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寧宮里宮燈高掛，暈黃的燭火隨風搖曳。小太監提著食盒疾走，春季的傍晚寒涼，若是食盒里的晚膳涼了一分他也得挨打。到了偏殿剛要邁步進去，一個年長的宮女拉住了他，輕輕搖了搖頭，努嘴示意他看向墻角處的波斯貓。小太監了然，這貓一出來，里面的主子必是在氣頭上呢。

“哀家怎么有你這么個沒用的侄女，皇后都讓哀家帶出去了，你還留不住皇上，你還指望著有皇嗣，你等著吧。”安太后把佛珠放在桌上，端起茶杯想喝一口，看了安佩一眼，又重重地摔在桌上。

“我有什么辦法，這幾日翻牌子都不是我啊。”她也想留住皇上，可是誰叫她運氣不好。

“等著翻牌子翻到你，呵，你慢慢等。”想她聰明冠絕后宮，怎么會有這么個笨侄女。“他這幾天都去了誰那？”

“兩天叫去，一天去了蒙賢嬪那，一天去了常貴人那。”安佩委屈又怨恨，她不是沒有收買端牌子的太監，可是那太監軟硬不吃，竟是個倔驢般的人。

“罷了，那兩個人成不了氣候。”安太后順了順氣，她自己沒有子嗣，要保安家日后富貴還得靠這個侄女，她不幫她又能怎么辦。“你知道哀家這次去天圣寺，智空大師看了她怎么說的？她這個皇后做不長，一年后她會被廢，也許到時候就是你榮登后位的時候。只要你到時候再有子嗣，這大周朝就是咱們安家的了。佩兒，好好把握機會。”

“姑姑，佩兒不會讓你失望的。”后位，她勢在必得。

午后的陽光斜射入宸乾宮，在金磚上灑下點點光斑。討論完治理河道的事后，衛紹崢不禁想起昨天的古怪。“阿熙，昨天到了天圣寺之后你就不見了，去了哪里？”

衛熙垂下眼眸，避開了衛紹崢的直視。“臣弟安排周圍的安全部署去了。”事關皇后的名節，他只能隱瞞。

他這個皇弟向來坦蕩，有一說一，怎么今天這樣吞吞吐吐。“阿熙，你是不是見了什么人？”

衛熙月白長袍下的手一抖，腦中不自覺地回想起貼在他胸前的那人，她身上淡淡的芝蘭香氣似乎此刻還縈繞在身上。頓時白皙得有些透明的臉上泛起一絲紅暈，“沒，沒有。”

呵，這倒奇了。他這個皇弟什么都好，就是太沉迷于武學，對兒女私情一概不懂。若不是老王爺身體不好，估計他還不肯入朝做事。究竟是什么人竟讓這呆子開竅了？“阿熙，你也到了該立妃的年紀，但不知道你喜歡哪家的姑娘，若是有中意的告訴皇兄，皇兄給你賜婚。”他身為皇帝已失去了立自己所愛之人為后的權利，但是他希望阿熙能娶自己喜歡的姑娘為正妃。

衛熙聽聞，臉上那一絲紅暈立即鋪展開來，白皙透明的臉此刻竟像紅水晶。他干咳一聲掩飾道：“沒有，現今佞臣當道，臣弟只想輔佐皇兄早日收歸皇權，其他的事日后再說。”

“是朕無能啊。”衛紹崢低嘆，握緊的拳頭狠狠捶向御案，案上的硯臺輕顫，毛筆在筆架上晃了幾下滾落地面。

衛熙伸手接住了筆，放回原處。“皇兄，這不是你的錯，是先皇……”他猛地住嘴，議論先皇的過錯是大不敬。

“本就是他的錯，還怕人說不成。若不是他當年荒唐，安家也不會如此猖狂。朝中官員竟有一半是其門下，這大周朝怕是半壁江山都要姓安了。”說起先皇衛紹崢沒有一點好感，他除了給他生命之外沒帶給他一點東西，父愛不曾有，就連這條命也是母親用命換來的，是奶娘保護下長大的。

“我軍在烏恒國的邊境戰況如何？”壓下憤怒和不滿，往事不可改，現今的事更重要。

“邊境來報，烏恒國已經遞了降表，估計過不久大軍就凱旋而歸。”拋去與皇后的私情來講，慕雅楓確實是當世不可多得的戰將，運籌帷幄，智取強攻，無不精通。只是作戰經驗尚少，但他一向謹慎，而且又有老將古飛揚為其副手，出差錯的可能性極低。

“好，虎父無犬子，慕老將軍在九泉亦可安息。”慕家世代從軍，在軍中威望極高。雖然皇后逃婚尋慕雅楓讓他顏面盡失，但這并不影響衛紹崢欣賞他的軍事才能，他一向公私分明。

二人正說著，一個小太監推門進來，“皇上，皇后娘娘求見。”

“她來干什么？”衛紹崢不悅，這是什么地方，是后宮女子該來的嗎？“讓她回去，朕與端王議事，沒空見她。”宸乾宮里都是他的心腹，也不必與她做戲。

“皇上，臣妾有一事要說，不會耽誤太長時間。”言暖在殿外聽見他的話出聲道。

衛紹崢皺眉沉默，半晌說到：“進來吧。”

“皇上，臣妾聽聞乳母病重，想回府探望。乳母待臣妾猶如親生女兒，如今乳母臥床不起，臣妾心中不安，望皇上恩準。”昨天和衛熙直接回了天圣寺，之后就回宮了，一直沒見著齡蘭。宮中人誰不曾見到她，讓言暖心生不安，決定親自出去找她。順便查一查這設毒計害她之人。

“皇后可知如無大事，不可輕易回娘家？”后妃入宮后如無特殊情況不可回家，別說是乳母病重，就是親生母親病重也未見得可以回去探視。

“皇上……”言暖還要再說，衛紹崢揮手打斷了她的話。

“過些日子就是一年一次的馬球大賽了吧？”衛紹崢看向衛熙，手指無意識地撫弄扳指。

“是。”衛熙點頭，看向面前地面的金磚，身子有點僵硬。

“一直忙于政務好久沒打球了，朕也該練練了。”衛紹崢眼角掃過言暖，嘴角挑起一抹邪邪的笑。

“臣妾愿陪皇上一起練習。”馬球？在唐朝修復歷史時不知打過多少場，唐朝馬球風行，即使是女子也常玩馬球。

“好！朕就與皇后賽一局，若是皇后贏了就回去看望乳母吧。”大周朝民風開放，女子玩馬球的不少，但僅限于玩玩，與男子的比賽大大不同。贏的一方定是他，想回去？哪那么容易。

“臣妾遵旨。”言暖心中大喜，衛紹崢讓你輕敵，瞧不起我，且看我如何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