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塊巨大的圓形空地之上,高墻巍立,環抱著這塊血染的大地,每呼吸一次,那便是上天對你有所眷顧……這里是金陵,也是天元的蠻荒之地,一個大型的斗獸場,來這里的莫非罪不可恕之人,便是斗金十千的大官富商。他們在這里一擲萬金,讓場上那弱不禁風的血肉之軀與一只個頭龐大的雄獅搏斗。
站在那塊大地的中央,赤luo著的雙足早已不成樣子,上邊覆蓋著一層烏黑的血泥,腳趾上的指甲已經糜爛不堪。可盡管雙足如何的不堪入目,那右腳腳腕上掛著的一顆金鈴依舊在烈日之下閃爍著金光。誰能想到那一身灰黑破舊的粗布麻衣之下竟是一幅女兒之身,誰又能想到她也曾經是金絲玉緞的天元太子正妃?
柳傾城緩緩抬頭,目若點漆的盯著數米之外的金毛雄獅,一個巨大的柵欄橫放在他們之間。聽說它叫阿金,已經連續吃了十幾個人了,而今終于輪到她了……人常說生命曾可貴,可在這里真真就是賤如草根糞土。
一條破舊的頭巾將她的長發包裹其中,幾縷凌亂不聽話的則垂掛于眼前。一張小臉皮膚黝黑,傷痕滿滿,狹長的睫毛早就隱沒在那黝黑之間,也不知是這風沙吹的還是因為眼前的雄獅,她雙眼發紅,密布血絲,像一只即將發狂的野獸。
“誒!誒!誒!這七號瘦弱的跟頭小黑馬似的,東堡主!你這是欺詐我們啊!”一個身著華服,留著八字胡,白發藍眼的異地富商一手牽著自己剛剛娶回來的小妾,一手拽著大把的銀票對著坐在高處的東來喊著。
東來坐在最高的坐臺之上,見下邊有人不滿,放下手中的煙桿子,吐出了一個白色的煙圈,抬手陰陽怪氣的安撫著,“諸位,不要小看了這七號,他可是曾經一人一刀屠殺了三匹野狼,諸位稍安勿躁。”
“誰不知道這阿金是東堡主重金從玉門山帶回來的,就憑那小身板子,都不夠阿金塞牙縫啊!”那異地富商看了一眼身后的人大聲說著,身后那些人聽著他的呼喊,也紛紛應和了起來。
東來見他們鬧哄哄的一片,又看了看場上的七號和與他隔著一個鐵柵欄阿金,阿金的血統高貴,一直就是獅中之霸,七號看起來就干癟的很,身無三兩肉,阿金的個頭有他兩倍大。邊上站著的是東來的謀士張三,他見情況不對,場上鬧哄哄的,微微彎下身子,輕說:“主子,后邊排著的八號,是這個月南疆送來的奴役,今兒第一次上場?!?/p>
東來聞言似乎也是考慮了一下,動動嘴皮子,看向眾人說道:“既然大家都不相信七號,不如就在順著加上個八號如何?”
聽見東來發話,眾人也知道這金陵場子上的規矩,既然東來退了一步,他們也不能得寸進尺,也都回到了各自的位置上。
柳傾城看了看四周,抬手撓了撓瘙癢難耐的腦皮;這大熱的天兒,本就難受,頭虱被包在里頭也是熱的抓狂了,咬的她難受,心里也是煩躁的厲害。
“噹——”的一聲,站在東來正對面的人小鑼一敲,“把八號帶上來!”
柳傾城先是一愣,似乎有點訝異送死的還不止她一人,順著八號閘門看去,只見那人被后邊的幾個惡奴連推帶拽的轟了上來。
下注臺上的眾人見了各個都吐著唾沫罵著,只見那個八號除了比七號來的高點兒,干凈點兒之外其他也都一樣,干癟著就像根竹子!
美眸流轉間,她一眼便將眼前的男人看得清楚,也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小生罷了。見他那副樣子,別說在這場子上活一個時辰了,他也就是東來抓來給自己做個墊背的。
“噹——噹——”小鑼兩聲,眾人紛紛從罵戰里頭抽身出來,安安靜靜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好。說白了,這些銀子算得了什么?在他們看來,看上一場子獅子生吞也就值了!
柳傾城慢慢的向后退去,前邊那擋著獅子的鐵柵欄被上邊的人用繩子慢慢的拉了起來。阿金那雙圓鼓鼓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她看,柳傾城不覺捏了一把冷汗,低低道:“那家伙可比我好吃多了……你別逼我!”說著一手慢慢的摸到了自己的腰間,五指緊握著那削鐵如泥的彎刀。說實在,在這里一年了,見過的野獸數不勝數,這么大只的獅子還是第一次見,阿金毛色金黃光亮,四肢比她的胳膊粗兩倍,不由的讓她有些害怕。
阿金緊盯著眼前的獵物,爪子在地上輕踏了兩下,而后向著柳傾城慢慢的走了過去,警惕的在她周邊徘徊。
“該死……”柳傾城低嗤出聲,沒有想到阿金居然直接忽略了八號,盯上了自己,難道是自己看起來好欺負嗎?想到這里,腦海里便浮現起曾經那些不堪的記憶……
金秋十月十四,她的生辰,在一棵大樹下將一個身負重傷,長相俊美的少年帶回家中。
;原本以為她救下的是她的真命天子,卻不知道卻是一頭狼。因為他,她的家族在一夜之間化為烏有,他以欺騙的手段讓她從一個天真無邪的小姑娘變成了冷血無情的殺手;他許諾她當他走上太子之位,他便娶她為妻;可就在她準備以一個女人的身份站在他身邊的時候,卻被人設下毒計,狠心丟棄……淪落到了今天的地步!
灼熱的陽光炙烤著腳下的大地,她時不時走動著步子,阿金盯了她許久,終于也按耐不住的飛撲上去;柳傾城手持彎刀擋在身前,快速的向后退去,那早已經被磨的皮糙肉厚的雙足絲毫不覺得疼痛。她抬眼看了看不遠處的阿金,天氣過于的炎熱,眼前一片蟲影。阿金飛撲而來,她立即轉身向后跑去。
她向著八號的方向跑著,她就不相信了,阿金不是傻子,一塊叼在嘴邊的肉不吃,非要吃自己這塊長了刺兒的!
柳傾城直接跑過八號身邊,還轉頭看了一眼八號,四目相對,她嘴角微微上揚,雖然看不清楚他的面容,可那雙桃花眼倒是十分醉人,暗嘆著要是就這么死了真是可惜呀。
柳傾城迅速的奔跑而去,可下一秒她的臉瞬間就石化了,阿金的的確確不是傻子,一定是她上輩子的仇敵??!它直接繞過了八號,對著自己又是一個勁兒的猛追。
柳傾城欲哭無淚啊,心里是將阿金咒罵了千百遍,她咬著一口銀牙,柳眉緊蹙,而后突然一個急剎,猛的轉過身子,兩條腿的終究跑不過四條腿的,今天就和它拼了!
阿金飛撲而上,柳傾城緊握著手里的彎刀,血盆大口一口咬住了柳傾城的手腕。一瞬間,塵土飛揚,柳傾城被阿金直接撲倒在地,阿金一爪子摁在她的胸口,壓的她幾乎喘不上氣,她單手抵擋著阿金那鋒利的牙,另一手不斷地掙扎著,額上青筋暴現,布滿了細細小小的汗珠子,塵土遇上汗水,在她臉上覆蓋上了一層污泥。
四周塵土飛揚,下注臺上的眾人紛紛站起身子,想要看清下邊的情況。
柳傾城的手放到腰上,在腰間又拔出了另一把彎刀。她舉起手里的彎刀直接向著阿金的頸側用力刺入,右向下用力,硬生生的割開了一道口子;鮮血噴涌而出,飛濺在她的臉上,她雙目一閉,阿金疼的一爪子直接將她掃開。
柳傾城的身子被阿金橫掃了出去,她微閉著眼,似乎是死神站在身后接住了她……
八號被她直接撞倒在地,靠在墻邊,他低頭看向躺在自己身上的人,她面色黝黑骯臟,壓根就看不清面容。
阿金一步一步的走了上來,頸側還插著她的彎刀。鮮血順著那刀把子侃侃流下,瀉流在地,它搖搖晃晃的慢慢上前。
柳傾城微睜著眼,可就是動彈不得。她看著走進的阿金,在這金陵莽荒之地的日子總算是到頭了……
阿金搖晃的走上前來,柳傾城一愣,身子被人一扯,八號摟著柳傾城轉到了身后。她被他護在懷里,耳朵緊貼著他的胸膛,感受到了他那蓬勃有力象征著生命力的心跳。
阿金倒在地上,身子抽動了兩下,一動不動。
一陣歡呼聲,這場人與yu獸的斗爭終于在日落西山前落幕……
在那陰森寒冷的山洞里,一道巨大的鐵門橫豎在二人之間,她微微睜開眼睛,一手錘著暈乎乎的腦袋。視線慢慢的清晰了起來,這抬頭見老鼠,低頭見蟑螂的地方反倒讓她定下了心神。至少,她還活著,這里不是天堂。
四周較為昏暗,只有兩個牢籠之間掛著盞燭火,壓根看不清牢籠之外的東西。
“誒!吃飯了!”外邊傳來叫喚聲。一個推著飯車的男人站在牢籠外,一手拿起飯瓢,給她舀起一瓢子飯,倒在她的碗上。
柳傾城立即爬了起來,跑到那破碗前,骯臟帶泥的手一下又一下的將那飯攪到自己嘴里,時不時還會撥弄一下面前那礙事的頭發,一碗干飯,一雙臟兮兮的手,她也吃得很香。
“被獅子咬成這樣,居然還能吃飯。你還真是鐵骨錚錚的漢子?!边吷蟼鱽硪粋€年輕少年的聲音,那聲音不大,帶著一絲絲的暗啞,不失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