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瑞王府西廂,粉艷的梅花凌寒獨自開,皚皚的小雪壓著纖細的枝椏,在和秦書淮商談了一陣子后,秦雪漪伴著秦漓瑱沉默不語地在長廊上走著,內斂的綠素端著一個小盤子安靜地跟著身后,零星的幾個家丁畢恭畢敬地從身邊越過。
秦漓瑱冥想了一會兒,截住正要打開廂房小門的秦雪漪,狐疑道,“昨晚,符廷和文霖瀚也去了水月坊,難道他沒有發現什么嗎?”
秦雪漪嬌艷一笑,嫵媚地用手絹掩著訕笑的嘴角,柔聲細語,“慕容展那么親密地和我接觸不也沒有沒有發現我是上官槿夕嗎?漓瑱,上官槿夕已經死了,這張絕美的臉皮是為秦雪漪而活的。”
秦漓瑱緊抿了唇瓣,冷笑著彎起一抹絕美的弧度,遲疑地執起她的手,謹言道,“一個上官镕謨值得你這么大費周章,甚至不惜出賣自己,攤上慕容展這樣一個昏君嗎?”
秦雪漪緘默不言,抽回自己的手,輕輕地推開那扇緊閉的門,腳步輕盈地聽不到任何的響動,似乎生怕吵醒了沉睡在床榻上的人。秦漓瑱安靜地跟在后面,愁眉深鎖地凝視著秦雪漪單薄的背影,秦雪漪淡然一笑,接過綠素遞上來的藥碗,輕聲低語,“文瓚,該吃藥了。”
“他怕是快不行了。”秦漓瑱嘆息道,深深地看了僵著動作的秦雪漪,悠轉過身子朝外走。
秦雪漪搖頭,將昏迷在床上的文瓚扶起來靠著自己的一邊肩膀,一手端著藥碗,一手勺著湯藥送入他的口中,機靈的綠素利索地用手帕拭干從文瓚嘴邊流出來的藥汁,諾諾地嘟著嘴念道,“郡主,文公子根本就咽不下湯藥,這……”
秦雪漪顫動了手臂,無奈地放下文瓚的身子,愁眉緊鎖地從衣袖里拿出一顆藥丸,思量了一下后塞入文瓚的口中,冥思著倚在床邊看著他。
那一天從山崖跳下來,本以為就那樣隨著憐憐一起離開這個紛紛擾擾的人世,想不到這個萍水相逢的男子會用自己的生命保住了自己。猶記得醒過來的那一刻,幽谷的白霧彌漫著四周,文瓚抱著自己擱在泥地上,面具裂開了兩半,露出猙獰被灼燒過的面容,身上混雜著各自的血跡,而憐憐早已遂死在小溪邊的大石頭上,鮮血匯入清泉,汩汩地隨波逐流。
茫然失落,絕望侵蝕了心田,忘記了臉上一陣又一陣辛辣的刺痛,直到遇見了在幽谷中采藥的秦漓瑱,才知道自己的臉早已布滿了一條條橫七豎八的傷痕,甚至在臉頰上還掀開了一層皮肉,只是心傷和絕望麻痹了神經,不知道何謂之疼痛。
“郡主?”綠素用手拂過出神的秦雪漪,小心翼翼地喚道。
秦雪漪拉回神思,小手撫著文瓚那張重新打造的面具,呼吸微乎極微,不知道那些沉積的灼燒是因為何事而弄成的,忽而對上一臉茫然的綠素,嬌柔一笑,梨渦清淺,綻開一片幽情。
“綠素,你家郡主以前是什么樣子的?”
綠素抿唇,眼中閃過一抹哀思,略帶怨恨道,“郡主本來是一個很愛笑的女子,不過因為當今皇上負了小時候的誓言后,郡主就一病不起,終日以淚洗臉了。”
“哦?”秦雪漪狡黠地提高了嗓音,似笑非笑地凝視著扁著嘴的綠素,輕柔地試探道,“那本郡主若是要入宮,你是否愿意跟著?”
綠素驚訝地瞪圓了眸子,緊緊地揪著秦雪漪,木然地問道,“郡主真的要到皇宮嗎?”秦雪漪淡定地點頭,綠素不解,揉了揉腦袋,疑惑道,“皇上不是氣惱郡主了嗎?”
秦雪漪低笑著揉了揉綠素的腦袋,一個家丁急匆匆地跑進廂房,戰戰兢兢道,“郡主,商盟的符盟主和當今的文相爺來了王府,王爺請郡主速速到偏室!”
綠素緊張地張望了顫了顫身子的秦雪漪,眸子圓滾滾地睜大著,秦雪漪彎起一抹絕美的弧度,柔聲細語道,“小左,你現在就去稟報王爺說我一會兒就到。”
小左木訥地點頭,急匆匆地溜走,綠素擔憂地扯了扯秦雪漪的袖子,膽戰心驚道,“郡主,聽說這個商盟的盟主冷血無情,連自己的夫人也就是郡主您都推下山死掉的。”
“你聽誰說的?”秦雪漪詫異地挑眉問道,她明明是被上官镕謨逼著跳下山崖的,怎么倒成了被符廷推下山了?
綠素努努嘴角,唯唯諾諾地稟告道,“外面的人都是這樣傳的,說是盟主夫人上官槿夕……也就是……郡主……不干不凈,帶著個女娃就嫁入符羲山莊,在安侍衛成親的那一天被人符盟主發現了,符盟主一氣之下就將逃走的上官槿夕……郡主……推下山崖……”
“綠素?”秦雪漪提高了嗓音,綠素僵直了背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秦雪漪,小手絞著衣角,秦雪漪嗤然一笑,一字一頓地挑明道,“外頭的人不過是想借勢鬧事,”頓了頓,秦雪漪意味不明地直盯著綠素的眸子,字字如珠,“綠素,你可要記好,本郡主可不要一個以訛傳訛,不分是非真偽的丫鬟!”
“是,郡主。”綠素縮了縮脖子,緊繃著神經應道。
秦雪漪滿意地拍了她的肩頭,愧疚了看了一眼毫無動靜的文瓚,厲色道,“交代藥房的大夫繼續熬藥,一日三次都要按時給文公子喂藥,還有,不得讓任何人靠近廂房,否則后果自負!”
“是,郡主。”綠素又哆嗦了一下,眼中除了擔憂就是同情,全然沒有秦雪漪想象中的畏懼,秦雪漪呼了一口氣,心想許是她還沒有學到凌厲和冷血,綠素才不會對她心懷恐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