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山峻嶺,層巒疊嶂。濕滑的青苔,高大的灌木,濃濃的霧靄,在月黑風高的夜晚,更顯的森然。我深一腳淺一腳的前行,眼觀四周,耳聽八方,走的頗為費神。
“哎……”
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飄入我的耳際。
我一驚,停下腳步,難道是遇到妖獸了?
細細傾聽,卻沒了聲響。
我站著沒動,心咚咚的直跳。
“哎呦……”
在前方不遠的草叢里!
高大的樹木下,一堆茂盛的草叢,有藤蔓植物攀爬在樹上,形成了一個天然帳篷。
我順手撿起了一根樹枝。慢慢的朝那響聲走去。
那聲音似乎意識到了什么,不再有響動。
近了……
我摒住呼吸,拿樹枝撥開藤蔓的一角:一雙眼睛睜的大大的看著我。
我索性掀開藤蔓,愣了,那是一個人!
再仔細一看——
易北方!
真是冤家路窄。
看到我,他的眼神暗了暗,緩緩的說道:“操,冤家路窄。盼了這么久,把你盼來了。”
我撥開蓋在他腿上的樹葉,頓時傻眼了:他的雙腿血肉模糊,小腿處竟然露出了森森的白骨。整個人看起來狼狽又驚駭。
他挑挑眉,自嘲道:“我被妖獸攻擊了……來,殺了我,算你贏了……”
我冷笑了一聲:“什么意思,看不起我?還是你自知現在這個樣子根本贏不了我?”
他沒說話。
我走上前去,戳了戳他的骨頭,他眉頭緊皺,咬緊牙齒,從牙縫里絲絲的倒吸著冷氣。
他喘了片刻,有氣無力的低聲道:“你也太惡毒了,戳我骨頭……”
我瞥了他一眼,說道:“疼就老實點!”
他不再說話,低喘著,靠著大樹,閉上眼睛。
我觀察了下四周,一片安靜,時不時的有蟲叫聲。估計暫時不會有妖獸。
我想了想說:“你傷成這樣,只怕下不了山。有沒有辦法先處理下傷口?”
他聞言,睜眼瞟了一我眼,淡淡道:“你現在不殺我,等我好了,真的沒機會咯。”
“我不會趁人之危,要是這樣贏了,也沒什么意思!”
估計他沒想到我會這么說。他呆呆的看著我,沉默了片刻,開口:“幫我找一種草,那個可以敷傷口……”
我根據他的指點,在周圍速度的找起來。不一會已經找了一大把。我遞給他看,他點點頭,喘道:“嚼碎了,壓在傷口上!”
深夜的山谷,氣溫逐漸降低。我感到一絲絲冷氣從袖口領口鉆進來。我看看易北方,他身上的衣服幾乎破成了布條,里面一件緊身的背心,全是血污。
我加快了動作,嚼一口,敷一下。一條腿敷完,我的腮幫子都麻木了。他疼的嗷嗷亂叫。
目前的情況,真的顧不上他疼不疼了,一個是天氣越來越冷,二是怕招來妖獸。
我將他破爛的外套撕下來,他抱緊雙臂,唧唧歪歪道:“哇,你想干嘛!”
我懶得理他,這種時候,我能干嘛?
撕他的衣服是為了把敷好的腿綁起來。反正他那衣服已經破布爛條的,不撕也不能穿。裹好了一條腿,接下來是另一條腿。
“嗷——”
一個凄厲的叫聲劃破長空。驚得林中鳥四處飛散。
我停下動作,易北方也睜大了眼睛。
是妖獸!
聽這聲音,估計離我們已經不遠了。難道是聞著氣味過來的?
易北方一把將我拽緊草叢里。我瞪了他一眼,他咧嘴一笑,輕聲道:“如果真的被發現了,你就跑,把我丟下別管了……”
我把還沒嚼碎的草均勻的蓋在易北方另一條腿上。然后將我們頭頂上的藤蔓鋪好蓋起來。
清晰的腳步聲在不遠處逡巡。我倆大氣都不敢出。我總覺得應該再做些什么。
妖獸妖獸……
一個念頭在我腦中閃過:妖獸會攻擊妖嗎?貌似不會吧。
何不趁這個機會驗證一下:我究竟是不是妖!
我脫下外套給易北方蓋上。結果一不小心碰到了他的傷口,他咬緊牙眼睛睜的極大。我看到有一絲血跡順著他的嘴角緩緩的滲了出來。
那腳步聲忽地朝我們走來,速度不快,仿佛帶著一絲絲的猶豫和試探。
估計是血的氣味引來的妖獸。
我將他嘴角的血跡擦凈,他全身上下幾乎沒有什么可撕的了。
我脫了鞋子,脫下襪子,卷成一個團。
易北方突然明白了我要做什么。死不張口,腦袋搖的像個撥浪鼓。
我用眼神威脅他,他還是搖頭。
我瞪著易北方,他卻一臉從容就義的表情。
那一刻真的好想把他丟下自己跑了。可是如果真的這樣,我估計我這輩子都不會心安。
草叢外,妖獸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而且是直直的向我們走來。
這是真要完蛋了嗎!
不行!
我心一橫,顧不了那么多了:我一個反身,壓住易北方,吻上了他的唇。
易北方瞬間驚呆了。直瞪瞪的看著我。
我的舌頭輕輕的舔著他嘴角的血跡。
就在這時,那妖獸已經站在了草叢外。
安靜了片刻,拱進來一個尖尖的長長的——鼻子?
在我身上聞了幾下,停了下來,又聞了幾下,似乎在確定什么,終于收回了鼻子。
聽著它在草叢外徘徊的腳步聲,似乎心有不甘。
我們不敢輕舉妄動。我只能繼續爬在他身上。易北方被我壓得臉色慘白。
終于,徘徊了好一會后,妖獸向著另一個方向走去。
我離開他的唇,為確保萬一,還是將我的襪子塞進了他的嘴里。他抗議了兩下,就沒再說話。
我迅速的嚼完剩下的草藥,敷在傷口上,他疼的緊緊的咬住襪子,嘴里發出“嗚嗚嗚”的聲音。
傷口處理完畢,我鉆出草叢,打量下周圍,還算安全。盡快的走出山谷求救才是辦法。
可是易北方連挪動都不行,再經過這一番折騰,已經疲憊到了極點。
我取出他嘴里的襪子,和他說了想法,他輕輕的搖搖頭,氣息微弱:“你下山求救吧,我在這里等……”
不行,那不是等于讓他去送死嗎!
一起走!能走多遠走多遠!
我把自己的外套給他披好,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他背在身上。
沉,真沉!
我走一步停兩步,慢慢往山下挪。很快,我的腦門上全是汗水,順著臉頰往下滴。易北方伸手給我擦擦汗,說道:“放下我……”
“別廢話!”我背著他繼續往前走。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他趴在我肩頭沒動,我以為他睡著了,誰知他突然開口:“你是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