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郊外找了一圈,沒有那泥哨子的影子,無奈,楚辰翼只好策馬往他們經過的那一路沿途尋去。看看地面,又不時地抬眼看看莫顏,只見莫顏的臉上再也沒有玩樂的心態,一直惴惴不安地在沿途細細留意。
無聲地嘆息,越到后來,楚辰翼越沒心情去留意那哨子了,莫顏認真地尋看時,他就凝眉看著莫顏的臉。想想十年前初見她時,她才五歲,搶過了她手里本該屬于他的哨子后,她還哭。這十年來,她竟然將一只破哨子珍藏的完好無損,如今掉了,她又不安成這樣。
搖首,當年他送于她的哨子,真對她有這么大的意義么?和她相處的時間不長,不過兩個時辰而已。她給他的感覺明明是散漫隨意的,卻獨獨執著于他送她的哨子。她對自己……真是用情至深啊!
“別找了,不就是一只哨子嗎,我去街上買來,再送你一只。送十只,送一百只,讓工匠鑲金渡銀,不是燒淘的泥哨子,做成金光燦燦的寶貝?”從未安慰過誰,說起這些話,楚辰翼一邊說,一邊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連他自己也不相信這些話是從他的口里說出來的。算了,豁出去了,她對他十年的感情,他這點回報也算不了什么。
“走!我們去讓磨金的師傅磨哨子去!”說完話,楚辰翼就要攬莫顏下馬。
莫顏急道:“不要,那意義不同!”
是呵,意義不同。楚辰翼無計可施,連朝政大事也沒見他這般的無措過。轉眼間,馬托著兩人,又從云蒼藥鋪折了回來。
忍無可忍了,看著眼前這個一路專注地留意著地面的女人,楚辰翼打橫抱了莫顏下馬,粗魯地說道:“跟我去珠寶店!”
他發誓,用金子、用白銀、用瑪瑙、用翡翠……樣樣質地的哨子,他要立刻擺在這個死腦筋的女人的面前。什么意義不用?那都是亂言!一樣是他送的,有什么不同!倔得跟頭驢!
“放我下來!楚辰翼……”你這個野蠻人……
“閉嘴!”低吼一聲后,楚辰翼的大手鎖緊了莫顏的手腕,手中的力道也在暗示著她,再多言的話,有的是她的苦頭吃。
冤家,冤家,當真是冤家!
紅蛸綾羅鋪,一丫鬟、一侍衛跟在一男一女的身后,一行四人雅然地從錦緞鋪子里出了來,“二哥,我穿這身衣服好看么?”立在男子的面前,女子牽衣頓足,切切地問道。
“好看。”男子笑,溫雅的唇角上揚,柔和地扯開了和煦的弧度。將女子額前的發絲撓到耳后,輕柔地說道:“以后規矩點,沒見誰和你一樣,出去郊游,還能從竹筏上掉下去,還好李鶴眼疾手快,你只是濕了衣服。要是你跌落河中,你叫二哥怎么跟皇上、貴妃娘娘交代?”
女子嘟嘴,“二哥都數落我好多遍了。”
“好了,別鬧了,二哥送你回宮。”竹墨淡雅地說著話,眉宇間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愁緒一閃而逝。顏兒……說好了在東街會面,怎么沒到?
女子滿臉的郁悶,“二哥,才過了晌午呢,我才不要這么早就回去!二哥,我跟你去莫府,二哥,帶我去你的夏竹軒……顏、顏兒怎么會和我四哥在一起?”正要找尋著能留在竹墨身邊的借口,女子晃眼見到了街對面,莫顏被楚辰翼拖著行走的畫面。
而顯然,竹墨也注意到了……
女子抬眼看竹墨,竹墨正斂眉看著對面。
“呵,我就說了,以往每次去郊游,顏兒總是一起來的,今天……嘖嘖,原來是被我四哥纏上了。”說這話的時候,女子的眼中閃過一抹狡黠,瞥了眼竹墨,便叫著街對面的人,“四哥——”
“桑兒?”楚辰翼回頭,沒料會在大街上遇到桑兒。莫顏也看了過去,果見被楚辰翼喚做‘桑兒’的女子的身邊,站立著白衣若雪的竹墨。
竹墨顯然早就注意到她和楚辰翼了,看過來的目光,有著海洋般的氣息。無波、無浪,是一張什么都沒有的白紙。卻是那樣的白紙,可以在上面盡情地描繪出所有圖象的白紙。一如既往,在竹墨的臉上、眼底,莫顏看不出絲毫外泄的情緒。傾然間有點感傷,竹墨,無論在何時何地,為何都能將自己的心包裹的那樣好?
竹墨,你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為何,兩個月過去了,我依是看不清你?
“二哥,過去啊……”桑兒興奮地拉了文雅的竹墨往街對面跑去。
楚辰翼遇到竹墨,并不覺得詫異,有他那個古怪精靈的妹妹在,竹墨會在任何地點出沒,都是有可能的。況且,此為拉攏竹墨之際,多接觸接觸,有益無害。
早已沒了要掙脫楚辰翼的大手時的胡攪蠻纏,“公主。”莫顏狀似熟咯地問安,眼中的余光,卻是看著竹墨的。
那只仍被楚辰翼拽住的手,微顫。似有要抽出之意,卻在感受到莫顏要抽開手時,不知為何,楚辰翼下意識地握緊了那只手。
桑兒不歡地蹙眉,“顏兒,干嘛叫的那么生分。”
竹墨諱莫如深的一笑,捻順了桑兒適才奔跑得亂了的發絲,修長的十指收回后,溫潤地說道:“因為四殿下在這里。”
楚辰翼凝眉,說道:“竹墨,這和我在此有甚關系?顏兒珍藏著我送她的哨子有十年之久了,我們終歸要成為一家人,不必如此客氣。”
竹墨溫朗的笑著,就在三人都以為他不會說什么時,他卻淡淡地道:“殿下,你將顏兒的手,拽得很疼了。”
誰都聽得出這話的弦外之音,是示意楚辰翼先放開莫顏的手。
一諤,楚辰翼低眼看著莫顏的手腕上被他勒出的紅痕,眼里似閃過一絲疼惜,隨即不露痕跡的松開了手。
竹墨為莫顏解了圍,也無視了楚辰翼所言的終歸要成為一家人的話,可是身邊,桑兒卻琢磨著楚辰翼說過的話,轉到莫顏的身邊,桑兒上下打量著莫顏,最后,說道:“四哥說你私藏他的哨子,你喜歡我四哥?”
那一刻,莫顏真想把楚桑兒埋了!
將‘她’珍藏楚辰翼送的哨子挑明了也罷,還用詞‘私藏’。暈厥,還好她皮厚臉厚,又本不是莫家人,不然,準得羞憤而死,罪魁禍首——楚桑兒!即便莫顏自認臉面夠厚的,面容上也飛起了紅云。
蹙眉低頭,眼神不敢去看竹墨,雖然她早已說漏嘴,竹墨知道‘她’珍藏那哨子的事。竟然……竟然……也不敢去看楚辰翼。
楚辰翼接過桑兒的話,低沉地說道:“那哨子,今天丟了。剛剛,我就是要拉她去打造各式的哨子。”
聽了楚辰翼的話,莫顏更是不想抬眼了。竹墨……一定會把她剛才的難為情和郁悶,理解為丟失了四皇子送的哨子的難過了。
竹葉的清淡氣息飄來,莫顏抬眼,只見一襲白衣的竹墨已站立身前,“沒關系,哨子丟了,二哥一定會給你找回來。”微俯著身,他看著她笑。
竹墨、竹墨,這才是她喜歡的竹墨啊!呶,連應對都不同,楚辰翼是要重新打造哨子給她,而竹墨,卻是執意要給她找回來。只有竹墨才知道,她要的,不是一個替代品,是那失物復得的心情!虧那哨子還是楚辰翼送出的,真是枉了莫家五小姐喜歡他一場的眷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