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巨大的痛在全身游走的,好像要抽干她的骨髓。清衣死死的咬緊牙關(guān),不讓懦弱的神經(jīng)喊出痛苦。有些事一定要自己忍了,自己吞了,才能在下次面對的時候,不會退縮。她早就學(xué)會了吸取經(jīng)驗(yàn)的存活,只是經(jīng)驗(yàn)往往帶著血淚。
就在她拼力抵抗疼痛的時候,忽然整個身子一輕,痛感突兀消失,一股熟悉的味道在瞬間將她包裹。清淡的淺草香,疏疏淡淡的縈繞在她周圍,讓她在瞬間覺得歡心,而就在這舒心的氣息里,忽然眼前被抹鮮亮的紅所侵襲。
巨大的紅蓮盛開在她周遭,一個男子背身而立,明明好近,可伸出手卻始終也夠不到。她記得,這是他夢中的男子,出現(xiàn)過無數(shù)次,卻永遠(yuǎn)看不清真容。不管自己長到多大,而他依舊是那樣背身而立,好像暗含無限憂傷,又好像在等待著什么。
“你,是誰?”清衣不禁問出生,可就在她話音落下的瞬間,周遭的一切卻突兀的消失,而一個聲音急切的響在她的世界之外。
“清衣,清衣!”清衣的心一緊,千重!
“千重!”她驚叫著霍然睜眼,看著對面的紗帳,才意識到自己做了個夢。可是這夢好逼真。她有些奇怪的晃了晃頭,卻發(fā)現(xiàn)不疼了,再看看周遭的環(huán)境,心猛的一動,一只手卻從背后,緊緊的攔住了她。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感覺,這身體好像早已習(xí)慣了他的輕薄,微微有些順從的迎合他抵上來的下巴。
“你醒了,真好。”輕輕淺淺的氣息,伴隨著溫柔的話語,本能的讓清衣的臉紅到了脖子根。清衣一頓,恍然要轉(zhuǎn)過身去看他,卻突兀的記起他斷袖的瞬間,不由有些賭氣的沒有回頭,只是冷冷的開口。
“你還記得回來。”這話一出口,她立刻就覺得不對,不是應(yīng)該說你走的嗎?為什么說出來的卻是這么酸溜溜的,完全不像自己的怨婦一樣的話語。肯定又要被這個無賴嘲笑了!不,不對,說這話的人肯定不是自己,恩,打死都不承認(rèn)這話是自己講的。
清衣的心里一番自我排解,滿心貫注的等著千重回話。可是等了好久,卻沒有聽到動靜。
“喂!”她沒好氣的叫了一聲,可是空蕩的屋子只有她單薄的聲音。不是又睡著了吧!清衣一陣氣結(jié),想到他上次給自己解毒解到一半就睡著的樣子,不由怒火中燒,自己在他心中就這么無所謂嗎?思及此,不由霍然轉(zhuǎn)頭。
還是那句老話,不看倒好,一看那就不得了。她不可思議的瞪大了眼,看著面前渾身是血,面色慘白,昏死過去的千重。
假,假的吧。這個半死不活的人會是那個天地?zé)o羈的無賴。一定是還在夢里。清衣皺起眉,揉了揉眼。可是不管她揉多少次眼。甚至把眼睛揉的微微發(fā)腫,她能看到的還是半死不活的千重,還有,還有他死人一樣的臉上,那抹玩世不恭的笑。
她恍然想到,他剛才是怎樣的笑著,怎樣的抱著自己,怎樣的說著看似清淺,實(shí)則沉重的話語。心,在這一刻不斷的收緊,收緊,收的整個人在瞬間失去了所有精力,只能痛苦而茫然的緊緊抱起千重,只能不斷的,不斷的叫著他的名字,好似招魂一樣,企圖將他從忘憂河畔招回來。
“哐啷”一聲,就在清衣失神,茫然的時候,木桶凋落的聲音襲擊了她的耳膜,她轉(zhuǎn)頭看到同樣茫然無措的上襄時,立刻像握住了救命稻草。
“快,快找大夫。”
上襄聞言一愣,二話不說,就拼了命的向外沖,也不管他是不是臉側(cè)蒼白,血汗奔流,他只知道這是清衣的話,只知道,這是她淚流滿面說出的話。那些淚水從她臉上滑落,卻淌進(jìn)了他的心,讓他整個人都被拋在決絕的悲苦里。讓他,不由自主的想要為她奉上性命,只要她不再用那樣悲傷的淚,說出那樣好似祈求的話語。
她該是高高在上冷冽決絕的女神,縱然是女魔也好,他就是不能看她如此軟弱悲傷,好像一個弱女子一樣哭泣的不能自已,哭泣的讓他手足無措,縱然她這一切只是為了那個他。
醫(yī)生是很快到的,因?yàn)橛辛司戎吻逡碌慕?jīng)驗(yàn),上襄是連拉帶拽的把醫(yī)生給拖來的。那醫(yī)生摸著胡子,拉著千重的手捋了半天胡子,搖頭晃腦的閉目又念叨了半天。急的清衣面色發(fā)白,雙手緊握,想一把刀劈了這人。上襄看出他的情緒,不由惶惶的開了口。
“大夫,這到底怎么樣啊?”
那大夫聞言,也不說話,依舊搖頭晃腦的捋著胡子,一副泰山崩于前而我亂的氣度,再配上他那白長不長,半白不白的胡子,嘿,您還別說,還真有那么幾分道家氣度。
但是你道家氣度那是你的事,打擾了我們第一女主關(guān)心她心上人就不對了。所以,在上襄問了幾次,都沒有回答的情況下,清衣二話沒說抄起劍,就架上了那大夫的脖子。那大夫是小地方人,哪里見過這架勢,登時道家氣度消失無蹤,一個腿軟就跪倒在地,磕頭磕的跟搗蒜是的。
“小的錯了,女俠饒命,不該想多賺您幾兩銀子,故弄玄虛,小的家有高堂老媽,下有孫子孫女,求女俠大人有大量,高抬貴手,看在小的跟您也瞧過病……”
上襄看著那大夫,一愣一愣的,清衣被他說的快暈的,當(dāng)即加重了手上的力度:“到底怎么樣!”
這是問題的本質(zhì),要你說你就說本質(zhì)好了,非要搞出這么一堆有的沒有的,自然引得當(dāng)事人不快。那大夫擦了擦汗。
“這公子無妨,就是內(nèi)力耗盡,暈了過去。多補(bǔ)補(bǔ),休息幾天就好,只是這期間千萬別再動氣和用功。”
“當(dāng)真!”清衣狐疑的看著千重滿身的傷,目光如利刃刮過大夫的臉。大夫嚇得慌忙抱頭就磕。
“公子的外傷確實(shí)嚴(yán)重,但是他好像上了什么仙丹妙藥,傷口都已結(jié)痂,只等自己恢復(fù)了。只是他身子畢竟沒好,加上面色憔悴,肯定沒好好休息,看樣子還是日夜兼程的趕著什么事,又內(nèi)力耗盡,才會這樣,而且……”
那大夫還說了什么,清衣卻早已兩耳空空,原本冰寒的眼,早就溫澤泛濫的看著千重。不用說,肯定是他離家再次遇阻,卻千方百計的趕來救自己。他那么辛苦,不曉得還有沒有受其他的罪,而自己,自己是不是太小人之心奪君子之腹了?
心眼小,這是客觀的她對自己的評論,本質(zhì)是她的心早就泛濫了。不知道是感動,歡心,還是悲傷難過,總之就是五味陳雜,忍不住揮手撥開了大夫,坐在床邊,看著千重慘白的臉,滿心話語,卻一個字都說不出。
她本不是柔弱的女子,剛強(qiáng),堅(jiān)定,成魔,這是她一生的追求,可是饒是她如何狡辯,卻還是在這一刻清楚的意識到,這個男人對于自己的重要。可是,他若真的這般在意自己,又為何要下毒,要斷袖,又要這樣拼命而來,有什么事情,讓她不得不好好的想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