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透窗而過,吹起釋修掩面的發絲,容顏在月光下格外分明。那是怎樣的絕世風華啊,那雙妖媚的眼配著清冷的神情有著異樣的勾魂攝魄之感,當他抿起唇角的時候那唇似是無聲邀請。每一個細微的動作,每一個無意中的神情都是風情。讓人心生向往,卻又不敢褻瀆。風過,發絲落下,半面之緣。
“還好。”言暖收回驚艷的目光,吃驚的神情一掠而過。
釋修平靜的面孔微動,淡如水的眸子里劃過一絲興味。“為什么是還好?”看過他發下面容的人不多,但看過的人皆是為他可惜,可惜了一副好容貌卻毀了半邊。
“還好只是半邊,而且被你擋住了,不然天下可要為你大亂了。”美人與權勢歷來是人們趨之若鶩的,無論這美人是男是女。釋修的臉若未毀,這天下第一美人必是他無疑。此刻雖然毀了半面,但一半極致的美,一半極致的殘,卻又是另一種風情,就像白黑兩色的太極,對比鮮明俱是極致。
釋修一怔,盯著言暖看了半晌,輕輕笑了。“你很有趣。”既不為他可惜同情,也不癡迷垂涎,只是接受現實看到的。亦不多舌探究他臉上傷處的過往,只是單純地欣賞美麗的事物。她,是個奇怪的女子。
言暖聳聳肩,她不過是見過的多了,雖然他讓她驚艷,但僅此而已。他的臉被毀,那必是個慘烈的故事,她何必去觸及人家痛腳了。無論是誰都沒有資格以好奇、關心為名去接人傷疤,提及別人不愿提及的過往。
月掛當空,已經很晚了,不知衛紹崢是否還在馬球別院等著她們。再有一個時辰宮中就要落鎖了,他,也許不會等她回去了吧。
鳳棲宮內衛紹崢獨自負手臨窗而立,淡淡月光灑落在他神色不豫的臉上。那個該死的女人,居然這么晚了還不回來,他真不該一時心軟允了她。想到她大婚前的逃跑,他心中煩躁起來。現下事情正按著他安排的方向有條不紊地進行,她最好不要再昏了頭做下蠢事妨礙他。
下午言暖離開別院后,他去了都衛指揮府,見了指揮使戴贍。獨衛指揮府掌管都城洛都的東西南北四門內外的守衛和門禁,還負責巡夜、救火、編查保甲、禁令等。雖然只是個從二品的官,管的卻是都是關乎都城安危的事。他日滅安家的時候,控制好這四座城門不讓城外軍隊進來至關重要。
戴贍一直在外帶兵,先皇駕崩前數月調回都城任職的。傳聞中是個豪放的漢子,重情義。帶兵有一套,為人卻過于耿直不合官場權術,是以雖立功良多,但官職卻不高。
下午他帶著一個人去見了戴贍,這個粗狂的漢子居然滴淚俱下。跪地不起,聲稱只要是皇上吩咐的事,哪怕是粉身碎骨也要完成。
衛紹崢薄薄的唇角勾起,安太師想要收服戴贍,可惜一直未能如愿。名不正則言不順,對這種耿直的人,安太師那套權錢利誘并不管用。何況戴贍真正所想的,安太師給不了,而他給得了。戴贍年幼時家貧,他父親又是個嗜賭如命的人。有一次賭輸了就把他押給了對方,對方見他長得還不錯就把他賣到了青樓做孌童,幸得一秀才路過救下他,并給他銀子讓他逃難。后來戴贍功成名就,這秀才卻因文字獄被捕。衛紹崢查得此情后,親自放了秀才,并以禮相待送至戴贍身邊,怎能不贏得戴贍的忠誠?
身后燭火搖曳,暗了幾分。衛紹崢轉過頭,言暖已經穩穩地落于地上,旁邊釋修與他相視,隨即消失。
“皇后還知道回來,有進步。”溫和的語氣下是暴風雨來前的平靜。
被追殺的危機才過,就面對他咄咄逼人的指責,言暖心生不悅。“皇上不問原因就指責臣妾回來晚了,未免有失明君風范。”
“朕倒不知在皇后眼里朕是明君呢。”衛紹崢冷冷一笑,“你就是這樣聽明君的話的?朕說過什么,一個半時辰,現在是幾時了,你可知道?”
“臣妾回來晚了是有原因的……”言暖揉揉太陽穴,頗為無奈。
“別找借口應付朕,當朕真拿你沒辦法?”衛紹崢額間血管微微突起,伸手掐住了言暖的脖子。這女人從開始就沒把他放在眼里過,逃婚搞得滿城風雨,讓他在大周朝,不,甚至在整個大陸都失盡顏面,現在慕雅楓要回來了,她又開始不安分了。
“放手,你瘋了,咳咳……”言暖臉上的血色漸漸褪去,雙手去搬他掐在脖子上的手,“我們遇到刺客了,咳咳。”
“胡扯,讓你回家是朕臨時允許的,誰能想到進而安排殺你,況且你當朕安排的那些暗衛是擺設嗎,就算遇到刺客也不至于耽擱到此時?”莫非他身邊竟藏了別人的眼線?
衛紹崢送了手,言暖玉脂般的脖子上留了一圈青紫。“咳咳,是真是假你問問釋修不就知道了。”
“朕當然會問,你最好別搞什么花樣。”衛紹崢摔袖冷哼,袖子中的手上點點血痕。這女人真是野貓,居然撓他!“還沒用晚膳吧,跟朕一起吧,今兒晚上歇你這了。”
言暖傻眼,喜怒無常的男人,剛剛還差點掐死她,現在又要跟她一起吃飯。算了,帝王心,最難測。她不需要了解他,只要保住自己的平安就好。
“李德庸。”衛紹崢坐到桌邊,示意言暖也坐過來。
“奴才在。”殿門外傳來李德庸的聲音。
“傳膳。”
言暖還在撫弄被掐疼的脖子,不妨對面衛紹崢伸手過來。“你要干什么?”她警惕地往后挪挪。
“過來!”她后撤身子的動作讓衛紹崢不悅地蹙起眉頭,探身拉了拉她的衣領,發現還是沒發擋住脖子上的淤青。“真是麻煩。”說著從身上摸出一個小小的盒子,旋開蓋子呈現出里面無色透明的膏狀物,他拈起一點藥膏準備涂在她脖子。
“不勞皇上動手,臣妾自己來。”言暖微微側身避開他的手,嫌她麻煩?也不想想她脖子上的傷是誰弄的,真是倒打一耙。
“給你。”衛紹崢尷尬地收回手,臉上的狼狽一閃而過,惡狠狠地把膏藥仍給她。
言暖忙接過,沒有蓋子的藥膏險些灑了出來。她心中有些不滿,這皇帝又抽哪門子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