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貴,你小子給我滾出來!”
清晨,孟老板的吼聲在院中響起,震得樹枝上的鳥兒驚叫著撲扇著翅膀飛走了,把劉貴嚇得從炕上翻到了地上。劉貴一邊擦著口水一邊手腳并用的從地上爬了起來。甚至沒有發現自己不是睡在庫房的門外,而是自己的屋中。
孟老板臉被氣的漲紅,喘著粗氣,手里還緊緊攥著被撕得面目全非的衣服。劉貴一看老板怒目而視的樣子立刻困意頓失,心下發慌,急忙解釋卻發現舌頭也有些打結:
“怎、怎、怎么可能?我昨晚可是真真死守著,一宿都沒合眼,不可能有人進去撕衣服啊。”
“什么叫你‘昨晚死守著’?昨兒晚上你不是拍著胸脯信誓旦旦的說你要在庫房門外看守一宿嗎?怎么今早你會從你房中滾出來?”
劉貴被孟老板這么劈頭鋪蓋臉一頓罵之后也一下子反應過來了,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家老板,滿臉不可思議地說道:
“可是我昨晚明明、明明就睡在庫房的門外啊,怎么會在屋里醒來呢?”
“你當這些人都是傻子嗎?”孟老板指了指周圍站著的人說道:“這些人,還有我可都親眼看著你從你屋子里出來的。”
孟老板指著劉貴的鼻子說道:
“說,你是不是存心跟我過不去,非要搞垮我布莊才甘心?你是不是被豐云霞布莊收買了?見不得張老爺在我這訂了衣服,明天就交貨才在昨晚把衣服都撕了。這樣我就沒法交貨了,豐云霞布莊就可以看我的笑話了!”
劉貴何時被自家老板這樣罵過?大呼冤枉。
“冤枉啊,老板。我劉貴怎么會是那樣的人呢?我在咱布莊干了這么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我怎么可能會狼心狗肺地做出這樣的事來害布莊啊。”
“你小子不是一直想攢錢娶媳婦嗎?一定是那豐云霞給了你一大筆錢,收買了你。”
“不是這樣的。我劉貴對天發誓,我沒有放人進去撕衣服啊。”
老板重重的哼了一聲,咬牙切齒道:
“你倒是不會放別人進去。其實這衣服就是你撕的吧?!枉我平時那么看重你,竟然是我瞎了眼。從今天起,你就不用再來了!”
劉貴聞言一下子愣住了,然后抬手給了自己一個嘴巴子,這才反應過來這不是夢,立馬扯著嗓子干嚎著:
“哎呦,我怎么這么倒霉呀,哪個挨千刀的做這事陷害老子啊……”
孟老板也不管劉貴在身后蹲在地上痛哭,只氣呼呼的吩咐手下的人今天無論如何也要把衣服做出來,趕在張老爺明日收貨之前做完。伙計們在看見了自家老板的怒火之后也不含糊,立刻從庫房尋來了要用的各色布料,把今天休假在家的所有師傅都請了來。丈量、裁布、縫合……一群人忙忙碌碌,一直忙到晚飯的時辰才算是把衣服基本做完了。
孟老板看著新做出來的衣服,一顆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了。讓忙碌了一天的伙計們休息一下。因為接下來都是繡娘們的活計了。繡娘們接了手,各自散開去做手中的活兒。到底是錦繡莊人手多,到了掌燈時分,衣服都繡的差不多了。
于是布莊中的繡娘大多都回了家,只留下一個叫蕓香的繡娘在給手中最后一件衣服做最后的修飾。蕓香貪多,仗著手頭功夫快,就比別的繡娘多拿了兩件衣服來繡。此時只剩下她一個人,她也沒有埋怨。蕓香右手持針線,手下動作飛快。刺、挑、鎖、繡,針法嫻熟。繡在領口袖邊的云紋和卷草紋,當得起順,齊,平,勻,潔五個字。針線細密,用絨只一二絲,用針細如頭發,設色精妙光彩奪目,就連蕓香自己也對今天繡的東西感到十分滿意。
繡了半個時辰,蕓香眼中發澀,就合上眼休息一下。片刻之后她又起了身離開繡房,去倒點兒茶水潤潤喉。待到回到繡房時,剛一進門就發現一個一身紅衣的女子正站在她之前坐的位置上。仔細一看,手中還拿著她之前在做著的那件衣服。那女子一邊緩慢地搖頭一邊說道:
“不好,不好。繡的,不好。”
蕓香的繡工向來是布莊中公認的最好的,哪里聽得別人這樣的話?于是上前幾步質問對面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人道:
“好大的口氣。你是新來的繡娘嗎?手下沒幾分真功夫,就別在我面前猖狂。要知道,我蕓香可是錦繡莊最好的繡娘。”
那紅衣女子也不看她一眼,而是仍然說道:
“不好,不好,繡的不好。”
反復說了幾遍,最后竟然作勢要撕這件衣服。
蕓香一看她要撕衣服,頓時就急了,柳眉倒豎,喊道:
“你怎么撕我的衣服!”
蕓香喊罷劈手便要奪那衣服。由于一時心急,她手下的力道也大了幾分,竟然折斷了自己的指甲,還劃破了自己的手指。而那低著頭的紅衣女子竟然渾身顫抖了一下。蕓香忽然感覺到周圍的溫度降了下來,心生疑惑。此時,剛才一直低著頭站在背光處的那個紅衣女子,突然抬起了頭。在燭光的映照下,蕓香終于看清了她的臉。但蕓香卻驚恐地張大了嘴巴,瞪著眼睛看著她的臉——那原本該是人臉的地方卻是一片虛無,沒有五官!
蕓香這一輩子都不曾見過這樣的場景,也從不曾想過自己會遇到這樣的場景。夜里,在一間繡房中,自己一個人,對面站著一個一身紅衣的、沒有臉和五官的女鬼。那女鬼還正用那沒有五官的臉“看”向自己。此時此刻,她終于真正體會到了什么叫毛骨悚然!
蕓香見此,連尖叫聲都沒有來得及發出來就身子一軟倒在了地上。與此同時,那紅色身影一震,原本空無一物的臉上竟然有五官漸漸浮現出來。
那紅色身影伸出了手,顫抖著摸向自己的臉,然后喃喃道:
“臉……這臉……這臉不是我的臉!”
之后她都處在一種恍惚迷茫的狀態,似乎并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半響,她又從昏倒的蕓香手中抓起了被她奪走的那件衣服,放在眼前極為挑剔地看了看后就動手撕開了那件衣服,怒道:
“不好,繡的不好!”
隨后她又看了繡房中放著的其他已經繡完的衣服,皺眉道:
“不好,不好。繡的都不好!”
那紅衣女子抓起手邊的衣服就開始狠命撕碎。錦緞撕裂的聲音一下又一下地響起,仿佛是錦緞臨死前的悲鳴。紅衣女子雙目赤紅,越撕越發瘋狂,越來越多的衣服在她的手中變成了碎布。破碎的錦緞無力地在空中散落,墜到冰冷的地面上,成了最昂貴的廢品。
“不好,不好!繡的不好!怎么繡的都不好!”
在撕完了繡房里所有的衣服后,紅衣女子雙手抱頭,痛苦而瘋狂地仰天大吼:
“啊——”
月色凄迷,哀聲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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