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小雪輕飄,整個都城一片皚皚,脫去綠葉的枝椏被雪垂彎了腰肢,在寒風中搖搖欲醉。掛滿紅綢的符羲山莊卻洋溢著喜氣的溫暖,紅裝素裹的丫鬟們在符廷和總管的吩咐下,忙忙碌碌地奔走于各個院閣,襯托著那響徹云際的鑼鼓聲。
蘭凝居,云溪在槿夕和桐兒的細心打扮下,一身艷紅的嫁衣,紅巾虛蓋在禮冠上,純真爛漫的丫鬟一下子成了羞答答的待嫁女子,溫婉俏麗,看得桐兒滿心羨慕。槿夕整理好云溪的頭蓋后,笑著打趣道,“咱們云溪一打扮就成了花仙子,我這小姐只能當綠葉了。”
頭蓋下的云溪嘟噥了一聲,不滿地回了一句,“云溪才比不上小姐,小姐可是天生麗質,不打扮就已經是一個傾國傾城的仙女了。”
“傻丫頭。”槿夕撇嘴,喜娘搖擺著腰肢,眉開眼笑地走進蘭凝居的內室,恭敬地給槿夕作揖后,婀娜地走到云溪的跟前,細細地瞧了幾次,滿意地點頭。
“喜娘,云溪就暫時交給你了。”上官槿夕見沒有什么出錯,邊微笑著吩咐道,喜娘會意地點頭,將蘋果塞到云溪的手中,攙扶著走出蘭凝居,往門外的轎子走去。
睡眼惺忪的憐憐揉著眼睛,傻里傻氣地走到槿夕的身邊,消瘦的小手扯著她的裙角,木訥地咕噥,“三小姐,娘親怎么才穿得紅紅的,憐憐怕怕。”
槿夕蹲下身子,攬過憐憐的小身子,疼惜地撫摸著她的小臉頰,柔聲道,“憐憐乖,一會兒跟著桐兒姨姨在蘭凝居,知道嗎?”
憐憐扁著嘴角,眨巴著眼睛,槿夕略帶擔憂地吸了一口氣,將憐憐牽到桐兒的身邊,細細地叮嚀道,“桐兒,不要讓憐憐跑出蘭凝居,有什么事一定要第一時間通知我,知道嗎?”
“是,小姐。”桐兒點頭,抱起小小的憐憐,仔細地記著槿夕的所有吩咐,只是不能到外頭看云溪和安鑒拜堂成親,心里有點兒失落。
槿夕自是知道桐兒的遺憾,只是除了她,這符羲山莊沒有什么人是能夠相信的,除了符夋,但總不能讓他帶著憐憐不去前堂會賓客,何況符夋帶著憐憐不便于她的計劃。初雪輕柔地打在槿夕的側臉上,院中的木槿早已過了花開的季節,飄絮的幻影宛如那一年的暮雪。
*
禮堂的側院,槿夕一個人獨自徘徊在沒有賓客的梅花叢中,傲放的冬梅艷麗地撫弄著枝椏,清冷地端視著忽遠忽近傳來的嬉鬧聲。槿夕深思著摘了一朵冬梅置于結冰的水塘上,讓其安靜地躺在冰涼的冰面,沉重的腳步聲錯落有致地踏置荷塘前,槿夕警惕地回過身,一身玄青的符廷傲然地端詳著她的一舉一動。
“槿兒。”
符廷嘆息著喚道,槿夕驚詫著后退了一步,僵澀而惶恐地平視著他眼中忽明忽暗的流光,不解地緊鎖秀眉,“盟主?”
符廷自嘲一笑,折斷一簇冬梅,冷笑著將其遞于上官槿夕,眼神迷離,道,“還是木槿花配槿兒。”
上官槿夕疑惑地打量著符廷突然的轉變,小心翼翼地接過那枝盛開的冬梅,凝神陷入幽深的回憶中,悵然道,“朝開暮落復朝開,木槿花雖美,生命卻如斯的短暫,還不如冬梅來得有情。”
“槿兒不落即可。”符廷柔情地脫口而出,深邃的眸子彌漫著滿腔的綿綿情意,槿夕瞪圓了眸子,一剎那晃了心神,悠悠回道,“槿夕只是一介凡人,繁華過后,終要落顏。”
符廷沉默不語,意味不明地拉過她的手腕,莞爾淡笑著領著她雙雙向著嬉鬧的禮堂走進,寬闊長滿老繭的掌心緩緩地傳過絲絲的暖意,槿夕緘默著望著手上的那一雙大掌,心澀不是滋味。
禮堂,木雨昔高坐在紅木椅上,慈愛地看著緩緩向前走的一對新婚佳人,符廷拉著槿夕坐到木雨昔的身邊,鷹眸掃過如云的賓客,各懷鬼胎的各門商友干笑著諂媚,符夋和符霓一邊打量著受邀請的道上人,一邊細細碎碎地交談。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高喝聲透過喧鬧的正堂,槿夕欣慰地凝望著云溪和安鑒的禮成,大大地舒了一口氣,起身,正當總人沉浸在禮成的喜悅中時,一道黑影迅疾地飛進禮堂,陰狠地直逼站起來的上官槿夕,符廷利眸一掃,迅猛地扯過上官槿夕,不料,劍鋒一轉,利落地劃破上官槿夕的手臂,血紅的血液汩汩地流出。
符夋抽出腰間的長劍,撥開恐慌的賓客,直追著已經逃離禮堂的黑衣人,符廷忐忑不安地扶著上官槿夕,看著她蒼白的臉頰,從未有過的心慌撼了他的心智,手足無措地扯了一條布條裹住淌著血的傷口,槿夕頭一陣眩暈,吃力地直起身子,門欄處,桐兒抱著吐著鮮血的憐憐慌亂地推開躁動的人群,淚流滿面地跪在云溪的跟前,“云溪,憐憐不知道為什么,一直吐著血。”
已經扯開頭巾的云溪剛一上前顧著槿夕時,槿夕一把推開環繞在身邊的符廷,驚慌地沖向桐兒,扯過憐憐,哭喊著嚷道,“為什么,桐兒,你是不是給憐憐吃了什么東西?”
“沒有,小姐,桐兒不敢。”桐兒噤若寒蟬地瑟縮著,從未見過如此失控的上官槿夕,符廷也被她的失措嚇了一跳,大步一邁,用絹子堵住她的傷口,大掌撫著她的后背,喝道,“安鑒,快去請黃大夫過來。”
“是,大少爺。”安鑒恭敬地應道,轉身,左緹兒帶著丫鬟冷笑著走進禮堂,鄙夷地瞧著梨花帶雨的上官槿夕,冷聲冷氣地念道,“大表哥,你怎么不看看憐憐這孽種吐出來的血正和大表嫂身上血相融著?”
符廷擰眉,寒眸專注著那些相融的血液,不敢置信地盯著臉色蒼白的上官槿夕,周圍的賓客指著上官槿夕和憐憐細碎著議論著。
“小姐?”云溪撲通跪倒在上官槿夕的面前,淚如雨注地自責道,“對不起,都是云溪的錯,云溪不該成親的。”
上官槿夕拂過云溪的臉頰,而后將依舊吐著血昏迷不醒的憐憐緊緊地抱在懷中,寬慰道,“云溪,這不怪你,”要怪就怪上官镕謨太過狠心,怪她一直太過忍讓,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讓他傷害她身邊的人。
“你?”符廷回過神,緊握著拳頭,咬牙切齒地指著抱著憐憐站起來的上官槿夕,暴怒道,“安鑒,將上官槿夕押下去。”
“大少爺?”
“盟主?”安鑒和云溪雙雙跪到符廷的跟前,槿夕凄然一笑,冷然地掃了在一旁幸災樂禍的左緹兒,搖搖晃晃地向門外走去,符廷心頭窒悶,大步一跨,大掌掐上上官槿夕的脖頸,“上官槿夕,你敢走?”
槿夕默不作聲,手上的憐憐一寸寸地癱軟在她的懷中,氣息不穩,上官镕謨給的那些藥根本就是了了她命的毒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