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傾城掂了掂手里頭的銀子,轉頭對著酒三娘一笑,一臉愉悅的向著外邊走去。可當她走出了醉生夢死,便放緩了腳步,臉上的笑容慢慢淡去,再一次回頭細看了一眼,暗嘆著這個酒三娘不簡單。
柳傾城走到馬槽邊上,正準備將馬牽出,拉著韁繩的手一僵,身后一陣陰風,她立即一手摁住馬鞍,一個跟斗翻身而過,只聽見馬兒的一聲嘶鳴,雙蹄高屈,不知是什么打在了馬兒身上,疼的它掙脫了韁繩,狂奔而去。
柳傾城看了看被韁繩磨破了的手掌,輕嗤了一聲,絲絲縷縷的鮮紅溢出。她目光警惕的掃了一眼四周,又看了看腳邊那帶著馬血的石子,厲聲問道:“誰不長眼!”
柳傾城正問著,前邊的林子里邊有一架馬車緩行而出。
無心一身黑色錦衣坐在車前,他看著不遠處的柳傾城雙眸一緊,突然間甩動韁繩,馬匹低鳴一聲迅速向前。柳傾城一愣,她望著車上的無心一動不動,只見那馬越來越近……
“吁——”無心一把拉住了韁繩,眼看就要撞上柳傾城的馬突然間急剎了下來。柳傾城依舊站在原地,面不改色,隨著馬的嘶鳴聲,一股強風帶著一絲屬于馬匹的氣息撲鼻而來。
無心拉住了韁繩,穩住了馬匹,一臉不悅的盯著柳傾城看,要不是他家公子有吩咐,這馬早就撞上去了!她哪里還能安然無恙的站在這兒?
柳傾城見無心這般看著自己,想著他們沒馬沒銀子的從南山回來也不容易,被他報復一下也是理所應當了,她低低一笑,最喜歡別人恨的自己咬牙切齒卻干不掉自己的模樣。
須臾,車廂的門打開,柳傾城不用看也知道里頭出來的人是誰。她背對著身子,雙手疊放在胸前,帶著一絲挑釁的問,“怎么,世子是舍不得馬還是舍不得銀子?追著我一個小女子不放。”
蘇祈聽聞柳傾城的話,緩緩下了馬車。他伸手捋了捋衣服上的褶皺輕笑一聲,“你若是小女子,這天下可就是女人的了。”
柳傾城轉身白了他一眼,咧嘴一笑,“那就是蘇公子寂寞冷了,對本姑娘有感覺?”
蘇祈并未受柳傾城那暴露的言語的影響,面容淡定的走上前去,一舉一動都顯得文質彬彬,“柳傾城,我們合作如何?”
柳傾城聞言一怔,還以為這個蘇祈是來找自己算賬的,沒有想到居然是和自己談條件的;不過,又有什么值得蘇祈追著自己談條件呢?單憑自己流犯這個身份,就會引火燒身,他不可能不懂。
蘇祈見柳傾城多疑的模樣,解釋著,“我才回到這兒,想來還沒你這個殺手知道的多。”
柳傾城一驚,瞬間便瞪大了雙眼,她不敢相信的望著蘇祈向前的背影,只見他一直向著林子內走去,似乎是有話要說。
她以為一切都過去了,也不會有外人知道當年的事情了……為何蘇祈會知道?她回頭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無心,這才跟上了蘇祈。
柳傾城跟在蘇祈身后,二人不緩不急的走著;一路上,蘇祈也不說話,柳傾城亦是按捺著,不想先問。
這里是元都的城郊,離開了過往的行道,四周便十分的安靜;枯黃的樹葉被風吹落,那些緩緩落下的樹葉,就像柳傾城此刻的心,隨風而動,等待著最終的降落點。蘇祈停下了腳步,站在那里,他并未回頭,只是壓低了聲音說道:“在顧卿安還未登上太子之位時,你是他的殺手。”
柳傾城愣在原地,雙手自然的垂放在身側,面容正定的她心頭卻像是扎著一把刀,疼的令人窒息卻又不能出聲。
蘇祈沒聽見柳傾城的答話,默不作聲。
良久,柳傾城深呼了一口氣,眨了眨酸麻的眼睛,這才坦言說:“沒錯,之前我做過他的殺手。”
蘇祈聽到了柳傾城的答案,立即轉身,看著她,“殺手的頭領你可認得?”
柳傾城微微蹙眉,極為不解的盯著身前的男人看,“你是如何知道這些的?”
蘇祈見柳傾城反過來問自己,搖頭一笑,“若是知道,我還需要問你嗎?”
柳傾城撇著嘴毫不客氣的白了他一眼,“蘇祈,你到底想干嘛?吃飽了沒事兒干?”
蘇祈見柳傾城這么排斥這樣的問題,反而一笑,“看來你認得。”
柳傾城不語,并不否認,卻也沒有承認,她走到前邊,背對著蘇祈,一言不發,眼里閃爍著異樣的光。
蘇祈走了過去,拍了拍柳傾城的肩膀,看似是一種安慰,“柳傾城,給你一個選擇,我保你,你順帶替我做事如何?”
柳傾城一愣,身子瞬間便僵直了,她紅唇緊抿,慢慢轉過身來,“從前是因為愛情,現在……憑什么?”話音一落,柳傾城轉身便走了。
蘇祈見柳傾城要走,說:“我可沒想養個殺手在身邊。”
柳傾城依舊沒有停下步伐,如今的她對日后不抱有一絲希望,一心只想查清真相,順便殺了顧卿安而已!
蘇祈見雷都打不動的柳傾城嘆息了一聲,揉了揉眉心骨,只能出下策了。
“柳傾城,我給你一個能接近顧卿安的身份,只是這個身份你不能白拿。”蘇祈低聲說道。
果不其然,柳傾城因為蘇祈的一句話面色一變,可步伐依舊,嘴里還念著,“不會幫你殺人。”
蘇祈輕輕一笑,“我也不需要你殺人。”
柳傾城雙眸微瞇,她轉身看向蘇祈,等著他的身份,也很好奇,為何他自信滿滿。
蘇祈見柳傾城專注的盯著自己,很顯然她很有興趣,他帶著一絲得意的轉身,“走吧。”
柳傾城站在那里,似乎在猶豫,見蘇祈就要走遠,她又跟了上去;想想看,這個蘇祈除了烤魚難吃之外,倒也沒欺騙自己,這一次,若不是蘇祈幫忙,她也不會跑華鳩這兒來,姑且在信他一次。
蘇祈與柳傾城一前一后的出了林子,站在那里干等著的無心見二人出來,趕忙拉過馬車走了上去。
蘇祈和柳傾城上了馬車,二人相對而坐,只聽蘇祈對著外邊的無心吩咐著,“去撫遠將軍府。”
柳傾城一驚,瞪大了雙眼,“我……的身份在撫遠將軍府?”
蘇祈點了點頭,柳傾城亦是不敢再問什么。撫遠將軍府,那是天元人人都得敬而遠之的地方,就算是如今的顧卿安,也不敢得罪。撫遠將軍云辛,手握重兵,功勛赫赫;其子云子寒,是個文武雙全之人,八歲時,得皇上賞識特許參加科舉,發榜之日震驚朝野,民間都在傳唱著這個八歲狀元郎;只是奇怪的是,云子寒雖然因文成名,可十歲那年就隨父出征,棄筆從戎,在外按年算,回到天元的日子卻是屈指可數。
蘇祈見柳傾城一言不發,也不多問,伸手從座位上方的木板上拿下一本書,隨意的翻看了起來。
柳傾城坐在車廂內,一路上,她心懷忐忑,撫遠將軍府……她一個流犯,怎能無所畏懼?
二人一個看書一個思慮,誰也沒了時間概念,不知是過去了多久,從剛剛僻靜的地方一直到喧鬧的街道,終于,馬車放緩了速度,停靠在一座官宅前邊。
蘇祈見馬車停靠了,合上了手中的書,起身放回架子上,柳傾城微愣,有些好奇,站起身子,她倒想看看蘇祈都藏了些什么東西在架子上。
柳傾城一頭黑線的看著架子上的東西,只見上邊放著的是一摞書和一盤棋,她一臉無奈,見蘇祈下了馬車,趕忙跟了下去。
無心站在蘇祈身后,對于柳傾城別說是說上一句什么,看,他都不想再多看一眼。
柳傾城望著眼前這座府邸,她曾經路過無數次,可也沒有細看過這里,就算跟著顧卿安來,以她的身份,她也只能站在門外,從未進去過。
她抬眼看向那金玉匾額,五個金燦燦的大字“撫遠將軍府”著實耀眼,足矣讓人心生敬畏,門下還站著七八個守門的侍衛,他們各個都身披云虎軍軍甲,站列整齊,看起來比門前那兩座石獅子還要神武,云虎軍軍威絕非浪得虛名。
柳傾城走到蘇祈邊上,蘇祈暗示無心上前,無心走上前去,遞上了拜貼。
蘇祈與柳傾城站在原地。須臾,府門大開,只見一個身著暗色錦衣的老年男人走了出來,外貌上看雖然已經年過半百了,可走起路來帶著一股子英氣,后邊那幾個壯年的家丁跟的匆匆忙忙。
蘇祈見那老者走了出來,趕忙走上前去,微微鞠身拜見,“師叔。”
“你這臭小子!半個月沒見著你了!現在才想起要來師叔這兒啊!”那云老將軍一臉驚喜的望著蘇祈,話里雖然罵著他臭小子,可他拉著蘇祈雙臂的手還帶著一絲顫抖,很顯然他也是心疼這個師侄。
蘇祈莞爾一笑,“師叔,五天前我可是來過的,只是你不在罷了。”
云老將軍聞言老臉陰陰看向身后那些站得筆直的侍衛,“哪個兔崽子說我不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