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瀟瀟暮雨灑江天,一番洗清秋。漸霜風凄緊,關河冷落,殘陽當樓。是處紅衰翠減,苒苒物華休。惟有長江水,無語東流。
不忍登高臨遠,望故鄉渺邈,歸思難收。嘆年來蹤跡,何事苦淹留?想佳人、妝樓喁望,誤幾回、天際識歸舟。爾知我、倚欄桿處,正憑凝愁。
屋外冰封天地,屋內,盆火幽幽。享受慣冬暖夏涼的舒非,就像戳破了的氣球,一下子憋了,窩在火盆旁,死不肯離開半步。每天這個時候她就極想念二十一世紀的家,想再次感受一下有暖氣的溫暖日子。
“小姐,要不要再添個火盆?”她怎么直打哆嗦,有那么冷嗎?
“好!你快去拿。”她凍紅的手指顫抖地拿起火鉗把盆里的竹薪撥得更旺些,看著一簇簇的火苗歡快地跳動著,她才感到有那么一咪咪的溫暖。
外面白雪飛舞,院里的寒梅迎風而立,毫不畏懼那片片雪花。地上留有一串碧妍的腳印,一個接著一個很有規律。只是景色再好她也沒心思瞧,天氣一天比一天冷,她也越縮越緊,現在抱成一團,快成肉球了。要是再冷下去,她就不知該怎么過了。
身上層層棉襖壓得她喘不過氣來,數數大大小小穿了七八件還是冷得發抖。棉襖雖保暖,卻也透風,風一吹就冷得她直打哆嗦,只好貓著哪也不去,乖乖烤火。
人一靜下來就會思考,她整日窩著不動,也就閑閑沒事胡思亂想。想到母親和妹妹時,她會擔憂得直擰雙眉,想到唐信威時,更是雙眉打結,恨不得能卷成麻花。
“小姐,火盆來了。”
一只火盆進入她的眼簾,她頓時看到了希望,像餓鬼看到食物,乞丐看到銀子一樣直撲過去。
“小姐,你怎么會這么怕冷?”說她穿成粽子是抬舉她,整一個肉球。
“你……你不冷嗎?”終于感到有點溫度了。
“冷是冷,可是沒你那么冷。”冬天會冷很正常嘛!
“那是因為你過慣了這種冬天,我沒過慣,我過的冬天一直很暖和的。”再這樣下去會凍死人的。
“有很暖的冬天嗎?冬天不是都冷的嗎?小姐,你過的冬天為什么很暖?”她的好奇心又冒出來了。
“溫室效應。”終于不再發抖了。
“嘎?”不懂!溫室效應?沒聽過!
“你不懂的啦!反正就是這樣了,你再幫我拿條棉被過來。”
“干啥?”碧妍一頭霧水,拿棉被干嗎?當柴燒嗎?
舒非雙眼一瞪。干啥?棉被能干啥?“當然是用來蓋!”身上再蓋條棉被應該沒那么冷了。
“蓋?”高八度的聲音揚起。“小姐你穿的已經夠多了。”
“我不夠!快去拿!”多?她還嫌少呢!多有屁用,又不御寒。啊!看這火苗多可愛啊!再燃得旺些吧!
“哦。”咚咚咚,碧妍跑去里屋拿了條棉被又咚咚咚地跑了回來。
“喏!”見她把棉被裹住全身,只露出兩只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火盆里的火,像是要把它吃了似的,那眼神讓人毛骨悚然。
“小姐,什么叫溫室效應啊?”問題得不到解答她會憋死。
“我好想回家!”目光變得呆滯。
“嘎?”這是什么答案?“不是啦!小姐,那個溫……”
“我要回家!”目光更呆滯呈迷離狀態。
“小姐,我是問……”
“回家!回家!”已在神游中。
“什么跟什么嘛!”得不到答案的碧妍氣悶地窩在一旁烤火,順便把火撥旺些,免得小姐凍得神志不清。真沒見過這么怕冷的人。
“我該怎么辦?”她像是問碧妍又像是問自己。
“嘎?什么怎么辦?”
她卻睬也不睬地喃喃自語。哦!原來小姐不是在跟她說話呀!
“哎!”她突然長嘆一聲,把僅剩的兩只眼睛都用被子蒙了起來,外人看起來就一個球。
“書不管用,跳樓也不管用,那怎么回去?”難不成要老死在這兒?
“小姐你在說什么?”討厭的被子,把小姐蓋住了,害小姐的話聽起來悶悶的,聽也聽不清。可她問了半天卻沒人回答,擺明了棉被把小姐的耳朵也給堵了,她的音量打了折扣。這下,她更有理由恨棉被了。明知到她喜歡說話的說。
“對不起啊媽,我不是不想回來,而是回不來啊!小雨……”悶悶的聲音繼續從棉被中傳來,不大不小,正好讓碧妍聽得不清不楚,外加斷斷續續,一頭霧水。
“小姐你講清楚點好不好?”她索性把耳朵湊過去靠在棉被上。
“信威你為什么還不出現!”悶悶的聲音繼續傳遞。
哇!這下她聽見了!原來小姐是在想少爺啊!呵呵!
“搞什么嘛!我都快凍死了也不來探視一下。”
是啊!是啊!少爺是不對!碧妍一副言之有理的模樣,頭點個不停。
“死冬天,沒事那么冷干什么!沒見我在發抖嗎?你知不知道會凍死人的!”
這關冬天什么事?冬天不都冷嗎?
“我要暖氣啦!COME—ON!空調!我的羽絨服啊!知不知道我很想你們啊!”
什么跟什么?小姐在說什么?想誰?
“電視機,電腦,OH—MY—BABY!沒有你們的日子好難過啊!”
小姐在講什么話?
“COMING—COMING—COMING—MY—BABY!”
她翻了翻白眼。
“我愛你,BABY們!”
她開始擔心了。
“暖氣啊暖氣,沒有你我會手腳冰冷,我不能沒有你啊!”
眉越皺越緊。
“電視、電腦啊!沒有你們的日子真無趣。天啊!我該如何活啊!”歇斯底里中。
她開始深思。
“我要回家!BABY們,我要回到你們的懷抱!”語氣突然變得肯定。
她已經確定……小姐瘋了!
“已找到舒非被送落的確切位置了。”林若霜緊皺的雙眉終于有了些舒展。
“哦?哪里?”吳傲天也有些興奮。只要找到確切位置,再用回復系統把她弄回來就好了。
“唐家堡。”她的雙手不停地在鍵盤上敲擊著,雙眼一眨不眨地緊盯著熒屏。
“那就準備開始吧。”要盡快把她弄回來,越快越好。
“好!我數一二三,你就開啟回復系統。”她已經迫不及待地想看實驗成果了。
“一……二……三!”
“三”字一起,回復系統立即啟動。機器在不停地運轉,熒屏上的字幕不斷地變換……
“就快成功了,快點,再快點。”她不禁有些激動。
突然熒屏閃了閃,然后就停止不動,林若霜激動的心一下子懸得老高。
“怎么回事?”
“好像是受到了干擾,訊號中斷。”吳傲天也激動了起來。他們好不容意研究了幾個月的成果……
“又失敗了嗎?”從沒有失敗記錄的他們,卻在這幾個月里失敗了數次,她頹然地倒進了坐椅。
思來想去她還是決定去稟報少爺,可是鄭管家說少爺正在忙,那她究竟該不該進去?小小的人影在走廊上徘徊,踱到東來踱到西,就是拿不定主意。
小姐的事刻不容緩,可少爺正在辦公,要是她冒然闖進去難保少爺不會怪罪于她,那她去還是不去?一時拿不定主意的她索性隨手摘了朵花開始數花瓣,單去雙不去。
“去……不去……去……不去……”花瓣隨著她的去與不去越落越多,直至禿頂。
“不去?”是雙數耶!那她……既然老天爺要讓她回去,那她還是回去好了,免得挨罵,她死都不會承認是她膽小。
“你究竟進不進來?”她老在他房門口打轉不嫌累嗎?本以為她會自己進來,想不到還得他來請。這小丫頭真是越來越不機靈了。
“啊?少爺!”啊啊!現在是什么狀況?老天爺讓她回去,可這會兒少爺自己冒出來了,那她說還是不說?
“你都站門口老半天了,有事怎么不進來說?”她以為他是神嗎?用算的就知道一切。
“呃……我沒事啦!”哇!少爺怎么有熊貓眼啊?他都沒睡覺嗎?
“沒事?”黑眼圈有擴大的跡象。她最好是有重要的事,不然在他門口晃悠半天打擾他辦公,他決不饒她!
“有……有啦!是小姐瘋了!”好……好恐怖啊!白天見鬼了。她瞄了瞄杵在她面前的黑無常,不僅衣服鞋子是黑的,臉是黑的,眼睛更是黑中之最,像是用墨畫過似的,就像小姐說過的什么狗,對了!就是‘賤狗’。不過賤狗是一個圈圈,他是兩個圈圈。
“誰瘋了?說清楚點!”連算了好幾天的帳,他的腦筋有點打結。
“小姐啦!她老說些莫名其妙的話,還直嚷著要回家。”她都聽不懂!
“哦……什么!回家?”這下他完全清醒了。
“耶?少爺?小姐的房間在那頭!你走錯方向了!”一個人影從她眼前‘咻’的一聲竄過,只留下一陣清風和一團模糊的背影,依稀可辯是她家少爺。可是小姐的房不在那邊啊!少爺不會是神志不清了吧?
她正在胡思亂想之際,只見原先的黑影又‘咻’的一聲回來,繞過她再‘咻’的一聲在反方向消失。
耶?少爺!少爺他有四條腿嗎?怎么跑那么快?
非兒!你要等我啊!千萬不要突然不見了!腳步加快,只見旁邊樹木都一一被他拋在身后。
“非兒!”終于到了,希望沒有來晚。
“非兒!”
望著空空的屋子,他突然覺得快窒息了。腳邊的火盆還旺著,可是主人卻已不在。非兒,你回去了嗎?我不是讓你無論如何回去前都要通知我的嗎?你怎么可以一聲不響就走了?
“啊!”一時氣惱,桌上的瓶瓶罐罐全被他掃落在地。非兒!你騙我!你騙我!你答應過我的,你答應過我回去前一定會告訴我的,你怎么可以在我……
我什么?一句愛上她被咽回肚子里,如晴天霹靂般,他怔住了。他……他對她動情了?他怎么會不舍?怎么會在發現她要離開時心慌?怎么在發現她不見后絕望?怎么會……
“舒非!你這個大騙子!”他再次發狂似地掃落一套茶器。腳步重重地越過擋他路的‘小山丘’,繼續著他的絕望大掃除。人都不在了,還留著東西做什么!不如毀了,免得觸景傷情……也傷心。
“你放屁!”
他身后傳來悶悶的聲音。
什么聲音?雖然極低,但在耳特尖的他面前,什么聲音都別想躲過,除非放在肚子里別說出來。
“我才沒有騙你呢!”聲音越傳越近。
那聲音……怎憑的耳熟?他激動地轉身,卻又頹然地垂下雙肩。
唉!哪有非兒的影子?該不會是他耳朵出現幻聽了吧?再次跨過那礙眼的‘小山丘’,繼續他的房屋整修活動。期間還不小心踹了那‘小山丘’一腳。
“你這個笨蛋!”聲音倏的拔尖。
咦?又是幻聽?一定是的!沒有希望就不會有失望,他決定不回頭。
“蠢豬!”聲音又高了八度。
幻聽幻聽!假的!這是假的!他嘴中念念有詞,進行自我催眠。
“唐信威!你這只豬!”聲音變得清晰而高亢。
是哪個不要命的敢罵他是豬?他非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再把‘他’晾成人干,腌成肉下酒不可。哼!哼!
火大!火大!真是氣死她了!
“唐信威!你沒聽見我在叫你呀?耳聾了啊?”聲音開始歇斯底里。
他的面前突然出現了一條頭頂冒煙的噴火龍。
“非……非兒?”不敢置信,不會他的眼睛也出現問題了吧?
這呆男人是怎么回事?傻了啊?她咚咚咚敲銅鑼似的猛敲他的木魚腦袋,看看能不能把他敲醒。
幻覺,一定是幻覺!非兒已經回去了,完了,他病入膏肓了,開始出現幻覺了。
見他仍是沒有反應,她一個火大,一把擰住他的耳朵,左旋九十度,右旋九十度,再使勁拉扯三下,嘴巴再湊過去,使出吃奶的力氣大吼一聲:“唐信威!”
這一聲河東獅吼果然了得,只見原本傻愣愣的人竟然眨了眨眼。
痛!痛死了!好痛!好痛啊!痛痛痛……
他怎么回事啊?眼眨個不停,是不是眼抽筋啊?正納悶著,他眼中突然出現淚花,把她給嚇傻了。不會吧?她是不是出手重了點?
什么重了點?是很重很重!像是應和她心底話似的,淚越積越多,不停地在眼眶打轉。終于,眼眶抵擋不住眼淚兵,淚水噴涌而出。
“非兒!”不是幻覺!她真的回來了!
一把被他扯進懷里,差點沒把她的骨頭擠碎。
“嗚……非兒!你真的回來了。”嗚……好感動啊!感動得耳朵好痛啊!
“你在胡說些什么?我又沒回去,哪來的回來啊?”不會是被她敲傻了吧?
“嗚……非兒!你回來了真好……”他顯然沒把她的話聽進去,繼續他的感動臺詞。
“我……你個笨蛋!我說人話你聽不懂是不是?我說我沒回去啦!”他腦袋秀逗啦?
“你……我靠!”跟他有理說不清,她一個火大恨恨地跺了一腳……在他的腳背上。
“嗚……非兒!你終于回……哇!好痛好痛!你干嗎踩我?”抱著她大發感嘆的人突然改抱腳板直跳。還一臉哀怨地望著她。
“痛?”
他點了點頭。
“你個笨蛋!要我跟你說幾遍你才聽得懂?我沒回去,我沒回去啦!”可惡!搞得她像瘋了似的形象大失,本來還想扮淑女的說。
“你沒回去?”那怎么會沒有人影?她會隱身的不成?
“對!”小頭顱肯定地點了點。她如果能回得去,又何必在這里挨凍?想到這,她的心就很不平,為什么他們都不冷?就她冷得裹了條棉被還是沒有半點溫度。
“那你去了哪里?”納悶、狐疑。
“哪里?你問我去了哪里?”她又開始歇斯底里。“我好好的在房里窩著,你倒好,突然闖進來鬼吼鬼叫不說,竟還罵我是騙子,你有沒有搞錯?想我舒非是什么人,我會去騙人?去欺騙一個‘老古董’?”她用鼻子視他:“想我舒非人格如此高尚,怎么會做出騙人這種有失格調的事?你……你你你……”見到地上被他掃落的茶器、花瓶尸體,她又話音一轉,“你不僅罵我,還搞破壞,你說!你是不是對我有成見?看我不順眼啊?”好心痛啊!那組茶器是她和碧妍在市集好不容易淘來的,做工精美、價格公道、童叟無欺、老少皆宜……呸!呸!什么跟什么,又不是打廣告。
“沒有沒有!我絕對沒有看你不順眼,我看你很順眼的,我……我我……反正我不是進來搞破壞的。”他連連擺手,努力澄清誤會。
“那你是來干什么的?”說了一大段話真是有夠累的,口好渴啊!她只能望著茶杯尸體嘆息,順便哀悼兩聲,祝它早死早超升。
“我是來……等等!你說你沒回去?”見她猛翻白眼,又要擺出開罵的姿勢,他連忙打斷“那你是窩在哪個角落?”他問得小心翼翼,就怕母老虎又發威。乖乖!別看她平時小鳥依人,發起火來嚇死人!特別是她的揪耳法,他的耳朵現在還隱隱作痛。
“怎么啦?我又說錯什么了嗎?”她怎么一副跟他有不共戴天之仇的模樣,恨不得把他大切八塊?
“那兒!”她恨恨地指了指火盆。
哦!那兒。不對呀!他記得那兒剛剛沒有人嘛,只有一個礙事的‘小山丘’嘛!他轉身時還差點絆了一跤。
“沒錯!就是你心里想的那樣。”眼神越來越噬人了,恨不得把他的身體瞪出個洞來。
“什么?我想的什么?”他跟她有仇嗎?他不記得有得罪她呀!
“我就是你心里想的那個小山丘!”咚咚咚……答案揭曉。
她怎么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什么?她是那個小山丘?那……
“沒錯!就是你踢了我一腳!”而且還踢得好痛好痛。她已經開始在磨牙了。
嘎?罪過!罪過!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那是你……”原來佳人一直都在,是他眼睛被眼屎糊住了沒看見。
“你是有意的!”她的身上肯定有淤青。
“我不是有意的。”當時他心慌意亂,哪有注意那山丘下是不是有人。
“你是特意的!”如果破皮了,她決不饒他,肌膚是女人的第二生命。
“我沒有,我不是特意的。”他只是沒注意而已。
“我不管,你得賠!”不然她一口氣憋著心里難受,小心眼是女人的專利。
賠?怎么賠?總不會讓她踢回來吧?他是無所謂啦!皮粗肉厚經打得很,就怕她踢傷了腳,到時又怨他骨頭硬。
“我要再加兩個火盆,三條棉被。”多一點比較保險,免得一覺睡下去成冰雕。
“你要那么多火盆、棉被干什么?”
“廢話!當然是烤火和蓋呀!”蠢問題!
“蓋?”低沉的嗓音一下子變得高亢起來。蓋那么多她也不怕壓死。
“你有意見?”敢給她有意見試試,她會讓這個死古董見識一下什么叫高科技手段。
“呃……沒有!”他哪敢?有也只能吞進肚里。
“聽見小姐說的話了沒?還不去拿!”他把炮口對準碧妍猛轟。
這小丫頭片子,話也不講清楚,害他白擔心一場還顏面盡失,真是有損男子漢氣概!她倒好,躲在房門口作壁上觀,看的好不高興,只差沒買包瓜子來磕。留他一人下戰場,她不懂得一切要以主子為上嗎?主子有危險,她就得身先士卒,真不知她是怎么當丫鬟的!不合格!
“是!”碧妍被他一瞪,腳下一滑,跌了個五體投地。卻也不敢多話,急急忙忙連滾帶爬地直奔廂房拿棉被去也。
“這下滿意了吧?”若再不滿意他也沒辦法了。
“怎么不說話?”她干嗎一臉狐疑地盯著他?
“你有多久沒睡覺了?”怎么像被霜打過的一樣?那么憔悴。胡子拉扎、頭發散亂。
“呃……大概三四天吧。”他努力把臉上的兩個黑眼圈揉淡一點,還好啦!以前剛創業的時候,十天半月不休息也是常有的事。
“三四天?”他以為他是神啊?“人一天至少要睡四個小時,要不然鐵打的身子也禁不住啊。”
“你是在關心我嗎?”他的眼睛變得晶晶亮。
討厭!干嗎一直盯著她瞧?害她忍不住要臉紅。“我關心你是應該的啊!畢竟你幫我那么大的忙,你可是我的大恩人呢!”供吃供住供穿供花錢,這個恩情是滿大的。
“你把我當作恩人?”他是一介商人,施恩不望報可不是他的做事風格,他只懂得錢滾錢,利滾利,用最少的資本換得最大的利潤,她既把他當作恩人,他也不會客氣的不求回報。
“恩!”在她舉目無親、一無所有時,肯伸出援手,恩同再造啊!
“那你要如何報答我?”好漁夫懂得適時收網。
“盡我所能。”只要幫的上忙,她會竭盡所能的幫他。
“哪怕犧牲生命?”他挑眉笑問,目光深邃,莫測高深。
“對!”沒有他,她早餓死了,為他犧牲也是應該的。
他唇角的笑意擴大至眼角,眼睛也變得更亮了。
“那你就報恩吧。”他既知自己的心意,勢必要弄清楚她的才行。他決不接受單相思。
嘎?現在?怎么報?
見她一臉迷惑,他好心指點迷津。
“你有錢嗎?”
廢話!她要有錢還要寄人籬下嗎?
他滿意的見她搖了搖頭,接著問:“那你有什么?”
她有什么?她什么都沒有!
見她不說話,他又說,“你什么都沒有那也行,古人不是常說無以為報就……”他故意頓住不說。
就?就什么?“該不會要我以身相許吧?”老臺詞了嘛!
“那也未嘗不可呀。”是該到取妻的年紀了。
啊?開什么美國玩笑!“呵呵!”她傻笑,雖然她也很喜歡他,很想嫁給他,但……她不行啊!她還要回去呢。
“你答應了?”他的語氣變得急促。
“呵呵!我又不是什么人間絕色,以身相許就免了吧。”剛剛河東獅吼的魄力和勇氣以下子縮了水,腳開始偷偷往后退。
“你不愿意?”眉頭開始輕皺,腳步逼近。
“嘿!嘿!你也知道的嘛!我不是這個時代的人,所以……”再后退一步。
恩!這到是個問題。
見他停住腳步不再移動了,她連忙掀起棉被,再次鴕鳥似的縮進被窩里。
該怎么阻止她回家呢?他可不想三天兩頭像瘋子似地到處找人。也許……找出她來的原因就能想到辦法阻止她回去了。恩……
咦?人呢?
唐信威東張西望地四處尋視,該不會……
咦?她怎么又變成小山丘啦?
“非兒,你很冷嗎?”
毫無動靜。
“非兒!”
還是沒反應。他上前推了推,“非兒?”
不動如山。
他索性一把掀起被子,嚴嚴實實的棉被下露出一張粉嫩嫩的臉,睫毛如善的微翹,在禁閉的眼瞼下,印下一道陰影。
這小妮子,原來是睡著了,他好氣又好笑地連被帶人一起抱進屋內。
床上傳來平穩的呼吸聲,望著她那柔嫩的粉唇,他忍不住偷了個香。食色性也,他也只是凡人一個。
見她睡著了也不安穩,身子縮成一團,蝦米似的,他又起身把被角壓緊,從外屋端進來兩個火盆,在床前擱著。過了一會兒,她才面露微笑地伸展開來,他也順勢落座在床角看著。
他有多久沒好好看她了?哎!自從應游帶李雙雙那個瘟神入住唐家堡后,他就一個頭兩個大,無暇分身來看她。她在這兒舉目無親的,一定很寂寞很孤獨吧?是他冷落她了。他已經好久沒和她一起吃飯了,就今天吧,他要好好陪陪她,明天他又得忙了。其它店鋪雖得到控制,但仍免不了走了些下坡,損失雖不大,卻也夠他忙一陣子的了。
鄭洪也真是的,以前都是他管帳的,現在珠寶城倒了,正直多事之秋,他倒好,什么表姑的外甥的女兒的婆婆的三表嬸病了要回去探親,前幾年他娘舅死了,也沒見他那么積極。
煩哪!珠寶城虧空數額那么大,不可能沒有漏洞的啊!為什么他就是找不到破綻?帳做得絲毫不差,進出寫得明明白白,究竟是哪里出了問題?這么龐大的一筆錢不翼而飛,簡直是不可思議。誰會有此能耐能在無人察覺的情況下從錢莊支走如此大的一筆錢呢?
在無計可施之下,他花了大筆銀兩,買通了江湖百曉生,讓‘他’去查此事,可是怪事又發生了,在他連連飛鴿傳書十幾封后,仍是杳無音訊,真是越來越匪夷所思了。
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暖風熏得游人醉,只把杭州作汴州。
自古描寫西湖的詩句多不勝數,又有蘇軾云:湖光瀲滟晴偏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也相宜。
西湖美景的確獨特,山清水秀,更有人盛贊:三吳都會地,千古羨無窮。鑿開混沌,何年涌出水晶宮。春路如描杏發,秋賞金菊芙蓉,夏宴鮮藕池中。柳影六橋明月,花香十里熏風。也宜晴,也宜雨,也宜風,冬景淡妝濃。王孫公子,亭臺閣內,管弦中。北嶺寒梅破玉,南屏幾里蒼松。四面青山疊翠,侵漢二高峰。疑是蓬萊景,分開第一重。
把西湖四季景色都一一描寫,且贊得如人間天堂。“上有天堂,下有蘇杭。”由此可見,杭州西湖的地位可見一斑。
而唐家堡管家鄭洪的老家就在杭州西湖畔,人杰地靈,各路英豪紛紛在此入住安家,照說如此富庶美麗的地方,他應該在此發展才是,可他卻一反常規,硬是跑到西北的唐家堡去當了名管家,雖說唐家堡乃天下第一大堡,富可敵國,可畢竟管家之職乃下人之位,還是要聽人使喚,總不比在自家舒坦。他卻度年如日,在唐家堡一干就是二十年,輔佐兩代堡主。
其實唐家堡在九年前也稱不上大堡,只能算是一個小莊而已,是現任堡主唐信威一手打拼出了現在的規模,因此,前任堡主也不算是首任堡主,應喚莊主。而現任堡主才是創立唐家堡的第一主人,只是尊重長輩而尊稱唐信威之父唐嚴為堡主。
鄭洪才干過人,尤其算得一手好帳,不管再難再復雜的帳目,一到他手里就會迎刃而解,這也是唐信威重用他的原因之一。他謀略過人,記性極好,是個做商人的材料,可是他卻不自立門戶,反而愿為唐家堡的管家。而這些年來,唐信威給他的薪資也是高得令人咋舌,照說,他也可以回鄉安享晚年,可他卻仍愿為唐家堡做牛做馬,凡事都親力親為,因此,唐家堡的每個人都十分敬重他。就連唐信威也對他禮遇三分。可謂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而此時,常年臉帶和善面容的他,卻一臉陰霾。
“鏢呢?”
“被……被人劫走了……”一個黑衣男子雙膝跪趴在地上,嘴角破裂,雙眼暴突,眼睛周圍有著明顯的淤血。
“劫走了?”聲音變冷。
黑衣男子的衣襟被他一把揪起,整個人提得老高,雙腳還微微打著顫。一是跪久了腳酸,二則是……害怕!
天知道他寧愿面對搶匪,也不愿意面對眼前這個可怕的中年男人。
“你竟然把鏢給弄丟了!”衣襟越收越緊,他的臉開始泛青。
“你當初是怎么跟我信誓旦旦地說,你順風鏢局是如何如何厲害,道上都敬畏你,不敢劫鏢的,現在你竟然跟我講鏢被劫了,你怎么不讓土匪給劫了?”他激動地朝手中的“廢物”大吼,臉因怒火漲得通紅,眼瞪得老大,恨不能把眼前這家伙千刀萬剮。
“我……我也不知道……那劫匪不像劫匪……”可憐的黑衣男人聲音也抖了。
“有哪個劫匪臉上寫‘我是劫匪’的?”這個笨蛋!
“可是……道上的兄弟我都打過招呼,他們不像是一般的劫匪。”他還想力辯。
“不是‘一般’的劫匪!那你告訴我他們是什么‘特殊’的劫匪!天皇老子出身嗎?”把他們千刀萬剮都不解他的氣。
“他們不是……山上下來的!是憑空冒出來的。”他還沒反應過來……鏢就被劫了。干凈利落。
這個白癡,真會被他氣死,他當初是瞎了眼才會找他托鏢。“劫匪就一定是山賊嗎?就不能是強盜、海盜、土匪?”真想翻白眼昏倒了事,免得氣死自己,他真是越想越嘔!
“可以是可以,可他們……”這里沒海,哪來的什么海盜?
話沒說完就被打斷,“你別跟我說他們不是海盜!”
本來就不是嘛!他是不是老年癡呆啦?但是脖子上不容忽視的力道告訴他……此人老當益壯。
“我不管!你去把鏢給我找回來!”他的喉嚨都喊疼了。都是這些笨蛋害他又多了幾根白發。
“找?去哪找?”被誰劫了都不知道,上哪找去?總不能求神問佛吧?
“我說了,我不管!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總之一定要把鏢給我找回來!”又是一陣大吼。
他掏了掏耳朵,連連點頭。“是!是!是!我一定找回來,一定找回來!”如果找得到的話。
“滾!”越看越礙眼,看來他是白忙一場了。
“呃……”‘他’提著他的衣領不放,要他怎么‘滾’?
“你……滾!”笨蛋!臨了還踹了他一腳。
可憐的黑衣男子原本就臟污不堪的衣服上又多了個腳印。
天哪!天要亡他嗎?他忙活了這么久,竟然跟他講鏢丟了,他付出的一切付諸東流。
“啊!”憤怒的吼聲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