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兒奇道:“我去遼西干什么,莫非這也和我父親有關系,還有既然他在還人世,干嗎不和娘你在一起,反而讓您獨自一人這么多年?”
云詩苦笑,“你到了那里就知道了,”忽然想起就這么讓女兒去見他會不會引起他的反感,畢竟自己有點兒用事實逼迫他似的,可現在也顧不了這么多了,無論是自己和女兒的將來,還是眼前的局勢,都需要能有一個人去建立聯系才對,而這個人用念兒最是妥當。
給女兒整整衣領,柔聲道:“到了那里不要頑皮,在嶺城里面晃幾天就會有人找到你的,等你見了你爹他絕對會認出你,到時候不要意外就好。”說著從頭上拔下個玉步搖,在掌心摩挲了一番,小心的給她插在發鬢上面,“這個也算是和他相認的信物,細心點不要給弄掉了。”
念兒摸了下那步搖,還能感覺的到母親那絲依依不舍,忽然感到了一點疑問,“怎么不把他的確切身份告訴我?”
云詩微閉眼睛,“見了他你自然知道,不過行動隱秘些,別讓其他人發現你的去向。”
念兒見母親態度堅決,自己也是十分的想見那從未見過的父親,同時也想狠狠的質問他為什么把母親拋下了這么多年,當下緊緊的抱了云詩一下,轉身就回房收拾東西了,在云詩的遠眺中漸漸遠去。
云詩忽然拍了拍額頭,細細的算了一下女兒的年歲,駭的冷汗幾乎要冒了出來,怎么剛才沒想到這一點,當下騰空而起,對著那小小的黑影傳聲道:“記住,他是你爹……”
遙遙傳來一聲回應,“知道了!”
……
武林盟的塔樓是越建越高,盟主云矢天的脾氣也是越來越古怪。
除了一天必要的些事情外,他都喜歡在塔樓的高高寶座上面坐著,注視下邊那排排的巨陣,點點火焰和人影一起晃動,他對陽光十分的鄙夷,甚至決不允許天窗打開,就算是一點的亮光進去都不行,全部用幾層厚厚的黑幕給包裹的嚴嚴實實。
他更喜歡在朦朧黑暗中俯視眾生,看著燭光屬下的跪拜,那種搖曳的虔誠,幾乎可以讓一個人靈魂得到升華。
但越是高傲,越是孤寂,脾氣也越是暴躁,近幾天的天象大變足以引發他的熊熊怒火,甚至可以感到外面對他理想的不利因素。
點點燭焰在他的怒氣下明明暗暗,起起伏伏,映襯的高高的他臉色明顯的變化。
霍然門被吱的拉開,亮光乍現,幾乎刺花了他的雙眼,然后就是一陣碎步傳了進來。
云矢天勃然大怒,誰這么大膽犯他的大忌。
一個身影盈盈拜倒,“詩兒給父親大人請安。”
云矢天好不容易收回勃發的怒氣,強行裝出一副慈祥的樣子,道:“女兒啊,你怎么來了……”
可是仍然有幾根蠟燭為被那有形的氣勁折斷,燭油淌了一片,殘留的火焰在其中掙扎不已,兩個在一旁侍立的隨從慌忙從黑暗從連滾帶爬的撲到跟前,抖索著手扶著,邊還回頭顫顫著看著高坐在上面的主人,深怕悲慘的命運降落在自己的身上。
以前就曾有幾個隨從因為失手打碎了幾個燭臺而被活活杖斃的經歷,那血淋淋的場面在他們的腦海里面不住的回放,駭的膽子都要破了。
可是場面比他們想的要好的多,云矢天此刻好象全然不在意,半點也沒瞄他們一下,這讓他們安心了很多,心道也許現在沒事了吧,躬著身迅速的處理完畢,把倒了的蠟燭重新點燃,然后畢恭畢敬的向寶座上面行了個禮,連忙退下。
其的一個隨從好象好奇怎么今天主人的脾氣這么好,退到一半路程抬頭偷看了一下他的臉色,可是還沒等他仔細的品評主人到底是什么表情,身體忽然一震倒飛了開去,在黑暗中翻滾不已,雙手猛掐著喉嚨,可就是半點聲音也發不出。
云矢天緩慢的收回手掌,還是滿臉不在乎的樣子,淡道:“最近的這些下人,是越來越不會做事了……”
有些厭惡的搖搖頭,怎么爹爹能變得幾乎連自己都不認識了,性情大變不說,更是視人命如草芥,難道那個位置的魔力真的是那么的大,能讓他改變如斯?
云矢天見女兒的神色不對,似乎又要對自己的行為大加勸戒,忙急聲問道:“事情辦的怎么樣了?”
云詩凝視著遠方那漸漸僵直的身影,長嘆一聲,徹底放棄了再度勸戒他的想法,畢竟在某些人的心中,有些事情是旁人無論如何都無法接觸的角落,也許在父親的眼中,什么也不能與那個位置相比。
輕聲回道:“白沙幫,青蛟幫在我派去使者的斡旋下已經加入武林盟,至于龍幫……”語聲頓了頓,眼神似乎略過了一絲憐憫,“幫主過幾天就押送到了。”
云矢天大喜道:“這樣江南的全部江湖勢力全入我的手中,照如此的擴張速度,何愁大業不成?”但隨即冷笑道:“什么龍幫,也只不過是條小蟲而已,就他們也能配稱龍……”
停了一下,猛一拍扶手,續道:“可惜今年的時機就這么白白錯過了,真的沒想到朝廷還能有這樣的能耐,在連年大災的情況下還能調出如此多的糧食前來填補窟窿,莫非氣數未盡不成?對了,你上次提出的搶購計劃進行的怎么樣了?”
云詩垂下了頭,道:“還算順利,但是有一大批的外圍商人落入了官府的手中,所幸糧食已經急運而出,沒有造成什么損失,這些人都是女兒派出的中間人找的,對武林盟是一無所知,所以在泄密上絕無問題,不過也算無辜,您看要不要派人……”
玉矢天在座位上擺了擺手“救他們干什么,有可能暴露行跡不說,弄回來也是批麻煩。”
“是……”想想又把欲說出的話給縮了回去,在囤積的過程還與另幾批人馬起了沖突,其中勢力最大的一批在明爭暗斗下絲毫占不到上風,反而不知不覺就吃了大虧,幸好那些人只求自保,動手倒是不絕,對自己這方人倒是刻意避開,也就沒有什么大的流血事件發生。
若考慮是能有理由,有實力,甚至是有可能做這事的目標,第一個念頭冒出來的就是他。
苦笑了一下,似乎他還能記起自己,行事還算區別對待。
云矢天登的站起,在高高的臺階上面背起手來回的踱著,忽然怒道:“吞天老雜毛到那去了,他不是說連年大旱么,現在外面的雪是怎么回事,”猛喝:“江南怎么會有雪!”
云詩挽了一下頭發,淡淡道:“道長言此乃異象,和大局無關。”
云矢天冷哼:“什么無關,他可是以性命擔保還有幾年大旱的,若是出了什么差池讓朝廷就這么的緩過氣來,那我們這些年的苦心不就白費了,到時候用他的十個腦袋來贖罪都不夠。”
云詩沉默,實在不好加以點評。
云矢天忽然冷冷的看著她,道:“怎么我近來聽說有幾大幫派有點不安分了,暗地里還做什么小動作,你好象還沒采取什么行動吧。”雖然她近年來做的非常不錯,武林盟勢力大為擴張,可對女兒獨掌大事還有點不放心,暗地里還留有一股力量監視著,一有什么風吹草動馬上回報。
心中一寒,靜了靜,云詩躬身道:“女兒知道了……”那幾個幫派頭頭不過是對武林盟控制一天天的苛刻有所異議而已,沒想到就這么傳入了他的耳中,自己本來略有所聞,還想給掩蓋過去,可是這么快就要逼自己下決定。
嘆了口氣,看來又一場腥風血雨是跑不掉了。
凝視著自己的兩只素手,視線漸漸模糊,只是覺通紅一片,到底為什么要沾上這樣的罪孽?
鮮紅漸漸延伸,就仿佛那日拜堂時候的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