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雪剛才一到這房間,身上的盅蟲便發出嗚聲,她便知道這間房間里有陌生的氣息存在,此人武功很高深,為此,素雪收盡氣息藏在暗處。
這盅蟲,是鳳兮所養,每個閣主身上都配有一條,暗自行動時,這盅蟲便會幫助分晰陌生的氣息,只要在十米的范圍內,都會警覺。
"素雪,站住,不要沖動,我沒事。"鳳兮淡淡喝住激動的素雪,目光卻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
剛才素雪一到她便發現了,而上官夜的沒有離去她也是知道的,為了分散上官夜的注意,以及讓他更加好奇于自己,鳳兮故意在他面前接骨,借由此分散上官夜的注意力,這才能讓他不發覺素雪的行蹤,而素雪,一直屏息閉目隱在暗處,所以也不知道她被傷的事,不然以素雪的性格,早早就沖了出來了。
素雪頓下腳步,一臉痛惜。"主人,你受季屈了。"素雪心痛極了,在她心里,鳳兮如神明一般存在,當初在碧國皇宮,她也不曾受過如此委屈,想不到剛嫁來這北冥國,就受這么大的委屈。
這個該死的三皇子,其實不就是貪圖美色之人,他以為主人長得丑,卻不知主人的容顏天下無人能及,什么美人在主人面前,都自慚形穢。
若不是主人為了大業忍辱負重,又怎么可能答應那狗皇帝的賜婚嫁來北冥國。
素雪性格比較直爽,此時她越想越氣憤。
鳳兮望著素雪憤憤不已的神色,知道她是在關心自己,心下不免幾分柔軟感動,這種傷對她來說,不算什么了,剛上接上了,再加上藥了,如今已是不疼了。"好了,素雪,這不算什么,說吧,你來找我什么事?"
素雪被鳳兮這一問,馬上想起自己前來的目地,之前的不快倒也淡了不少。"主人,柳斂有了‘綠君’的消息,在東凌國左相的落塵的身上。"
"落塵嘛?那好,叫柳斂先不要行動,免得驚動他,明日我親自去一躺。"
"主人,你真的要去嗎?不如就交給柳斂吧,這落塵只是一介文臣,并不會武功,對于柳斂來說,取得‘綠君’是輕而易舉。"素雪不以為然地道。
鳳兮目色一凝,望著素雪淡淡道:"素雪,忘了我平日怎么教你的嗎?輕敵就是將自己陷入死境,這落塵既是東凌的左相,東凌素以武功出名,他身為左相豈有不會武功?只怕他是藏得深,這樣的人,最危險、最致命。"
素雪垂頭,悻悻道:"主人,素雪知錯,下次會注意。"
望著素雪乖巧的樣子,鳳兮嫣然一笑,此時,那張肥厚的臉,又有些不一樣了,那雙半瞇的眼睛,正瀲著圣水一般的光芒,整張肥臉,讓人有種恍惚的錯覺。"素雪,你先將話帶給柳斂,午時三刻再過來尋我,到時我會讓你喬裝成我,我離開的這一天,你可以借受傷的緣故躺在床上。"
素雪的輕功是魅里面除了鳳兮最好的,至于扮成朱陌的身份,沒有誰比素雪更適合不過,在碧國皇宮里,大多數時候都是素雪喬裝成朱陌。
"好的,主人,我這就去,晚上見。"說完,素雪頑皮地眨動清亮的大眼睛,白色身影遁窗而出,像陣風般消失于天際。
午夜。寒風冷嘯,月色昏沉。一抹極快的暗影從北冥皇宮離開,直撲東凌國而去。
東凌國,位于北冥國的西北方向。國土最大,但也是三國中最為貧瘠的,四面皆是高聳入云的雪山環繞,常年冰雪厚蓋,此時那一抹暗影,躍過險峻的雪山山路,最后終于出現在東凌國國都,酈城城門前。
鳳兮一身黑衣,悄然躍過城墻,無聲朝著左相府遁去。
左相府是一座素雅別致的府地,此時已是深夜,所有人都已入睡,府內的燭火,已然熄了大半,只余冷然的月色灑照。
院落中,依稀聽見陣陣水聲,那是假山輕淌而下的流水聲,水波輕濺,冷月下,那碧湖白霧繚繞,湖畔梅開清艷,芳香撲鼻。陣風微拂,萬千花瓣,紛紛灑灑,伴著縹緲的如紗白煙,美得仿若仙境。
一抹淡青的身影,靜立湖畔吹簫,萬千落花,皆都化為背影,將那一抹淡青身影襯得是如此的清冷孤寂。
此時他閉上眼睛,完全容入自己的簫音當中。
簫音空靈悠揚,如花開一瞬,美不勝收,又如晨曦甘露,清潤于懷。驀地,簫音低至塵土般,讓人如睹花落殘泥,化風而去的噓唏畫境。復而又轉為高鳴,如千浪拍石,又如烈日高照,讓人如置身茫茫大海,又如孤寂于悲天一色的荒涼沙漠之中,紅塵若夢,幾翻回轉,皆是南柯一夢。
最后,簫音輕揚,平靜如流水般悠長深遠,在寂然的夜里,婉轉空鳴。
隱身角落里的鳳兮聽著那簫音,不由得一翻震驚。對于音律,鳳兮可謂是精深,但剛才那青衣男子所吹的簫曲,自己若是用簫吹一定追不上他,但若是琴的話,也許還有得一比。
這么多年來,這是鳳兮第一次聽到有如此精深刻骨的簫音,人與簫,早已容為一體,這是最高的境界了吧。
鳳兮望著那青衣男子清冷孤寂的背影,便知道他是誰了。
而那青衣男子,也發現了鳳兮。他悠悠遠轉過身來,對著鳳兮隱身的方向道:"姑娘,既然來了,何不顯身?"
鳳兮知道因為自己剛才的驚詫亂了氣息,內力深厚之人便會察覺得到,本來她聽了簫音正有出去的意思,如今聽那青衣男子一說,她便袒然出來。"素聞東凌國左相才情過人,音律方面的造詣更無人能比,有幸聽得一曲,真是福氣。"
鳳兮說完,黑巾下明亮若星辰的雙眸細細地打量著落塵。
只見他一襲簡單的青衫,如緞長發輕然綰起,只用一支碧玉簪簪住,那一張臉,如同世間最純然的白玉,溫潤清雅,卻又帶著淡淡的清冷憂郁,那種憂郁與藍迦是不同的,藍迦的憂郁是從那一雙眼睛綻出,而落塵的憂郁,是從骨髓深外散發而出,似是天地間所有的孤寂,全都容入他的身體里去,衣袂飄飛,月暉澄黃,落塵的身影讓人恍惚。
在鳳兮打量落塵的同時,落塵也在打量她。
此時的鳳兮一身黑衣夜行服,頭發只用一根黑緞隨意繃起,黑巾遮面,看不到她的容貌,但那一雙清澈澄明的眼睛,似是滿天星辰都碎在里面,幽深迷人,似是晨曦般的水霧繞繚,又如碧藍海底的瀲滟華光,竟是不沾一絲塵氣。
落塵就這樣直直地望著這雙眼睛,一時間,兩人就這么兩互對視著。
一枚落花這時遙遙飄落下來,擋在兩人的視線當中,最后無聲落地。
兩人這才收回目光,相視一笑。
鳳兮最先開聲打破沉默。"落塵大人,小女子前來只求一事。"
落塵溫潤如玉的臉上,神色平靜。"不知姑娘所求何事?"
鳳兮勾唇一笑,黑巾下雖看不見那一笑是如何的傾國傾城,但那清脆有如珠玉落盤的笑音,叮嚀悅耳。"落塵大人想必已知,何需再多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