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叔德面色微微一沉,似乎不敢相信在他面前素來恭順的兒媳會這樣突兀的出言不遜,落差產生極大的失望,立馬,言辭露出不快來,“瑾兒——我們在商量大事,你不該回房去繡花嗎?”
蕭昭眼見她惹惱了父親,不由怒叱,“瑾兒,你先回房!”
可是現在她不想走了。
瑾兒面上毫無懼色,無視蕭昭投送來震驚的目光,平靜的陳述她的想法,“爹,家國天下,無論男女,都應該為蕭家出一份力,爹爹若有不愿,就當這是瑾兒最后一次出席這樣的談論。我現在要說的是和親之事,我妹妹莊眉,年方十四,我和相公素來寵愛她,她性子嬌氣,人受不得丁點委屈。表妹白若水,現已十九,早該是出嫁的年齡卻待字閨中,性格沉穩,言行張弛有度,溫柔賢淑,家教極佳——她代表蕭家出去才是真正的不會有辱家門。”
“瑾兒!”蕭昭也唰的站了起來,直視著她,眼里有著強烈感情的洶涌,“若水從來就是大病小病接連不斷,你如何想著要讓她去突厥?那邊惡劣的天氣一定會要了她的命!”
瑾兒的嘴唇微微哆嗦著,手掌蜷成一個拳頭,指甲紛紛嵌入了手心里,努力保持平靜去直視極少與她發火的丈夫,讓自己在氣勢上不要半分落下,“她畢竟已經十九,身體再差也是個成年人!莊眉才十四歲,她還只是個孩子!她的身體又能好到哪去?”
蕭昭眉頭皺得更深,“但是莊眉受過許多的磨難,她的承受力比若水一定要好!若水素來嬌生慣養!”
瑾兒毫不示弱,“你也知道莊眉受過許多的磨難,你還要她繼續受下去?我做姐姐的想給她一個平常正常的生活都不可以嗎?!”
他怒吼,“這是公事,不是私事,請你分清楚。”
她也凌厲起來,“我看是你分不清楚!”
也許是這句話觸怒了他,蕭昭臉色一冷,全然失去了和她爭吵的興趣,只剩了冷笑,“南宮瑾兒,你莫不是在公報私仇?”
公報私仇?!
這四個字簡直猶如尖銳的釘子釘入她的胸口,刺的鮮血四濺。她震驚的望著她的丈夫,望著他的表情,張了張嘴,卻吐不出一個字。
他的臉上滿是憤怒,還有著極大的失望。
她突然意識到她已經觸犯了他的面子,神情終于緩和下去,微微低首,作了謙順的樣子。
圍坐在一起的幾人面面相覷,全然被瑾兒突然的勇氣嚇住,連蕭叔德都一時不知該作何判斷。
“這樣吧。”
正當眾人啞然無聲之時,沈如玉的聲音宛如一陣清風,慢慢飄蕩到兩人之間,平淡,輕盈,卻有著不怒而威的震懾力,“先把兩個女子都送到蕭府來,我們見過之后再做打算。二少爺和少夫人也就別為這小小的事情傷了和氣,大不了隨便認一個女子做義女,送去邊疆即可。”
沈如玉說的最后一計純屬下下策,若是被人挑撥,說蕭家根本不重視他們與突厥的聯姻,反倒會取得適得其反的效果。不過顯然沈如玉也只是為了緩和現在的情形才這樣說,他很快又接上一句,“隨能去突厥,都是為蕭家效命的一件光榮之事,各位不要像去了就身陷囹圄,必死無疑似的。”
蕭昭心里的火刷的就騰了起來,視線冷冷打量過他,毫不客氣,“沈兄好顧大局!”
沈如玉微一蹙眉,面色一沉,似乎感覺到蕭昭對他強烈的敵意,不再多言。
蕭叔德見這兩人不知怎地也似乎火大了,周圍彌漫著緊張的氣氛,面對這樣尷尬的情況也只能道,“那就這樣吧,少卿立馬去接莊眉,晚上我們再決定到底送誰過去。”
輔機也站起身打圓場,“嗯,那就這樣吧,先去吃中飯。”
蕭劍笑吟吟道,“今日可有弟媳最喜歡的糖醋排骨呢。”
幾人你一言我一句,蕭昭和瑾兒面上卻泛不起丁點漣漪,直到最后場面已經尷尬的無以復加,蕭昭才淡淡拋出一句,“我和瑾兒先去接莊眉,各位慢吃。”
他不由分說一把拉過她的手,還在氣惱中的瑾兒卻猛地掙扎反抗,可惜她的力量相較于他遠遠不夠,只能被他輕易的死死鉗住,手腕都被抓出淤青來,悲憤的瞪著他的眼睛,在眾人錯愕的視線里被他連拖帶拽的帶離了現場。
蕭昭拉著她——確切地說,挾持著她一直出了蕭府,才一把甩開她的手,怒沖沖,“你今天是怎么了?!”
他一放手,她就感覺到手腕處火辣辣的疼,抬手一看,纖細的手骨處淤青的一大片,分外刺目。他的視線也落了下來,愣了一愣,似乎沒想到他使了這么大的勁,有些心疼的想去摸摸她的手,她卻把手背到了身后,盯著他的眼,“我怎么了?我今天做錯什么了?我不要你們把我妹妹送走!”
他憤怒的瞪她一眼,強行扯過她的手,輕輕揉捏著,“你有必要當著那么多人的面和我吵?”
她頓時委屈極了,“可是、可是你那樣子,好像真的要把莊眉送走!”
他瞥她一眼,加大了些力道揉捏她手腕上的淤青,突然把話題扯到好遠,“這手傷怕是要上藥才能好了,今天晚上我回去給你上藥酒,怕是要疼上一個晚上。”
他故意回避她的問題,她暗自生氣,嘀咕,“疼死我好了!”
他抬眼看她,突然手指一用力。
她哇哇大叫,眼淚都要擠了出來,拼命想甩開他。
可是他如磐石一般靜靜的立著,任她推搡,分毫不動,漫不經心道,“才這么點疼就受不了,還想疼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