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帝十年正月十五元宵佳節(jié),琳瑯滿目的花燈掛滿整個都城內外,大街小巷上都是喧鬧的小攤子,擺滿了各式的古怪玩意兒,而皇宮大院內高掛著一色艷紅的花燈,嚴肅而莊重地點綴著深諳的后宮。
清雪宮內,秦雪漪悠閑地撫著肚子看著典籍,一旁站著紫竹細細地稟報著宮內發(fā)生的大大小小事情。秦雪漪聽著,忽然抬起頭,似笑非笑地睨了紫竹一眼,怪味地問道,“德妃的父親是何人?”
“啟稟娘娘,德妃霍氏乃當朝太傅之女,在皇后冊封之前曾是皇上最寵愛的一個妃子。前些日子德妃的弟弟霍璘被封了個從四品,進了翰林院當侍讀學士,不過據(jù)暗衛(wèi)所知,先前霍璘本該是封個正四品的,但是上官镕謨子闇皇上面前奏了一本,只好降了級。”紫竹轉了眸子,壓低著聲音在秦雪漪的耳邊說道。
秦雪漪滑動了眸子,點了頭,視線越過厚重的古籍看向門口處的來人,嬌笑著將書扔到一邊,熟絡地由著紫竹扶著站起來,瞧了她右臉頰的傷痕,親切地拉過她冰涼的小手,“羽妃妹妹,今日身子可好點了?”
上官羽夕蹙著眉頭專注了秦雪漪媚笑的面容,輕啟干裂的嘴唇,隱忍著心中的痛楚說道,“皇貴妃娘娘,羽夕謝謝你為竹晟做的事,竹晟是羽夕這一輩子除了三姐姐和二哥哥之外唯一真心疼惜羽夕的人,也是羽夕這一輩子虧欠最多的人。”
“羽妃妹妹,在這宮里,咱么也算是姐妹一場,這事不過是舉手之勞,羽妃妹妹可不要覺得虧欠!”秦雪漪誠心誠意地說道,目光直直地看著上官羽夕那泛著波光的眼角,曾幾何時,她最純真的四妹妹竟要淪落到這樣的地步,那個天真爛漫的可人兒如今又到哪兒去呢?
上官羽夕吸了吸鼻子,靜靜地凝視著秦雪漪,一瞬間仿佛見到自己的三姐姐,但是三姐姐早已墜入萬丈的深谷,而且這張臉這么陌生,怎么會是三姐姐。上官羽夕沉重地嘆了一口氣,冷靜地面對著秦雪漪的探試,直言道,“羽夕之前說過只要皇貴妃娘娘幫羽夕找到了顧竹晟,羽夕什么都會聽皇貴妃娘娘,甚至是要羽夕對付自己的親大姐也在所不惜。”
秦雪漪怔了身子,若非顧竹晟得此遭遇,想必羽夕不會變得如此冷漠無情,要怪也只怪上官茗夕和上官镕謨權欲熏心。秦雪漪細瞧了上官羽夕好一會兒,伸手攬著她的肩頭,牽著她一同坐到軟榻上,將一包珍珠塞到她的手中,恬靜地說道,“羽妃妹妹,本宮聽聞這些日子你的大姐身子不是太好,這些珍珠是本宮的表哥從荊州帶回來的,只要將它研磨成粉末狀吃了可以調養(yǎng)生息。”
上官羽夕僵了背脊,顫栗地接過那包珍珠,牽強地附和著秦雪漪微笑,一陣寒風襲過紗幔,秦雪漪挑了眉睫,輕拍著上官羽夕的肩頭站起來,干笑著瞅了紫竹一眼,“紫竹,送羽妃娘娘回羽靈宮,羽妃娘娘身子單薄,不宜在外頭呆太久!”
“是,娘娘!”紫竹悠著步子應道,上官羽夕不明地看了秦雪漪兩眼,不情不愿地跟著紫竹走出清雪宮的內室。
秦雪漪冷笑著看著走遠的兩個人,揮袖讓一干的宮女退出內室,深諳地瞧了毫無異樣的梁子,“本宮并非陳寔,公子怎么成了梁上君子了?”
梁子上的人影冷笑一聲,爽朗地一躍跳到秦雪漪的面前,細細地瞧了她幾眼,嬉皮笑臉地聳了聳肩頭,“皇貴妃果然是目光銳利,符夋的輕功竟然逃不過娘娘的眼皮,符夋真是自慚形穢,回去真該好好反省反省,再向大哥討教幾套心法。”
秦雪漪牽強地扯了一邊的嘴角,冷笑道,“符二莊主今日怎么有空來看本宮,而且還嗜好偷雞摸狗的,若是被宮女們發(fā)現(xiàn)了,本宮這閨名豈不是要被符二莊主給玷污了,睿親王府的360條人命說不定還要跟著本宮,為本宮陪葬。”
符夋不理會秦雪漪眼中投過來的怒意,故意靠近她,左瞧瞧右看看,忽然拔出秦雪漪發(fā)髻里面的一只玉釵子,細細地端倪著那釵子上的木槿花瓣,疑惑著碎碎念,“皇貴妃的這一只釵子真像是符夋死去的大嫂嫂的生前最鐘愛的木槿花釵,”頓了頓,符夋沉思著在秦雪漪的四周繞了一圈,將釵子故意遞到她的眼皮下,試探著揪住她的眼色,“若非這一張傾國之臉,符夋還真是大嫂來著。”
秦雪漪慍怒地抓緊了手指,目光凌厲地瞪著似笑非笑的符夋,咬牙切齒地吐出一句話,“符二莊主,這釵子本就是平常之物,只要符二莊主喜歡,大街小巷的玉器鋪子里到處都是,而且符羲山莊是名滿天下的商團,少不了這些玉釵子。”
“是嗎?”符夋轉了轉玉釵子,目光停留在上面的一個槿字,幽幽道,“若是符夋沒有記錯,大嫂的釵子上還有大嫂的名字在上面,說是大嫂的爹爹送給大嫂娘親的定情信物,后來大嫂的娘親生下大嫂就喚作槿夕!”
秦雪漪嫣然一笑,奪過符夋手中的釵子,冷眼看著那個雕刻精細的‘槿’字,忽悠著念道,“這些是木槿花,在上面刻個‘槿’字有何稀奇,難不成只準州官放火,不準百姓點燈?上官老將軍刻個字就不準民間的小老百姓效仿嗎?”
符夋斂了眉宇,肅然地瞧著矢口否認的秦雪漪,呼了一口氣說道,“我知道你是上官槿夕,這只玉釵子大嫂說過世間只有這一只,是上官鋆刻意為上官蘭馨雕刻的。那時你墜入山崖后,大哥派了符羲山莊的所有人去找你,一直都沒有找到你的尸骨,大哥不相信你已經(jīng)死了的事實,并未有幫你立下牌位。”符夋皺起光滑的額頭,痛心地緊抓著衣袖,“大嫂,我不知道你為什么會成了睿親王的女兒秦雪漪,也不知道你為何會換了一張面容,但是符夋曾和認識一個藥師,說是世間有一種換臉的法術。前些日子在秦漓瑱的府邸上第一眼看到你頭上的這一只釵子時,符夋就已經(jīng)猜出皇貴妃娘娘就是大嫂。”
秦雪漪五味陳雜地蹬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語地盯著那些碧玉夜光杯,符夋急切地繞過桌子,直對著她,“大嫂,你為什么不回符羲山莊?大哥一直都在找你,他已經(jīng)知道錯了,你就不能原諒他嗎?”
秦雪漪苦笑著抿了唇瓣,符廷,他怎么會有錯呢?面對一個不潔的妻子還帶著一個四歲的女娃,任誰都無法接受,她不怪他,但是也不會再回到符羲山莊,那時的上官槿夕已經(jīng)死了,現(xiàn)在只有秦雪漪,文帝的皇貴妃。
“符二莊主的想象力還真是豐富,本宮的爹爹睿王爺可是看著本宮長大的,哪有認不得自己女兒,還有皇上,本宮可是和皇上青梅竹馬,若不是秦雪漪,以皇上那么精明的一個人會沒有察覺嗎?”秦雪漪冷笑著諷刺道,搖著頭鄙視著符夋的自以為是,“符二莊主,本宮今日就看在荊州時和你大哥算是有點兒交情,今日你擅自闖入本宮的宮院本宮就當作沒有這么一回事,若是下次再犯,本宮可就要按慕容王朝的律例了。”
符夋蹙了蹙眉,拂過長袖,凝重地扔了一句,“不管你承不承認,你都是符夋的大嫂,只要是大嫂需要的地方,符夋都會竭盡全力地幫助。”
秦雪漪吃驚地蜷緊了手指,悠閑自得地看著符夋躍上梁子,末了還道,“羽夕……”寢室的門吱呀一聲打了開來,符夋忽的一聲消失在梁子上,走進內室的紫竹狐疑地瞧了梁子。
秦雪漪呷了一口清茶,吩咐道,“紫竹,該明兒送些珍珠給德妃。”
紫竹點了點頭,心里還是一直納悶著,以她練武之身的觸覺,應該是有人在梁子上的,怎么一轉眼就沒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