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也是個古怪之人,他年歲其實并不太大,卻喜歡留胡子,白白可惜了那張英俊的臉。她猜師父最多只有二十五歲左右,畢竟那雙眼睛騙不了人。而當年她隨師父來這的時候已經及笈了,所以她和師父自然有些礙于男女授受不親。
推開院門,只見一粉色羅裙女子正端著簸箕站在院里晾曬草藥,動作麻利熟練,嘴里還輕輕哼著歌。
“芷玉。”映雪對女子背影輕輕叫了聲,走進院內。
“映雪你回來了。”女子聽到聲音回頭,圓圓的心型臉立即綻放成一朵花,并放下手中的簸箕,朝映雪走了過來,“劉家村的那些病人還好嗎?剛才師父找過你呢。”
芷玉和映雪一般大年歲,是蘇府廚娘的女兒,生得一張紅潤潤的圓臉,帶點可愛的嬰兒肥,柳眉杏眼,小小嘴,頗是嬌俏。兩年前映雪被蘇家老爺送上山,情同姐妹的芷玉自愿上山來陪小姐說怕小姐孤獨,這樣一陪,就是兩年。
偶爾她會下山回京探探娘親,帶蘇家的家書或者一些補品給小姐,但更多時間是隨著小姐一起學醫采藥,每月下山一次布醫施藥,為百姓疾苦感悟頗深。當然,這些事兒是要在瞞著師父的情況下進行的,因為師父不喜歡小姐四處奔累。
“恩,那些人還好。芷玉,師父什么時候回來的?”映雪取下頭上的面紗斗笠,露出一張絕美精致的瓷白臉頰,尖尖的恰到好處的鵝蛋臉,修長淡掃的黛眉,說話的時候,濃密的睫毛如扇子般撲閃,將那汪澄澈秋水大眼襯托得更是水靈生動。
她的皮膚非常白皙細膩,與一身白衣交相輝映,堪比出淤泥不染的白荷,美得沉靜,脫俗出塵。
芷玉一下看得呆了,每次總是忍不住在心頭感嘆小姐的絕世之貌,自從上山后,小姐出落得一天比一天水靈,身子也一天天的拔高,細細的身子骨,長長的玉腿兒,該圓的圓該細的細,連同為女子的她都不得不驚嘆唏噓。
有些時候幫映雪擦背,即使是用很輕很輕的力道,她都怕弄傷了她。因為映雪的肌膚太白嫩了,稍微使力,便會弄出紅痕。
而她呢,雖然與映雪同歲,卻比映雪矮半個頭,而且皮膚稍微偏黃,腰肢粗粗短短,胸部平平,活似沒有發育。難怪齊康小時候經常叫她胖丫頭,到了十四歲也不肯改口。只怪她小時候老愛在廚房偷吃,所以才……
呆呆望著亭亭玉立的小姐,她暗暗下定決心以后每頓少吃一碗飯,一定要將腰肢減得跟小姐一樣細,還有胸部……有了這樣的身材,看齊康那小子還取不取笑她。
“芷玉?”見芷玉只是盯著自己發愣,沒有把她的話聽進耳里,映雪終于忍不住打斷這個小妮子,“在想什么?”
“啊。”芷玉緩過神來,連忙接過映雪手中的面紗斗篷,笑道:“嘿嘿,我在想為什么小姐生得如此絕色,比夫人漂亮幾千倍幾萬倍不止……小姐別蹙眉,我說笑呢……剛才師父找你,應該是小姐你治病的時間到了。”
“治病?還有希望嗎?已經試了兩年了。”聽罷芷玉的話,映雪的臉黯淡下來,并下意識的用玉指撫上留有大片劉海的額頭,低落道:“這兩年來,師父已幫我試遍百藥,卻依舊不見效果,我怕……”
“映雪!”這時身后陡然傳來一道嚴厲醇厚的男聲,打斷了映雪的低落。只見一穿合體整潔青色布衣,留著大胡子的高大男子從門廊上走下來,直直望著白衣女子。
他走到映雪面前,沉聲道:“不要再說這些沒有用的話。藥澡水已經準備好了,你準備一下,一個時辰后再來見我,我有重要的事跟你說。”
說完,轉頭對旁邊的芷玉簡單吩咐道:“你幫映雪準備衣物,期間要守在旁邊。”
“我知道的,師父。”芷玉乖巧應答,這事她已經做過無數次了,哪會不知道。只是師父太關心映雪了而已哦。俏皮的吐吐舌,竊笑不已。
師父雖為師父,卻不是仙風道骨老態龍鐘的師父,他雖留了大片胡子,遮住大半面容,其聲音卻是錚錚鐵骨男兒。同屋檐生活了兩年,自然聽得出來。
師父對映雪極為上心,當初也是他去蘇家將映雪接來,并向老爺保證他能幫映雪化解戾氣。只是兩年時間將滿,映雪的情況卻沒有一點好轉。
望著師父高大的背影,她陡然為他感到落寞。兩年來他不斷嘗試各種草藥,試遍百種針法,盡心盡力卻終是一無所獲。
這樣的結果,不僅對映雪殘忍,對師父也是種打擊。
只是有的時候她會想,師父與蘇家無半點瓜葛,為何要對映雪如此上心?如果說是師父看上了映雪,那是大大的不可能,因為映雪自小就被關在閣樓無法見人,師父身為外人如何見得?
更何況師父的年歲應該比她們大很多,所以這種可能性未免有點牽強,除非老爺認識師父……
芷玉心思百轉千回的時候,旁邊的映雪卻是默默往藥池走,她對師父的話沒有做出任何回應,卻是掩去了水眸中的失落,毫不猶豫寬衣踏進藥池。
藥池里的水是墨黑的,黑漆漆一片,飄散著濃烈的藥味,很是懼人。那潭黑,就如同一個深淵,一個旋渦,幾乎將人狠狠吞噬,讓站在旁邊的芷玉瑟縮了一下。
雖然見識過很多遍了,但她依舊是怕,她怕那潭黑,怕那黑水下有什么怪物咬她的腳。但是映雪卻很不怕,每次她都是靜靜踏進去,而后閉上眼不說話。
就如此刻,映雪將長長的青絲松松挽起,露出她嬌好纖細的玉頸和香肩,靜靜坐著,水黑膚白,形成強烈的對比。
芷玉一直在旁邊吊著心:“映雪,有沒有哪里不舒服?”其實泡這藥澡很刺痛很灼熱的,小姐每次卻一聲不吭、安安靜靜、跟沒事似的。師父讓她守在旁邊,就是怕小姐受不住、暈過去。
“很好。”池里的女子搖搖頭,面頰緋紅,沒有異常。
“那,如果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說出來,知不知道?”芷玉在心底嘆了口氣,守在旁邊整理衣裳。
“恩。”
一個時辰后,映雪剛從藥池里走出來淋浴,正從外面拎熱水進來的芷玉突然一聲大叫,差點將木桶摔到地上:“映雪,你背上的胎記沒有了,映雪!”
映雪正套上衣衫將長發撩到肩后,聽到芷玉這樣一叫囔也是吃驚,“真的嗎?芷玉。”
“當然是真的,小姐的背部好白嫩,什么也沒有。小姐如果不相信,我們去房里看看。”
“我相信芷玉的話,但是我現在應該先去見師父。”她的心史無前例的雀躍起來,原來師父成功了!原來師父所說的要事,是要給她一個驚喜!
“快去吧,師父在等著你呢。”芷玉更是樂瞇了眼。
“恩。”
書房里,青衣男子負手站在窗邊。
“我只是幫你暫時隱去那胎記,并沒有消除。”他轉回身子,繞到書桌旁拿起一封薄薄的家書,“這是蘇家的來信,蘇老爺在信里說已替你找了夫家,接你的人晚上會到。”
映雪接過家書,折開讀完,柳眉蹙起,“為什么這么急?一個月的時間很難到達卞州。”剛剛的喜悅已經全散了去,原來爹爹始終要把蘇家放在第一的,而她身上的胎記,而師父……
“所以師父其實早就知道這事,幫我暫隱胎記是為了讓我嫁人?告訴我,我身上的胎記是永遠不可能消除的,對嗎?”
青衣男子看著她,沒有說話,一雙深沉的眼,卻有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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