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千年以前，與西方極樂世界齊名的還有一個地方——太古。

這里位于九重天闕上東邊的一座小島。浮于仙界竹林深處，藏于海天幻境之后。這里是妖魔鬼怪的樂土，神仙秉持著自己的修為和正義，不屑于來。

可是玲瑯滿目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總會時不時的出現(xiàn)幾個毛頭小仙，來此獵獵奇，開開眼。還有一個隱秘的任務(wù)，就是為自己的師父尋一些稀罕之物。

能夠在太古生活下來的妖魔鬼怪多半生性純良，所以不但不會嘲笑毛頭小仙，反而多會向他們討教一些仙家養(yǎng)生術(shù)之類無傷大雅的東西。一來二去，一片祥和。

流光那時已經(jīng)不是毛頭小仙啦，當(dāng)他氣宇軒昂的走在太古時，引來一陣贊嘆和招呼。

“快看，有位上仙……”

“哇，這仙家真是美。”

“大仙，大仙，需要什么，來看看吧。”

流光一一點(diǎn)頭，微笑走過，并不停留。他并不需要什么，只是開眼界。

走過路口，聽到鑼鼓歌聲震天而響，他抬頭仰望去，接下來，這才是開眼了呢。

在那寬闊平坦的大陸上，四個巨型妖獸抬著一頂高大的金色歩攆，從遠(yuǎn)處的街口緩緩走來。周圍的妖魔鬼怪立馬迎上前去，追隨著妖獸的腳步唱歌歡呼，場面十分熱鬧火爆。讓他這個第一次來的外鄉(xiāng)人，都感受到了妖族的熱情。

他問路邊店里的小妖：“這是什么節(jié)日，如此熱鬧？”

小妖眉開眼笑：“仙家，這不是什么節(jié)日，這是我們的妖王來巡街啦。”

妖王巡街？

他第一次聽說，也是第一次遇到。

他抬頭望去，哪里有妖王呢？

費(fèi)了好一會眼力，才看到高大的金色歩攆里，竟然端坐著一個——小女孩？

他指著那小女孩問道：“那個小女孩就是妖王？”

小妖看著越來越近的隊伍，眼睛里滿是期待欣喜的光芒：“是啊是啊，那就是我們的妖王。”說著從柜子的最頂端拿下一個錦盒，然后捧著錦盒迎向了靠近的隊伍。

他看看周圍的妖魔鬼怪，每個人手里都捧著東西，大家爭著搶著，要將手里的寶物送給妖王。

喚龍鼓，護(hù)魂鈴，捆仙索……世間各種各樣的寶物聚集于此，被爭著搶著送給妖王。

她的子民歡呼著：“送給妖王，拿走吧，送給妖王，請看看我的……”

歩攆上的小女孩掀起紗簾，笑嘻嘻的看著大家，拿起這個看看，又拿起那個看看，一樣也沒拿。

有意思。

這么多寶物放在哪里都會惹人垂涎，如今任她挑選，她卻什么都不拿。

他站在街邊靜靜的看著。

似乎是受到了民眾的感染，他也鬼使神差的從袋里掏出一把茶果，看著歩攆走進(jìn)，遞了上去。

白皙修長的手，綠油油的茶果。

歩攆停了下來。紗簾被掀起，兩個細(xì)細(xì)小小的潔白手指伸了出來，捻起一個茶果。

接著，小手又伸了出來，拿了一顆。

然后小手又伸了出來，這次直接把一捧都捧了回去。

周圍的妖魔鬼怪都驚訝的看著這位上仙。

他手里的是什么？

不知道。

妖王很喜歡誒！

大家竊竊私語。

不一會，歩攆上探出一張笑臉，在九重天闕特用的淡金色光芒中，笑顏綻放。

聲音動聽的宛若天籟，比蟠桃宴上的絲竹更加美妙。

“這是什么？”

他著了魔怔，一笑：“茶果。”

“好吃，真好吃。”

嗯，于我心有戚戚焉！

我也很喜歡吃，不然不會走到哪里都帶著。

“還有嗎？”小女孩拍拍空了的手，問道。

沒有了，只剩下最后一捧了。可是看著小女孩充滿期待的雙眼，他緩緩開口：“下次來，我?guī)Ш枚嘟o你吃。”

小女孩點(diǎn)頭，順手取下他發(fā)冠上的一顆明珠：“這個做約定，你來了我會知道。”

說好的就來一次，可是“下次”成了魔咒。

一次一次又一次，終于無數(shù)次。

月慕尊者，從得道之日就和流光相識。兩人常常相伴游山玩水，打坐練功，兩人是無話不談的好友。

這一日在湖濱山色間，月慕將流光賣了。

眾多天兵天將將他圍困，說要捉他回天庭受審。

審什么？

審你和妖王私會！

私會？眾目睽睽之下，我們?nèi)绾嗡綍磕闱艺f說，什么叫私會！

哼！黃口小兒，休要狡辯，速速與我返回天庭。

回去的結(jié)果就是被關(guān)押，因?yàn)檫@件事情，流光的身份曝光。父親是神，母親是妖。

天理不容！

天理不容？

自然已賦予他生命，你們這些個道貌岸然的神仙卻叫囂著天理不容。

可笑可笑。

不是天理不容，是你們的心胸不容。

父親以生命換回流光一席容身之地。那以后，天界再也沒有什么流光了。

從此屬于陰府的流煙，又多了一個傷心之人。

在這件事情平息的很多年后。月慕找到流光。

其實(shí)她并非沒有去找他，只是暗中尋找，終在流煙得見。

原來那一身黑色，并非莊嚴(yán)肅穆之意。

為什么告發(fā)我？

許愿殿前，流光一身棉麻長衫，沒有了仙家的仙風(fēng)道骨，形體消瘦，卻更風(fēng)姿卓越。

你怪我？如果不是我挽救你，你現(xiàn)在早被那妖女纏身，命送黃泉了。

是嗎？我現(xiàn)在的情況，比命送黃泉也好不了多少。

你別在執(zhí)迷不悟了。

是你在執(zhí)迷不悟。不過，我不是你的迷。

你就這樣背著身子永遠(yuǎn)不想見我嗎？我找你找了很久，我不后悔我曾經(jīng)做的事情，就算重來一次，我不但要告發(fā)你，我還要去殺了她。

你敢！

你是不是已經(jīng)愛上她了？是不是？她是妖，違背天道的妖。就算你們能在一起，你有什么好結(jié)果！

你走吧。以后別來了。

流光的使者送走憤怒的月慕后回來稟報：“人已經(jīng)走了。主人，為什么不告訴她您和妖王是兄妹？”

“讓她死心。”

那之后沒多久，就傳來消息，月慕設(shè)計焚毀了太古，妖王下落不明。

月慕，我已經(jīng)原諒你了，為何你還要如此！

你以為天庭是什么好地方？伸張正義主持公道？

哈哈哈，如果這樣，那有成立門道的必要嗎！

天庭不費(fèi)吹灰之力，鏟除了太古，滅了妖王。作為功臣，月慕不應(yīng)該得到獎賞嗎。

有的，被派去陰府協(xié)助建造地獄，明升暗降。此后，除非公事，再無會天庭的可能。

而千年后的一天，她看到蘇荷站在地獄旁超度眾生時的金光大振，她才發(fā)覺自己是錯了。

心里陰暗，自私自利的人不會得到鬼王的加持和引路，更不敢來著地獄超度十方眾生。

若不是單利鬼王贊嘆了一句：流光上仙的妹妹果然也不同凡響。她永遠(yuǎn)還在恨意中沉浮。

原來所謂自渡，不過了悟。

月慕立在東海三重地獄悔過：我今懺悔，我月慕作為修行者，卻毀人家眷，殘殺眾生。有眼無珠，現(xiàn)自毀雙目，自廢修為，甘愿墮入十八層地獄，受千萬由旬之苦，只為贖請罪孽，為被我傷害的千萬眾生超度，愿你們早日脫離地獄，離苦得樂。

說罷縱身一躍，消失在茫茫血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