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祈一手支靠在桌面上,手指輕揉著額角,一副不舒服的樣子。柳傾城緊盯著他不說話,這樣就醉了?
蘇祈見柳傾城杵在那兒一動不動,只好向她招了招手,示意走上來。
柳傾城似乎有些無奈,可也站起了身子走到蘇祈的身邊。她蹲在蘇祈的右邊,卻聽見知州楊憶說:“世子乏了,你且將世子送回屋中。”
柳傾城聞言看向蘇祈,嘴角微微抽搐,他乏了?而后柳傾城將蘇祈扶了起來,向著府院內走去。走到暗處,柳傾城回頭看了看,見四下無人,便將蘇祈松開,“你成心不讓我吃頓飽飯???”
蘇祈見柳傾城一副憤懣的模樣,只好接著向前走去。
柳傾城見蘇祈走了,微微一愣,趕忙追上去,“楊憶那么熱情,你為何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從踏入荊州開始,楊憶對蘇祈可以說是無微不至,什么都是最好的。
蘇祈聽聞柳傾城的問題,回答道:“沒有人會平白無故的對你好,明日我們便啟程吧?!?/p>
柳傾城不語,她慢慢的停下了腳步。暗淡的月光之下,看著他那潔白單薄的身影,那是一種蒼涼。須臾,她跑上前去,跟上了他的速度。
蘇祈轉頭看向她,眨了眨眼,“你是不是有什么問題要問我?”
“是。”柳傾城坦白的應他。
蘇祈輕輕一笑,那一笑如同蜻蜓點水一般,很快便消失不見了。
“你為何能離開南疆?”柳傾城問。
蘇祈聞言放緩了自己的腳步,又停了下來,轉身對著柳傾城解釋道:“南疆是一個部落大國,國政并非一個南疆王說了算。南疆王有個弟弟叫胡貝,是南疆的軍政大將軍,胡貝野心勃勃,主張征戰,而南疆王年邁,所以主張和平。我在南疆十三年里,胡貝虎視眈眈,企圖利用我撕裂南疆與天元的兄弟之誼,之后南疆王無可奈何之下只能發下文書將我送回天元。”
蘇祈話落看向柳傾城繼續道:“還有什么想知道的?”
“你為何會出現在金陵的斗獸場?”柳傾城問。
“回天元途中被胡貝的人追殺,因為我身份特殊那些人不敢動手殺我,瞞著胡貝把我賣給了斗獸場?!?/p>
柳傾城一臉訝異,想想這一路所經歷的和他現在所說的,他回到天元還真是一路的艱辛坎坷啊!
見蘇祈站在那里一副你問我答的模樣,柳傾城不禁咽了咽口水,知道的太多會不會被人殺人滅口?。?/p>
“還有什么想知道的嗎?”蘇祈主動說著。
柳傾城看著蘇祈,腦海里不禁想問問無心和他的關系,一路上,這無心對他言行舉止都推崇之至不說,句句都是“我家公子”,每每都是無微不至,想想二人若是有龍陽之好,她一臉竊喜。
蘇祈見她笑的奸佞,眉梢一挑,“你在笑什么?”
柳傾城一怔,急忙回過了神,見他看著自己,連忙掩住了笑容,隨口一問,“你喜歡什么顏色?”
蘇祈對于柳傾城這沒事兒找事兒的問題有些無語,可也照實了回答,“白。”
柳傾城聽著他的答案,將他從頭到尾的看了一遍,“難怪總穿一身白?!?/p>
蘇祈對于柳傾城的話很是無奈,輕嘆了一聲繼續向著屋中走去。
柳傾城亦是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幾日下來的顛簸,她不堪重負的趴在床上,隨意的翻滾了幾圈之后便香甜的睡了過去……
次日五更天,早飯過后,楊憶便為二人準備了過關文書和一路上所需的銀兩衣物,并派遣百人軍衛互送,一路直往元都。
荊州官道便捷,在加上他們日夜兼程,本是二十來天才能抵達的元都,他們行車八日便到。
元都城外,馬車平緩的行駛著。車廂之內一片寂靜,二人坐在那里一動不動。此時此刻,即將入城,二人反倒說不出話了;一個是一別故鄉十三年的人,一個是將這里視為地獄的人,心中的滋味兒,不是三言兩語便可以道出的。
馬車緩緩的停下,有了楊憶所寫的通關文書馬車經過簡單排查之后便進入城中。
“到驛站沐浴更衣,入宮面圣。”蘇祈面無表情的說道,一雙眸子變得有些空靈。
柳傾城一怔,慢慢轉過頭,調節了一下自己有些沉重的呼吸,輕聲道:“我可以走了嗎?”
蘇祈聞言看向柳傾城,“你要同我一起入宮?!?/p>
“什么!”柳傾城聽到這答案一臉驚訝,嚇得直接站了起來,“蘇祈,你知道我是誰!”
蘇祈見柳傾城面色有些蒼白,這才道:“放心好了,我不會讓他們認出你的。”
柳傾城不語,這種自殺的行為她才不干!她深呼了一口氣,平復下了自己的語調,“不!”
“我還不知道他們什么想法,再我沒回到殊榮王府之前,每一步都是走在刀尖上?!碧K祈應。
柳傾城不語,她撇過臉去,必須承認,她很害怕了,一點兒心理準備都沒有,當初若是知道還要陪他進宮,她怎么可能會答應?一年前她跪地接旨的場面還歷歷在目……
“撇開我的事情不說,當今皇上還算圣明仁慈,你是殊榮王府的世子,他不會拿你怎么樣的?!绷鴥A城說道。
對于柳傾城的說法,蘇祈并未否認,“我們的皇上擅于誅心,你也不例外。只是,我能不能安全回到殊榮王府都是問題。”
柳傾城杏眸微瞇,為難的很。這一路過來,她和蘇祈也算是同生死共患難的朋友了,如今他開口,她又如何去拒絕?畢竟關乎他的性命……
蘇祈見柳傾城遲疑,并未催促,她沒有那個義務要陪自己冒險。
良久,馬車已經走好長一段路了。柳傾城慢慢的坐下,思緒亂如麻繩一般。她抬眼看向蘇祈,低聲道:“我就陪你賭這一把。”她做出了決定,這條命她不知道已經賭過多少回了,在賭這一次又能如何?
“你肯舍命相陪,我蘇祈自然不是忘恩負義之人。”蘇祈輕聲應道。
柳傾城點了點頭,靜靜的坐在那里,情緒復雜,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究竟在害怕什么。
二人到了宮外的驛站前,驛丞站在門口相迎。蘇祈和柳傾城下了馬車之后便被迎了進去,驛丞則將蘇祈抵達元都的消息送入宮中,等候皇上下旨召見。
柳傾城換上了一件較為奢華的男裝,她坐在鏡前望著自己,雖說這張臉大不如前,可若是遇見熟人,定會被人認出。一手輕輕觸撫過那干燥暗黃的臉,仿佛還能看見昔日的嬌容……
“咳咳——”外邊傳來蘇祈的輕咳聲。柳傾城順著聲音的方向回頭看去,外邊的陽光有些刺眼,她微瞇起眼,卻見著一個陌生男子的身影,他拿著一個箱子站在門外。
蘇祈見柳傾城看到自己了,這才走了進去,來到柳傾城身邊。
嚇!柳傾城被眼前的蘇祈驚的說不出話來。判若兩人!他發束明玉發帶,一頭青絲按規定的高高束起,整個人看起來整潔了許多;那一身暗紫的長衣,光潔亮麗,在衣服的領口、身前、袖口、腰間、衣擺之上皆是象征著他身份的圖騰,華貴至極。
蘇祈見柳傾城盯著自己不說話,微瞇著一雙桃花眼,道:“易容術始終是假的,你切記不要與相熟之人靠的太近,容易露出破綻。”蘇祈說著便將箱子隨意的放到了邊上的梳妝臺上。
柳傾城久久才回過了神,她坐在鏡子前邊,蘇祈讓她坐好之后便打開了那個木箱。柳傾城見了一臉訝異,大大小小的物件和瓶子,滿滿的一整箱。
“你不會靠這個在南疆賣藝為生吧!”柳傾城不禁感嘆的問他。
蘇祈有些反感的搖了搖頭,低聲道:“閉眼,沒我允許不許睜開?!?/p>
柳傾城見蘇祈一副很認真的模樣也就乖乖的閉上了眼睛。
須臾,臉上覆上了一塊兒冰涼,她分不清楚是膠體還是液體,只覺得那冰涼很快的就蔓延開來,漸漸的,整張臉就如同浸泡在水中一般的舒適。
“這是什么?”柳傾城輕嗅了兩下,氣味兒十分的香甜,有些像蜂蜜,讓她忍不住想要舔上一口。
“別說話,這東西有毒?!碧K祈低聲應道。
柳傾城面色一僵,剛剛想去舔的舌頭瞬間就僵硬了一下,他居然把有毒的東西涂在自己臉上!可那又如何?被蘇祈那么一嚇,她的嘴只能合上了。
蘇祈見她乖巧下來嘴角微揚,手里頭的動作卻也沒落下,瓶子按順序的打開在涂抹,之后有從箱子里拿出了幾只刀筆,在她臉上小心翼翼的刻畫著。
柳傾城微微蹙眉,她很好奇自己現在變成了什么樣子。臉上依舊是冰冰涼涼的,偶爾能感覺到他在自己臉上的動作……
半個時辰過去,蘇祈看了看大功告成的柳傾城,又將手里頭的東西收回箱子里,稍微整理了一番,“你可以睜開眼睛了?!?/p>
柳傾城早已經迫不及待,猛的睜開眼睛。她身子僵硬無比的坐在凳子上,眼睛都沒敢眨,“這……”她看著鏡子里頭的自己,不敢相信的動了動身子,鏡子里頭的人也跟著她動了動身子。
天??!她真的變成男人了!雖說眼睛和自己原先的沒什么太大的區別,可蘇祈這易容術也是神了!她不敢相信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一點兒溫度也沒有,是冰涼的,上邊似乎覆蓋上了一層物體,不過這物體輕的沒有感覺,顏色和肌膚一致,可以說是一模一樣了。
“蘇祈,把你這手藝也交給我唄?”柳傾城把臉湊在鏡子前邊,一邊竊喜著自己做個男人也算俊美,一邊向蘇祈討要這易容之術。
“你不是說我靠這個賣藝為生嗎?你覺得可能把飯碗都交給你嗎?”蘇祈借著她的話連續問了她兩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