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布自從與師父分離后,便開始一人一劍四處云游。十年的云游使他的足跡遍布大江南北,他見識過江南水鄉的溫柔纏綿;也見識過漠北的蒼茫大氣。無名山谷中的化形移魂草,只是他無數經歷中的一小部分,也僅僅能夠在他心海中形成一小片波紋。破布的云游之路并非一帆風順。他也曾歷盡艱險,也曾無數次死里逃生。死亡在這段歲月中常常出現在他的身邊。可每一次破布都能與他擦肩而過。破布身體上的每一條疤痕,都是一個故事、一段經歷的縮影。不過總而言之,破布覺得,他這十年的時間和辛苦沒有白費。
然而四處闖蕩的游子終于有一天對漂泊的生活感到了疲憊,于是他選擇了歇歇腳。在一處偏僻的山林之外,破布搭起了一座茅屋。破布住的地方人煙稀少,僅在二里地外有一座不足百人的小村莊。村莊的四周可供種植糧食的平地很少,所以大多數村民都是以進山打獵為生。除去自己吃的一部分,剩下的都會拿到集市上換取糧食。獵戶常常與野獸打交道,所以受傷也是家常便飯。由于破布的屋外晾曬著草藥,所以就被獵戶們當成了大夫。破布在隨手醫治過幾個獵戶后,漸漸有了名聲,成了這里的大夫。要知道此處偏僻,環境比較艱苦,很少有大夫愿意長期留在此處。破布的出現,無疑是常常來往此處的獵戶的一大福音。久而久之,眾人都只知道破布是個大夫,而不知道他其實是一個劍術高手。對于現在的生活,破布感到十分閑適。
破布在這里行醫數年,那早年搭的茅屋由一個改成了三個,后來又改成了瓦房。那把用破布纏著的劍由一開始的不離身變成了掛在墻上,到后來干脆被壓在柜子下面。安逸平和的生活使他日益放松起來,將那段仗劍天涯的時光漸漸壓在心底。破布后來娶了一個性格開朗的姑娘。那姑娘是附近獵戶家的女兒,既不是個容貌絕色的美人,也不是溫柔小意的窈窕淑女。但姑娘楚氏阿蠻卻是個性格豪爽的女子,也和破布的感情很好。成了家的破布終于由一個不甚著調的人變成了一個可靠的丈夫。婚后一年,妻子楚氏有了身孕。破布因為早年的飄零而對安定和家有著極度的渴望。所以現在這種生活無疑令他十分歡喜。破布十分期待自己的第一個孩子,從妻子懷孕起就全權包攬了妻子的一切飲食藥用,變著法兒的用各種他能搜羅到的珍惜藥材給妻子補身。每次當他把臉頰貼在妻子隆起的腹部時,心中滿是激動。因為那里孕育著一個新的生命,一個在這世上唯一和他血脈相連的孩子。十個月后,隨著一聲嘹亮的啼哭,破布家中添了一個白白凈凈的女兒。因為女兒出生時正是清晨,屋外的白露尚未消失,所以便給她取名未晞,取自“蒹葭萋萋,白露未晞”中的意境。
由于破布的盡心照料和醫藥調養,所以女兒未晞的身體資質是很好的。破布略懂一些摸骨,便知曉自己這個女兒根骨俱佳,若是悉心教導,將來在武藝或是道術上的成就,應該會高于他這個做父親的。破布對自己有個這么優秀的女兒非常自豪,總是會抱這她狠狠地親一口,而后搖頭晃腦地夸耀道:
“真不愧是我破布的女兒,天資和你爹我一樣高!你是老天爺給我的最珍貴的東西。”
一旁正在曬藥的妻子忽然抬頭瞪了他一眼:“那我呢?”破布見妻子雙目圓瞪,是要發威的前兆,忙換上一副狗腿諂媚的嘴臉:“娘子莫著急,為夫還沒說完。在為夫眼里,娘子就是為夫的天。”而破布的妻子得到這么一句馬屁,往往都會丟他一記白眼,道:“你渾身上下就長著這么一張嘴了!等未晞開始學說話了,你可千萬別在孩子面前開口!”
男人爽朗的大笑和小孩子的咯咯笑聲交纏在一起,并著女子的責備聲,一起揚至天際。
家中有幾間大屋,幾畝薄田,一個不太溫柔但卻體貼妻子和一個女兒。破布覺得,這種生活是他早年時夢寐以求的。即便他現在沒有斬妖除魔,沒有揚名立萬,但他的心是溫暖且滿足的。一邊治病救人一邊守著妻子女兒,竟沒有發現時間流逝的是那么的快。
然而天有不測風云,美好祥和的生活很快就打破了。破布的妻子在懷第二胎時,因為不慎摔倒而小產。更糟糕的是她還有血崩的跡象。破布雖然會些醫術,但終究不是華佗在世。盡管破布衣不解帶地照顧了她數日,但還是架不住她身體的情況糟糕,沒能熬過那個寒冷的冬天。妻子亡故,破布似乎一下子老了十歲。他大醉了一場,便擦干淚水,獨自撫養女兒。那年,未晞兩歲。兩歲的未晞不記得媽媽的樣子,也不記得那年的冬天冷的刺骨入髓。漫天的飛雪簌簌地落下,很快就把那座孤墳妝成了白色。黃色的紙錢散落一地,被淚水打濕的地方暈染成了深色。寒風吹過,墳前的素白靈幡獵獵作響,和白雪交織在一起。從此,破布心中又多了一抔名為楚蠻的黃土。
破布坐在妻子經常坐著的位置上,手里端著熬得濃濃的米糊。他小心翼翼地用勺子把米糊喂到女兒的口中。他的動作熟練,神態溫柔:
“吶,乖女兒,以后就只有爹和你一起生活了,你可要乖乖地吃飯啊,可不要讓你娘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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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逆昨天把本卷的第二章進行了修改,把那章節的內容改到了本章節中。沒有注意到的親可以回頭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