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聲奶氣的喊叫聲驚詫了在坐的每一位笑容可掬地談笑賓客,明亮的眼睛,皓潔的牙齒,透著懵懂不知的稚氣,清澈的水眸汪汪地凝視著臉色煞白的女子,眨巴了一下眸子,嘟嘟著嘴巴到立在一旁的云溪身上,嬌嗲嗲地又喚了一聲,“娘親。”
符廷莫名地松了一口氣,那個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小女娃讓他心莫名地咯噔了一下,月眉星眼,粉腮梨渦淺淺,高挑地鼻梁與上官槿夕如出一致,怎能不有所懷疑,何況新婚之夜,已知曉她并非處子之身,若育有一女娃也并不是稀奇的事。思索著,符廷鷹眸瞥過一旁一派安詳的槿夕,身后的安鑒僵泄著身子直勾勾地凝視著抱起小女娃的云溪,一顆心‘哐啷’地碎成了兩片。
上官槿夕平伏著心中澎湃的潮涌,側身柔笑著凝視著轉過臉看著她的憐憐,伸手撫了她的臉頰,寵溺道,“憐憐已經三歲了。”
云溪嬌笑著點頭,手臂緊了緊,安鑒看著眼神也更緊,心中的悲郁淋漓盡致地浮現在臉上,槿夕余光掃過安鑒那赤果果的情傷,手無力地垂下來,心潮又是一陣無助地翻滾。
上官镕謨領著銘兒,威風凜凜地攆步到符廷和槿夕之間,墨玉般的眼珠子邪魅地溜轉與憐憐和槿夕之間,心下一陣堪暢淋漓,推了揪著他衣袍的銘兒,妖孽道,“銘兒,快叫三姑姑,你不是老嚷嚷著要見三姑姑嗎?”
銘兒恇怯不前,拽著手心里的衣袍子,諾諾地抬頭看著厲色的上官镕謨,在半推半就下,期期艾艾地對上上官槿夕驚恐不定的眸子,“三姑姑。”
“銘兒真乖。”上官槿夕強裝著不安,彎眼笑著應道。
上官镕謨出其不意地拉開銘兒,滌地瞄了云溪和憐憐,不慌不張地念道,“三妹妹,昨兒個銘兒在大哥的面前吵著想要憐憐長大后當他的一房妾室,憐憐雖是云溪這丫頭的女兒,按理說收一個丫鬟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過云溪是你最疼愛的侍女,大哥還是覺得應該知會三妹妹一聲,不知三妹妹意下如何?”
上官槿夕幾乎是咬牙切齒地直瞪著上官镕謨語中的強迫之意,要收一個丫鬟之女,根本就無需過問她,何況她在上官家根本毫無地位。云溪緊抱著憐憐的手不禁地顫栗起來,側目驚慌地凝視著上官槿夕,而沉思中的上官槿夕忽而嘴角上揚,目光越過上官镕謨,高深莫測地端詳著遠處花容失色的香陽公主,想必這上官镕謨根本就沒有和香陽詳談過。
“大哥,銘兒好歹也是慕容皇朝長公主的兒子,憐憐一個身份地位的丫頭片子怎么配得上,何況現在兩個娃兒還這么小,都只是在鬧著玩的,不可當真,否則以后銘兒還會怪罪大哥灌著他的胡鬧。”上官槿夕有條不紊地念叨,云溪聽著大大地舒了一口氣,倒是一直沉浸在悲傷中的安鑒狐疑地挑起了一邊的眉頭。自古哪家的丫鬟不想攀上高枝,何況是下人的娃兒,身份更是低下。
上官镕謨聞言不怒反笑,抖了袖子,曖昧不明地端詳著符廷和槿夕,晶亮著幽沉的眸子,朗朗笑聲充斥著鴉雀無聲的正堂,“三妹妹所言極是,能配上銘兒的應當是妹夫這樣家世的女兒,不如日后若是三妹妹和妹夫生得一女,可否親上加親?”
上官镕謨話一出,不僅槿夕啞口無言地直盯著他,連一旁正看著戲的符廷也僵直了身子,眼中的流光溢彩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沉聲道,“親上加親固然是好,不過算命先生曾給符廷卜了一掛,此生命中無女,只得一子,若是將來香陽公主和大哥喜得嬌女,倒是可以結得一親。”
安鑒不明所以地瞧了自家的大少爺,腦海里不斷地翻滾著過去的記憶,自家的大少爺似乎是不信鬼神之說的,何時給人卜過一卦?
“甚好。”上官镕謨僵硬著面容,略帶一絲的狼狽踱步回到髙椅,攬過正緩過心神的香陽公主,興高采烈地高喝了一聲,不自在地賓客才放下心中的戒備,端起酒杯子暢飲起來。
喧鬧的祝賀聲中,符廷傾身倚著上官槿夕,低沉地在她臉頰邊耳語,“云溪什么時候成親了?”
上官槿夕側身一顫,略帶愧疚道,“云溪從未成親。”
“哦?”符廷鷹眸上勾,鄙夷地掃過云溪和在她懷中動來動去的憐憐,嗤笑道,“什么樣的主子跟著什么樣的丫鬟,所言真是不假。”語畢,似笑非笑地端了安鑒一記晦澀的眼神,“安鑒,你說是不?”
安鑒睜圓了眸子,全然丟失了往日的沉靜,既不搖頭也不點頭,苦不堪言地張望著一臉平靜的云溪,心一點點地墜入谷底。
熙攘的賓客,玄青色的衣袍端坐在欄柱下,手中的女兒紅一杯一杯地灌入腹中,玉笛子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敲著桌面,似慵懶又似不羈地和身邊的同僚俊杰嬉鬧打趣著,時而惹得一旁的婢女臉色潮紅,羞答答地低垂下腦袋。
上官槿夕自動忽視掉符廷的冷嘲熱諷,無意間環視到摒棄溫文儒雅,放浪著自己的文霖瀚,這樣的文相爺在她的記憶里還是頭一次如何不顧形象,既嘩眾取寵,又放浪不羈。符廷自是察覺到上官槿夕對文霖瀚地端視,一手霸道地掐著她的手腕,吱嘴獰笑,“心寒心碎了?”
“盟主高見了。”上官槿夕恨得牙癢癢地反唇相譏,干笑著從食案站起來,悄無聲息地往后退出喧鬧的大堂。符廷挑眉,苦笑著端起烈酒舉頭一飲而盡,心里冷諷著那些幼稚地行徑,目光清濁地察視著訕笑的文霖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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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槿苑,盛開的花兒已經凋零了一大片,夕陽的余暉為那綠葉添上了一層薄薄的輕紗,阻擋著秋寒。上官槿夕折了一根凋零的枯枝,沿著那蜿蜒的花海漫步在清幽的香氣中,一抹純白紋絲不動地端直在一株粉色的花蕾邊,低頭,聞著那沁入心脾的醉香。
“文錫?”槿夕身子一抖,癡戀地凝望著那抹熟悉的背影喚道,純白的身軀輕顫,緩緩地轉過身子,面具下一雙清澈如春水的眸子滑動了幾下,彎身點頭。
“對不起,原來是文瓚二公子,槿夕失禮了。”上官槿夕收起失落的心,略帶憂傷地彎身作揖。
文瓚晦澀地搖頭,轉身迅速地尋著來時的小路匆忙地往外走,槿夕呆呆地看著落荒而逃的男子,輕言,“你很像他。”
疾走中的文瓚神思恍惚地回頭一瞥,熱淚盈眶地一躍消失在茫茫花海中,只留下那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彌漫著飄落的漫天花瓣,晶瑩剔透的淚珠兒不明地滑落。槿夕嘆息著端起那垂著腦兒的花蕾,婆娑著眸子凝望著那朦朧的景色,人一生要流多少的淚,才會不心碎呢?
靠近木槿苑的長廊,符廷微醉著徜徉在清冷的雕花欄柱之下,眺望著沉浸在花海里的上官槿夕,連漸漸有人靠近他也無所察覺。
“符盟主?”上官映夕嬌羞可人地喚道,符廷蹙眉瞅了映夕一眼,恭敬道,“原來是二姐。”
上官映夕略略不悅,睨了符廷一眼,羞答答地應道,“符盟主喚映夕即可,二姐這稱呼過于生疏了。”
“二姐就是二姐,怎是生疏?”符廷假笑,不予點破,上官映夕眼中的安歇小心思他又怎會不知。
上官映夕抿唇溫婉一笑,媚態眾生,湊近符廷高大臨風的身軀,仰慕道,“符盟主不愧是商盟的盟主,英姿颯爽,俊逸不凡,三妹妹真是修了三生的福氣才能嫁給盟主,不像映夕,倒是沒有這等幸運。”
“二姐乃是傾國傾城的佳人,自當又更好的男子與二姐相配。”符廷從容道,斂下輕笑的眉宇。
“符盟主當真這樣想映夕?”上官映夕心花怒放地反問道,目光灼灼地對符廷上下打量,仰慕之情更深一層。
符廷倒是略帶著不悅,不動聲色道,“二姐當然是佳人,不過符廷心中早已許給了槿夕,只得一心人,白頭偕老。”
“原來是這樣。”上官映夕淡笑道,帶著妒忌之色睨笑,“原來符盟主就是槿夕口中的那位‘浪跡天涯,看云卷云舒’的心尖人!”
“心尖人?”符廷黑眸轉了轉,吃驚地轉過身子,隱忍著怒火眺望那依舊呆愣在花叢中的女子,心,沉了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