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嘆息聲在言暖耳中卻似喪鐘，狠狠地撞擊了她的心。她不由得倒退一步，神色復雜地看著床上的衛紹崢。他臉上血色全無，慘白得猶如冬日的雪。平日里波光流彩的眸子，此刻有些暗淡，卻強忍著沒有閉上。

“除了婆羅門花的根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言暖不死心地又問，只要還有一絲希望都要爭取。

趙太醫點了點頭，“其他藥方只能減緩毒素的擴散，卻不能根治。婆羅門花珍貴稀少可以解毒，在西涼國都很難見到，更不要說在大周了?！?/p>

“西涼國，珍貴稀少？”言暖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一絲曙光，也許那個人會有。“齡菊，去請皇貴妃過來?！?/p>

不多時陸盼卿就到了，手中捧著一個朱漆盒子?！俺兼菀娀噬希屎竽锬铮娺^端王爺。”經歷了馬球別院的廝殺場面，陸盼卿的臉色不是很好，腳步也顯得虛浮。

“快起來，”言暖一把扶起她，期待的眼光盯著她手中的盒子?！斑@是？”

陸盼卿打開盒子，從里面取出了帶著根須的整支干婆羅門花?！斑@是臣妾嫁過來之前，西涼皇賞給臣妾做嫁妝的，現在獻給皇上，希望能解皇上身上的毒。”

趙太醫接過婆羅門花，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有了它，老臣敢?；噬蠠o礙?！闭f完不待言暖吩咐，就出去親自配藥煎藥去了。

“皇貴妃，這次的功勞本宮會記在心上，你先回去吧，等皇上好了自會去謝你?！毖巯聦m中還不算穩定，她在各宮都安排了侍衛看守，不想在這個關鍵時刻出什么差錯。

陸盼卿低低應了聲“是”，抬頭看了床上的衛紹崢一眼，隨即斂了眸子，悄悄退了出去。

有了婆羅門花的根，解藥很快就發揮了藥效。趙太醫又給衛紹崢施了金針，逼出了他體內的毒血。他的臉色漸漸恢復了血色，雖然仍顯蒼白，但至少那么嚇人了。

已經是平叛安家后的第三天了，衛紹崢一直在鳳棲宮修養。從他醒來后就掙扎著要處理朝政，被言暖和釋修強按著不讓他起床。朝政有衛熙和言尚書處理，安家的余黨有慕雅楓處理，后宮也有她?，F在對她來說，任何事都比不上他快點好起來重要。

陽光斜斜照進寢殿，午后的時光顯得慵懶。衛紹崢午睡醒來，目光正對上靠在床邊睡著了的言暖。他不自覺地翹起唇角，輕柔地擺正她的身子，讓她趴在他身上睡。已經三天了，她不眠不休地親自照顧他，眼眶下有了深深的黑眼圈。

靜謐的寢殿只有他們兩人，明媚的陽光照在大殿里，落下斑駁的光影。她在他懷里沉沉的睡著，那種溫暖滿足的感覺充斥了他整個人，空虛了二十年的情感在這一刻就填滿。也許她不是最合適他的那個人，卻是最了解他的人，是第一個在這冰冷塵世間給予他溫暖的女子。如果，她最初愛的就是他該多好；如果，她不是言尚書的女兒該多好。不過，沒關系，一切難題到他這里都不是問題。懷里的人“嚶嚀”一聲醒來，迷蒙的眼神在看向他的時候充滿了疑惑。

“皇上，你醒了。”言暖不好意思地坐起身子，她明明記得自己坐在床邊守著，怎么會睡在他懷里？

衛紹崢玩心大起，促狹地一笑?！懊廊嗽趥?，想睡也睡不著啊。”

不過一句玩笑，言暖在現代聽的比這曖昧得多的話都沒覺得有什么，現在居然臉紅了。難道說在古代呆久了，思想也或多或少被同化了？她不自在地別過臉，不想讓他看出她的異常。

“莫非暖暖覬覦我的美色，又不好意思直接說，所以趁我睡覺的時候親近。”衛紹崢見她別過頭，玩性更濃，忍不住捉弄她?！坝惺裁床缓靡馑嫉陌?，覬覦自己的夫君是正常的?！?/p>

衛紹崢本是無心一說，但夫君二字一出口，玩笑的氣氛立時冷了下去。兩人不禁都想起了他們只有夫妻之名，而無夫妻之名的事實。大婚之夜的交易還猶如在耳畔，現在提起倒好似諷刺。

“我……”衛紹崢一時語塞，他們之間的關系說出來確實是很尷尬。

“少臭美了，還美色呢?！毖耘徽Z帶過，立即轉換話題，不在糾結于這讓他們都不想再提及的話題?！鞍布胰硕家炎ゲ?，你想怎么處置？”那天一番混戰之后，安太師和安祈被活捉，在洛城的安家被抄家。言尚書親自帶兵去安家本家，收監了安家人，至今未做處決。

“斬草除根?！毙l紹崢琥珀色的眸子里閃過嗜血的光芒，額頭間的青色血管微微突起。

言暖指尖微顫，她不是婦人之仁，安家就是大周朝的蛀蟲，不同于無辜的宮人，安家賣官賣爵、克扣軍餉、魚肉百姓。只要安家在，大周朝就難以國泰民安。但是聽到斬草除根的話，還是讓她不忍。“那安太后、安貴妃、安太師和安祈呢？”

衛紹崢沉默了下，不答反問?！澳阏J為如何處置才妥當？”

“安太后是肯定不能殺的，她畢竟是先皇的皇后。安太師必須得殺，否則后患無窮。至于安貴妃和安祈，就看皇上是想饒他們一命，還是……”言暖猶豫了下，終是說出了那四個字?！皵夭莩??！?/p>

衛紹崢贊許地看向她，“我有時覺得，你身為女子實在可惜?！卑蔡笾荒芮?，不能傷更不能殺，否則會授人以柄，更會讓他落個弒母的不好名聲。而安太師若是不殺，這平叛就是白做了。不論是安家余黨還是有心人，都會借著他的名頭來造反。

“那你是想殺了他們，還是？”言暖忍不住問道。

衛紹崢向后靠，舒適地閉上了眼?！澳愫茉谝狻！彼隙ǖ卣f，“你希望我怎么做？”

言暖幫他把被子向一邊拉拉，讓他靠得更舒服些。“安祈還是暫時不要殺，我懷疑他那天的舉動是令有人在操縱?！睙o論是在天圣寺還是在馬球別院，安祈都是針對她，但是很顯然他是受人控制的，幕后黑手才是真正想要她命的人。留下安祈，不知道能不能查到些什么，但卻是唯一的線索。

“好，你說留就留。”衛紹崢握住她的手，眼睛依然閉著?！芭?。”

“嗯？”言暖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中，沒有注意到衛紹崢對她早已改了稱謂。

“過幾天就是夏至節了，我們去一起去私訪怎么樣？”夏至節在大周是個重要的節日，在這一天百官放假，官民同慶。白天民間會舉行祭祀祭天活動，晚上會有樂舞慶賀，十分熱鬧。

“好啊?！弊詮膩淼疆愂乐螅紱]有機會見識這個國家。呆在宮中幾個月，也感覺很悶，能有機會出去玩，她連說話的語調都帶著興奮。

微服私訪，在前世的電視劇上倒是看過不少，不知他們的私訪會不會也一樣好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