拿著挑好的沙漏對著一旁的伙計說道:
“把這些都幫我包好。”
花月出了這家店門,又向著下一家店鋪走去。臨近中午時,在街邊的攤子上吃了一碗熱氣騰騰的餛飩后,又逛了起來。直到夜色降臨,才回到閣中。
一進到大廳,花月卻驚奇地發現大廳的案子上放著一個沙漏。花月看了看那沙漏的樣式,發現和自己在那個西域商人手里買的一樣。
“那不是我買的嗎?”
花月一摸籃子,果然沒有了沙漏的身影。
“還不錯,你總算趕回來了,來得及看到這難得一遇的景象。”曼娘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路。
“你看。”
順著曼娘的眼光看去,花月又把注意力放在沙漏上。曼娘正把一個黑色的珠子放在沙漏上。那顆黑色的珠子立刻融進了沙漏里,沒了蹤影。
“沙……沙……沙……”
沙漏中的沙子正在落下,上層的黃色沙子已經少的可憐。但落到下層的沙子卻變成了詭異的白色,慘白如被碾碎的枯骨。即使在暖暖的燭光下也執著的散發著森森寒氣。那感覺就像有人在背后冷冷的盯著自己一樣,令花月不禁頭皮發麻。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
曼娘低沉沙啞的嗓音響起,沙子依舊有條不紊的落下,變白;
“不是不報,只是時辰未到”
沙漏急劇的抖動著,白色的沙子如盤旋的白蛇,正扭曲著身子與不斷翻滾的黑氣形成可怖的對比。整個沙漏都在顫抖。從沙漏中發出“嗞啦……嗞啦”的聲音,仿佛有成百上千只手,用尖利的指甲抓撓玻璃,令人汗毛倒豎。
“時辰一到,”
曼娘陡然睜開了眼,雙眸閃爍著不明的光。玻璃罩上隱隱有蜘蛛網狀的裂紋;
“必有一報!”
曼娘的話如魔咒一般,令沙漏立刻停止了抖動,連那尖銳的聲音也立刻停止了。
然而世界僅僅安靜了一瞬。
——
“呼啦”
伴隨著玻璃的破裂,漫天的黑氣呼嘯而出。凄厲的哭喊聲,尖叫聲洶涌澎湃,伴隨著血腥味和焦糊味,在屋內徘徊一下便帶著濃重的戾氣憑借著巨大的力量撞開大門,沖向遠處。花月面對這黑氣毫無躲閃能力,一下便被黑氣帶起的氣流掀翻在地,跌坐在門邊。只一瞬,那黑氣便消失的無影無蹤,只有滿室的狼藉和被沖開的門在提醒花月剛才的那一幕不是幻覺。
“這是,怎么回事?”
一諾早在曼娘拿到沙漏的同時就離開了店,現出原形飛到了一座高墻大院的門外,穩穩地落在一個枝椏上,用冷冷的目光盯著屋內的人。
屋內那人就是白天花月見到的胡老板。他身著華麗,卻正坐在一張與他肥胖的身體極不相配的小桌子前,弓著身子,低頭湊近賬簿,仔細的核算已經被賬房先生核算過的賬。油光光的臉上反射著黃色的燭光,像一只掉進油鍋里的蝦。似乎是感覺到了一諾的目光,胖子突然抬起了頭,四下環顧,卻發現周圍并沒有人在看他。正當他低下頭,責怪自己的多疑時,卻又猛地抬起頭來,驚出了一身冷汗,眼睛瞪得大大的:他看見窗外站著一只頭頂長著紅色翎毛的烏鴉,正用一種說不清的目光盯著他!
一身冷汗的他忽然想起坊間流傳的歌謠:
“火烏至,群烏叫;棺材開口笑,親人哭斷腸。”
那火烏,分明就是催命符!
胡老板是外族人,倒是膽子大,壓下心中的恐慌,起身從墻上摘下角弓,張弓搭箭,瞄準了火烏。雖然從商多年,但他年輕時也是好獵手,本事并沒有扔下,對自己的箭法頗有自信。于是閉上一只眼,右手松開了緊繃的弓弦,箭就直直的沖向了火烏。而被瞄準的火烏則一動不動的站在那里。
“啊——”
一聲凄厲的慘叫劃破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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