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王前腳剛走,刀絕塵后腳便打算起身,風少依靠在門口,面色十分平靜:“我讓小廝送你……娘那方誤會,我這就去解釋,否則讓她瞧見,怕不會讓你離開的。”
刀絕塵點點頭,朝他做個萬福:“這些時日打擾貴府多日,實不應該,亦謝謝風少出手相救和照顧。”風吹起了她入府時,那一身的素衣,身子單薄隱顯,想到她如今懷有身孕,又只身一人。
“姑娘打算日后如何?”眼神在小腹上流轉一番,抬頭看向刀絕塵那張素顏,悵然若失。
風撩起她的發,伸手隨意一撥,道:“做小本買賣糊口。”想來是不愿意多提。
風少神情一愣,爾后醒來道:“既然姑娘已有打算,在下就不送姑娘了。”轉頭吩咐一旁的小廝:“送姑娘出府啊。”眼眸一瞇,沉聲道:“還不快去。”
小廝看他一眼,干笑一聲。“姑娘,隨奴才來吧,奴才帶你出府。”
“有勞。”
府外馬車已備好,刀絕塵撩起簾子,快活娘已坐在車內,車內舒服,一一具有,就連茶點也擺放在一旁的矮桌上,刀絕塵坐上車,放下簾,聽小廝揚鞭駕一聲,馬車已離城。
“快活娘,下刻我們去哪里呢?”刀絕塵撩起小簾,看著一閃而過的古香古色建筑,心頭是茫然一片。
快活娘似早就想好了:“我們去安寧郡吧,那里繁華。”
刀絕塵不知曉,安寧郡乃是離京城最近的一個的一個郡縣,隨意道:“快活娘熟悉,你安排就好。”神情有一絲落寞,這里……她終于安家了么?
駕車的小廝聽著,心頭忍不住嘆息一聲,少爺明明就是舍得不得這位小姐,怎么也不勸勸,看少爺的樣子,似不在意小姐的孩子!
“夫……夫人?”車外,小廝驚喊一聲,好在隨之穩住了心緒。
刀絕塵和快活娘面面相覷,在府上打雜的快活娘多少聽到的一些閑言閑語,刀絕塵懷有風少的骨肉,風家長孫過不了多久就要出世。快活娘理清過來,已明白刀絕塵腹中的孩子并非是風少。
車外風夫人的聲音響起:“風兒這是打算去哪里?”看著車簾,風夫人站在一旁隨意問道。
夫人不是在府中么,怎么在街上呢?小廝顧不得多想,有些猶豫的看著簾內,刀絕塵正要撩簾出去,就聽小廝急道:“少爺去給姑娘買衣料去了,說元旦將至,姑娘沒有幾件像樣的衣服不成。”
風夫人有些欣慰,也不疑:“去吧。”
小廝松口氣的模樣:“夫人,奴才這就去了。”
江南風景如畫,此時十二月份底,雖寒冷,卻有別樣之感。
“姑娘,奴才就送二位到此了。”小廝跳下馬,撩開簾子:“車內夾層有干糧和一些盤纏,少爺說,這輛馬車就送給姑娘了,天寒地凍的天,沒有馬車是不成的。”隨即壓低嗓音道:“駕車的車夫二位盡管放心,是信得過的人。”
刀絕塵暗道風少心細,心頭感動異常,輕聲道:“帶我謝謝你家少爺。”
小廝抿嘴一笑:“姑娘就此別過。”
馬車再此響動起來,快活娘看著身旁沉默之人,笑道:“風少別看他風流,實則是個用情專一的男子。”
刀絕塵不再言語,只是微微一笑,仿佛已是過往云煙。一旁的快活娘暗道她倒是個看得開的女子。
“夫人,去哪?”車外響起陌生的車夫聲。
刀絕塵看一眼快活娘,快活娘道:“去安寧郡。”
放下車簾,刀絕塵收起最后那一絲江南留念,緩緩靠在一旁默不作聲,似假寐,神情安然。
快活娘則在一旁喃喃自語到底做什么生意好?
風府,錚錚琴聲傳來,片刻琴聲落下,風少緩緩起身,抬頭看著小院不遠處的落梅,輕不可聞的聞道:“她們上了哪里?”
終究還是放不開那位小姐!“回少爺,聽小姐說,卻安寧郡。”
“孩子的爹……是否就在安寧郡呢?”喃喃的說道,昔日留戀花叢的風少已不再有一點影子。
依舊很輕,但是小廝卻聽見了,他道:“安寧郡是快活娘提出來的,說那里繁華,好做聲音。”
哦?有些意外,原來孩子的爹不是在安寧郡么?
宓憐兒身子不適,丫鬟立即請來大夫,這事報給了韓王,韓王揉揉額頭,起身:“去看看吧。”
宓憐兒一手捂住小腹,一手任由大夫把脈,瞧見門口影子閃動,就見簾子一挑,韓王一襲隨意的淡青色長袍,已是進屋。
“如何?”韓王問大夫。
大夫躬身行禮,與緊張的宓憐兒對視一眼,后者心緩緩下沉,面上卻依舊是溫柔的笑容。
“王妃脈象異于常人,老夫勿用,查不出絲毫的不妥之處。不過……”大夫沉聲道:“王妃自小身子體弱多病,又是陰虛,能懷上已屬不易,日后飲食起居、房事都要切記小心。王妃心緒不易動怒,心平氣和更甚!否則……”
“下去領賞吧。”韓王面色無異,淡淡吩咐一句。
大夫看一眼韓王,隨丫鬟退下。
宓憐兒聽后面色有異,一雙眼睛濕漉漉的看著韓王,雖然什么也沒有說,眉宇卻是一絲難過。
“以后好生伺候王妃,不得有半分差池。”韓王看著滿屋的丫鬟,喝聲道,瞬間凜氣逼人,嚇得滿屋的仆人哆哆嗦嗦的行禮,不敢多喘半分氣兒。
宓憐兒凝望韓王,輕聲喚一聲:“王爺……”
韓王見她這般楚楚可憐的模樣,心底一柔,上前握住她的手:“大夫可有開方子?”
貼身丫鬟道:“回王爺,開了安胎藥。”
宓公爵侯府,一涼亭處,王氏問道:“憐兒的身子怎有這般虛弱么?”
回答她的是今日上韓王府,為宓憐兒診脈的大夫:“夫人,王妃身子的確如此,若日后不好生調養,這個可能是王妃唯一的孩子。”
王氏背影一僵,好久才聽到她的聲音:“這話你可告知了韓王?”
“沒有。”
“很好。”王氏轉過身微微一笑,雍容華貴卻帶著滄桑,看大夫一臉沉靜如水的模樣,王氏又道:“日后憐兒就勞大夫費心了。”
“不敢。”
大夫一走,王氏那僵直的身子忽然軟了下來,眼中滿是疲憊……還有一絲嘲諷:“沒有想到,我們母女幾人的命運如此的相似。”
宓玲玄自生下太子長女,這肚子一直沒有動靜,宓長軍就不用說了,如今宓憐兒亦是走上了這條路,她這個做母親的,怎不難過?
“要是憐兒給韓王上下女兒,算是阻了我們宓家的權路。”王氏揉揉額頭,身旁的雙兒立即上前輕輕揉揉起來。
好一會,王氏的神情方才緩和下來,神情恍惚之間,想起了敏兒。
天烽十六年,在新年的喜慶里,不是每個人都歡喜。
傳聞一直有恙的陛下精神恢復了不少,面容也難得紅潤,在大新年內,大赦天下,百姓歡喜熱鬧一片。
大年初一夜里,王氏穿上敏兒做的喜色衣袍坐在大廳,面上掛著淡淡的笑容,任何人都能看出其中的勉強。
藍夫人靜靜喝著茶水,笑的格外開心,一張精致妝容明艷無比,她身旁坐著一身暗紅錦緞長袍的宓關,他有一句沒一句的和小廝說著閑話,大廳內,談不上安靜,可沒有一人大聲。
“我累了。”王氏起身,說完這一句便離開,雙兒跟在身后一道進了內堂。
一回房中,王氏面色立即沉下,捏緊拳頭:“藍夫人,你們就慢慢得意吧,我不會讓你們得意太久。宓家是我才有今日的局面,想要從我手中奪走,做夢!”
雙兒明白王氏在氣什么,據說太子帶回一個妖媚的女子回府,連續幾日都與那女子寸步不離,如今已搬上那女子院中同住,不出許久,怕是有孕了。
武文侯房中的侍妾前幾日產下一子,那可是文武侯的長子。母憑子貴,文武侯當即給了名分——文武侯二夫人。
“夫人,莫氣!”雙兒拿著濕帕擦擦王氏的手臂,低頭道:“不如夫人領養一個身世清白的孩童,放在身旁猶如親自對待,豈不很好?”
王氏只想了少刻,笑道:“這個主意不錯。”
雙兒也笑起來,看著她褪下憨厚的模樣,王氏有些感慨道:“敏兒看人果然不會錯。”有一股蒼涼的意味。
“我這一生為宓家操碎了心,怎會讓藍夫人母子得到這個便宜呢?倘若宓家給了他們,我如今的女兒……如何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