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密的后山叢林,竹葉在夜間的晚風吹拂下吱吱作響,偶爾一些微弱的烏鴉叫聲在林中此起彼伏地輕喚著。裹著單薄的披風的上官槿夕哆嗦著身子,步履輕緩地沿著白日里的小道,伸長著脖頸一邊張望,一邊扶著粗大的竹子往前走。
竹林下的小溪邊,一束發男子冷然地凝望著蒼穹中的皓月,清泉汩汩地在腳邊滑過。上官槿夕端詳了那男子一會兒,撫著喘息的胸口,拽拽不安地一步一步挪動著僵澀的腿部,咬著牙根一點點靠近那黑袍男子,輕喚道,“大哥?”
上官镕謨不怒不笑地轉過身,一手撩開她額前的青絲,寒夜里,灼熱的氣息拍打在冰涼的臉頰上,驚得上官槿夕踉蹌地后退了兩步,張皇失措地問道,“大哥,憐憐身上的解藥呢?”
“三妹妹不用擔心,憐憐大哥肯定不會讓她死的,但是三妹妹,你的這塊手絹確定真是符廷手里的那一塊?”上官镕謨半信半疑地問道,從衣襟里抽出那一塊看起來嶄新的手絹,疑惑地將其在槿夕的眼前打開,“這塊手絹是保養的太好,還是有待辨別其真偽?”
上官槿夕強壓下心中翻滾的浪潮,淡定道,“大哥,若是你看過這娟子上的水墨畫,難道還覺得它并非真實?”
“倒是,但三妹妹的臨摹可是習得二弟的真傳。”上官镕謨波瀾不驚地斜睨了她一眼,微瞇起眸子,一邊考量,一邊恐嚇道,“若是此娟子并非原物,上官槿夕,你就等著憐憐和你一起陪葬,懂嗎?”
“槿夕知道,槿夕希望大哥給槿夕解藥,憐憐快要撐不住了。”上官槿夕膽戰心驚地哀求道,諾諾地低著頭。
上官镕謨嗤笑著從袖子里拿出一墨綠的瓶子扔到上官槿夕的懷中,提起她的手臂,“明日子時服用,一天之后自會解除。”
“謝謝大哥。”上官槿夕感激涕零地一手揣著瓶子,另一手被上官镕謨強制扯著不敢動彈,只能睜著盈盈的水眸凝視著他森冷的面容。
話畢,上官镕謨左手忽然伸出,兇狠地掐著上官槿夕的下巴,冷漠直射進她的水眸當中,低下頭,粗暴地掠奪她的櫻唇,貪婪地吸取著她嘴里的甘甜和清新的空氣。上官槿夕腦袋一陣空白,恥辱的惡心感涌上心頭,厭惡地瞪視著他,小手用盡所有的力氣推開他健碩的身子,抽泣著捶打他的手臂。
涼風寒月,已故血腥味充斥著彌漫著竹香的空氣里,良久,上官镕謨暴怒地推開掙扎著中的上官槿夕,冷冽地彎起唇瓣,嗤笑著諷刺道,“有了符廷就不習慣大哥的吻了?”
上官槿夕用手拭干凈嘴邊的血絲,從冰涼的泥地上站起來,含著淚水反駁道,“大哥,如果你還念著父親的話,請你自重。”
“自重?”上官镕謨怨怒地冷笑著,隨即如霜的眸子染上一片赤紅,“上官槿夕,你母親怎么就不懂得自重?上官家誰不知道上官蘭馨就是上官鋆的妹妹,為什么我的娘親就要替你母親背債?”
“不是的,大哥。”上官槿夕慌亂地抓著上官镕謨的袖子,梨花帶雨地哭訴著,“娘親和父親……”
“好了,上官槿夕,你和你那骯臟的娘親就該為你們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上官镕謨一把甩開他,心寒地吼道,涼夜的風吹起他寬敞的袖子,上官槿夕蹬坐在泥地上,淚眼婆娑地望著消失在竹林一頭的影子。
良久,烏鴉的叫鳴充斥著林間,上官槿夕無力地倚著身后的竹子,四年內的點點滴滴在腦海中不斷地回旋著。她不解當年三娘到底對上官镕謨說了一些什么,為什么時至今日他依然對她恨之入骨,對她做出有違常理的事情,甚至還強迫她生下憐憐,不斷地羞辱她。
夜,風簌簌地吹過,每一次拂過都寒入心底,割扯著她的皮肉。上官槿夕深吸一口氣,晃動著身子站了起來,忽而額前一陣眩暈,逼迫著他無力地又蹬坐回地面上,一道白影從眼前飄過,溫柔地攙扶起她嬌弱的身子。
“你是?”借著月光,上官槿夕站直后,細細地端詳著接住她的男子,遲緩道,“你是文瓚?”
文瓚點頭,戴著面具的臉側過一邊,扶著槿夕的手從手心滲出溫熱氣,平復著她不安的心。
“你的眼睛好熟悉。”上官槿夕癡迷著凝視著他的眸子,點點的星光洋溢著一圈圈的漣漪,仿佛在細訴著恒古的癡戀,帶著飄蕩的花瓣,灼灼地閃爍著那深埋的誓言。
文瓚抿唇,木然地轉過身,長劍指著燈火通明的山莊,側身對上官槿夕搖了搖頭,槿夕不解地踱步到他的跟前,水眸晶亮地凝視著他,“你想要說什么?”
文瓚無奈地呼出一口氣,借著月光,拔出長劍在泥地上簌簌地寫下四個字,“不要回去。”
槿夕蹙眉,深思著打量著那雙泛著哀澀波光的眸子,堅定地搖頭,“我沒有不回去的理由,”卻有不可不回的威脅。
文瓚垂下眼簾,緊握著長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躍上搖曳的竹林,無聲地消失于黑夜之中。上官槿夕苦笑著拽進手中的藥瓶,過了明天,她和憐憐就會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