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揚(yáng)站在窗前,看著窗外的蒙蒙細(xì)雨,獨(dú)自出神。
小妖沒有聯(lián)系他,這個事實(shí)讓他有些難受。難道她是在怪罪他,怪他當(dāng)年沒有好好地保護(hù)她嗎?可是他已經(jīng)竭力好好地照顧她了啊?為什么她突然間就離開了,而且十年不曾傳給他任何的音訊?
那個男人又是誰?她是妖妖的丈夫嗎?還是只是男朋友?那個人看起來很年輕,他能夠好好地照顧小妖嗎?她過得好嗎?如果過得不好,為什么不來找他?如果過得好,為什么這么狠心讓他十年牽掛十年自責(zé)而音訊全無?
曾經(jīng),動用所有的力量和人脈去找她,卻沒有得到任何消息。隨著時間越來越久,終于慢慢地放棄了。妍琳曾說,小妖可能是故意離開的,因?yàn)椴幌霠坷鬯?。他這個“哥哥”已經(jīng)為她做得夠多了,讓他不必自責(zé)??墒切牡?,依然無法釋懷,他要是有更加細(xì)心地注意到小妖的情緒,也許她就不會貿(mào)然離開了……
“揚(yáng),在想什么呢?”一雙藕臂圈住他的腰,灼熱的身子隨之貼緊。女性柔軟的身體緊緊地攀附著,鼻息之間全是那柔和的馨香,卻抹不去心底的沉重。
“你怎么醒了?”低沉的嗓音,一如當(dāng)年溫柔。輕輕地舒了一口氣,轉(zhuǎn)身輕輕地將她抱住。只有這樣,只有努力地讓自己去做一個合格的丈夫一個合格的父親,才能讓心變得平靜。
曾妍琳抬起頭,媚眼如絲,凝視著自己的丈夫?!澳悄隳??怎么三更半夜不睡覺,跑起來賞雨?心情不好嗎?”
“沒有。只是……”不知道該不該跟她提起,因?yàn)殄找恢倍疾惶矚g小妖。當(dāng)年雖然有他在中間調(diào)和,她們卻總是磕磕碰碰的,不能好好相處。妍琳一直都是個溫柔大方的女子,但面對小妖,她總是變得刻薄變得有些不可理喻。
曾妍琳皺起眉頭,看著丈夫吞吞吐吐的樣子,有些不高興?!爸皇鞘裁??我們是夫妻,難道還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告訴我的嗎?”
凌揚(yáng)聽著她變了的語氣,還有那嘟起來的嘴,強(qiáng)笑著將她摟緊?!爱?dāng)然不是。我今天,見到小妖了。所以心里……”
“什么?”曾艷玲一把推開丈夫的懷抱,抬頭瞪大眼睛盯著他?!澳阌鲆娛ⅰ⑿⊙耍克阏f什么了嗎?”
凌揚(yáng)看著她緊張而激動的舉動,不解地問道:“沒有,小妖什么都沒跟我說,你怎么會這樣問?”
曾妍琳暗暗地松了一口氣,訕笑著搖搖頭。“沒什么,我只是想你們這么多年不見,她一定有很多話想告訴你吧。比如說她當(dāng)年為什么要離開,這些年她過得好不好……”
聽她這樣說,凌揚(yáng)信了。再次伸出手臂摟住她,嘆息著低語?!拔耶?dāng)時正在跟人談生意,所以沒能跟她細(xì)談。我給了她名片,本來以為她會給我打電話或者來找我的,但是她沒有。我在想,她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畢竟……”
“哎——”曾妍琳伸出白玉般的手捂住他的嘴,嗔怪道:“揚(yáng),你又來了!我都說了,小妖她不會怪你的,她是自己離開的,又不是你趕她走,她怎么會怪你呢。別瞎想了,睡覺吧,明天還要上班呢。”
凌揚(yáng)拿開她的手,看著窗外沉默不語。過了一會,才摟住她走向床邊?!昂昧?,睡吧?!?/p>
兩個人擁抱著躺下,夜靜悄悄的。
曾妍琳靠在丈夫的胸前,聽著他沉穩(wěn)有力的心跳,黑暗中睜開的眼睛閃著犀利的光。好不容易才得來的幸福,她絕對不允許任何人來破壞。絕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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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厝サ穆飞希_車慢一點(diǎn)。再見?!闭驹谖蓍苓叄⒀p聲道謝,轉(zhuǎn)身上了樓。臉還是很熱,還沒有從剛才尷尬的曖昧中恢復(fù)過來。
低著頭走路,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盛妖根本沒有注意到身后跟著的人。
祈暗玦看著她那好像沒了魂的樣子,提心吊膽地跟在她身上。她平時走路也是這個樣子的嗎?都不看路的嗎?以前她下班那么晚,又餓得沒了力氣,是不是經(jīng)常閉著眼睛,也不管路面的情況?想到那種場面,他就忍不住發(fā)冷。要是那么巧有一輛車飛速經(jīng)過,那……
直到在房門前停住,掏出鑰匙來開門,盛妖的余光才注意到跟上來的人?!澳恪?/p>
祈暗玦笑笑,耍賴似的靠在墻上。“現(xiàn)在都一點(diǎn)多了,難道你還這么狠心讓我一個人回去?我住得很遠(yuǎn)的哦,要是我累得忍不住了,出了車禍怎么辦?”
“可是……那你進(jìn)來吧?!睉?yīng)該沒關(guān)系的,反正安安習(xí)慣跟她一起睡,那個空房間就讓他睡一晚吧。再說,周圍也沒有她認(rèn)識的人,又只是一個晚上,應(yīng)該不會有誰嚼舌根的。
祈暗玦打了一個響指,露出得勝的笑容。他就知道,她的心很軟。
打開門,入眼的是沙發(fā)上樂安那小小的身子,卷縮在從房間搬出來的被窩中,睡得香甜。
盛妖放下手里的東西,走過去看到兒子甜甜的睡臉,輕輕笑了。以前他非要自己抱著才能睡著,因?yàn)檎娴暮芾?。而現(xiàn)在……
想到這里,忍不住對身邊的這個人心存感激。不管他是出于什么心態(tài),但他真的幫了很大的忙。而且,雖然他一直說她是他的女人,但除了偶爾的摟抱之外,他并沒有做出很過分的事情。
彎下腰,想要將兒子抱回房間。
一雙大手卻撥開她的手,抱起了那個小身子。“我來吧,你也累了,先去洗個澡吧。”
他還沒移動,樂安就緩緩地掙開眼睛,看到眼前的人,瞪大了迷蒙的睡眼驚喜地叫道:“媽咪!”看到祈暗玦,又笑著叫道:“還有爹地?!?/p>
祈暗玦對他笑笑,大手拍著他的后背。“快睡吧,明天還要上學(xué)呢。”
“嗯。”小小人兒迷糊地應(yīng)了一聲,閉上眼睛繼續(xù)睡去。
祈暗玦笑著抱緊他,走進(jìn)房里輕手輕腳地將他放在床上。其實(shí),做一個父親好像也沒那么難,只要溫柔一點(diǎn),多一點(diǎn)疼愛就可以了。
走出房間,發(fā)現(xiàn)盛妖還愣愣地站在原地,臉兒泛紅。
“怎么了?想什么呢?”祈暗玦拍拍她的肩頭,不解地看著她。
“?。俊笔⒀龔乃季w中回過神來,看了他一眼,又尷尬地轉(zhuǎn)移視線?!皼]、沒什么。那個,我先去洗澡了,你坐一會吧?!?/p>
說著轉(zhuǎn)身進(jìn)了浴室,到了里面才發(fā)現(xiàn)什么都沒有拿,又轉(zhuǎn)身紅著臉跑進(jìn)了房間。
祈暗玦皺起眉頭,不明白她怎么突然間變得躲躲閃閃的,好像發(fā)生了什么尷尬的事情??墒?,剛才明明什么都沒有發(fā)生啊。捏住下巴想了一下,終于大概猜到了,她該不會是因?yàn)榘舶矊λ姆Q呼而臉紅吧?
不過也對,她什么都不知道,自己的兒子隨便叫一個男人爹地,那場面卻是有點(diǎn)尷尬。
盛妖站在蓮蓬頭下,淋著熱水,臉上的熱度漸漸地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心酸。她以為只要自己很愛很愛安安,很疼很疼他,就可以彌補(bǔ)父愛的缺失。自從他們離開家以后,除了開始的那段日子,安安再也沒有問過有關(guān)爸爸的事情。她以為,他已經(jīng)不在乎了??蓜偛牛€在半夢半醒的時候就叫祈暗玦爹地,他心底鐵定是很渴望父愛的,只是不讓她知道罷了。
閉著眼睛,用力地呼吸,才能讓翻涌而來的酸楚不至于化成淚水。她不要流淚,不要……
走出浴室,祈暗玦正仰靠在沙發(fā)上,閉目養(yǎng)神。睫毛掩蓋之下,似乎是疲憊的痕跡。
盛妖看著他,心里有些過意不去。如果不是為了幫她,他完全沒必要折騰到現(xiàn)在還沒洗澡睡覺,更沒必要屈尊到一個咖啡廳做服務(wù)生。
盛妖覺得他真是一個很奇怪的人,明明就不是貧苦家庭的孩子,可做起這些工作來一點(diǎn)也不含糊。雖然不清楚他的背景,但看他的穿著和人脈就知道他肯定是來自比較富裕的家庭。論理來說,有錢人家的孩子應(yīng)該很不屑這種工作才對。曾經(jīng)有一個大學(xué)生到店里來,說是暑假作業(yè),要實(shí)踐之類的。每次一看到認(rèn)識的人到店里來,馬上放下手里的東西躲到里間來,不管老板怎么說都不愿意出去,最后老板只好請他走人。
但今天晚上,祈暗玦做得很自在。從頭到尾,他都笑著為別人服務(wù)。她好多次看到認(rèn)識的同學(xué)見到他的時候,大聲地驚呼出聲;但他并沒有尷尬地回避,而是大方地跟人打招呼,仿佛他做的不是服務(wù)生,而是在談大生意一樣。
祈暗玦,他到底是什么樣的一個人?為什么,她一點(diǎn)都不懂他?
也許是感受到她的視線,祈暗玦突然睜開眼睛,帶笑迎上盛妖尷尬的視線。
“那個。我已經(jīng)洗好了,你快去洗澡吧。晚安?!闭f完逃一般沖進(jìn)房里,關(guān)上門。貼著門,心跳還是有些急促。
祈暗玦搖搖頭,他又不是大灰狼,她干嘛跑的像小紅帽一樣?
……
祈暗玦翻了一下身,想要將那細(xì)細(xì)的聲音驅(qū)逐出去。咕噥著把被子拉高,但還是阻擋不了那不知道是怎么發(fā)出來的聲音。
“啊——”祈暗玦低叫一聲,猛地從床上做起來,不滿地瞪著閉著的房門。到底是誰,一大早擾人清夢?看看窗外,不對,天還是黑的?難道,小偷進(jìn)屋了?
顧不得那么多,掀開被子下了床,連鞋子都沒穿就輕輕地旋開房門,躡手躡腳地往外走去。咦?客廳的地?zé)暨€開著呢?這小偷也忒大膽了吧,入屋盜竊居然還開燈?
對自己的拳腳相當(dāng)自信的祈暗玦沒有拿任何家伙,只是躡手躡腳地摸到聲音傳出的廚房,想要空手把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賊給好好地教訓(xùn)一頓。
可是,當(dāng)那抹嬌小的身影就這樣撞入自己的眼中,他在放松下來的同時忍不住瞪大眼睛。“妖妖,你在干什么?”
三更半夜不睡覺跑起來折騰,她瘋了嗎?
“啊啊——”盛妖被突然出現(xiàn)的聲音嚇得顫抖起來,驚叫著將手里的東西扔掉了,落在鍋里一陣乒乒乓乓地作響。
祈暗玦一把摟住她的腰,一個旋身離開了灶邊。低頭,著急地查看,生怕剛才濺起的熱水燙到她。“有沒有怎么樣?傷到?jīng)]有?”
盛妖抽回自己的手,還有點(diǎn)呆呆的?!拔覜]事,你不用擔(dān)心?!?/p>
祈暗玦的心放了下來,不解地看著紅著臉低著頭的小女人?!澳阍诟墒裁??”看她的樣子,不像是在夢游。半夜起來做東西,該不會是肚子餓了吧?
盛妖走回灶邊,低聲回道:“我在做早餐啊。”本來不想讓他知道的,所以盡量放輕了力道,但還是把他給吵醒了。
“做早餐?”祈暗玦不由得做了一回鸚鵡,看看窗外黑乎乎的天,考慮著要不要伸手去摸摸,看她是不是發(fā)燒了。最終,他跑到客廳,看了一下時間,發(fā)現(xiàn)才五點(diǎn)剛過。
“才五點(diǎn)鐘,你做什么早餐???難不成,你在這個時候被餓醒了?”該死,他昨天晚上應(yīng)該帶她去吃宵夜的!
“不是的,我只是想把早餐做好,等你們起來就可以吃了?!?/p>
“那也不用早到這個程度吧?”祈暗玦翻白眼,開始懷疑他的小女人腦子有些脫軌?!鞍舶簿劈c(diǎn)鐘才上課,我可能睡得更晚,你急什么呢?別做了,趕緊睡覺去?!闭f著拉住她的手臂,推著她往房間里走。
盛妖扭著身子,脫離他的控制。“不是的。我要去上班,恐怕來不及趕回來給你們做早餐,所以......”
祈暗玦再次變成了像個傻子一樣張大嘴巴?!吧习??在天還是黑乎乎的時候你就要上班?看來我昨天真是便宜那老太婆了,應(yīng)該再給她一點(diǎn)懲罰。不對啊,昨天不是把工作辭了嗎?”
“不是那個!”盛妖做著手中的活,別開始視線不去看他。“我不是去做那個工作,我......我還要去送報紙?!?/p>
說完了,盛妖忍不住縮起肩頭,知道他肯定又要大叫了。
“什么?送報紙?”祈暗玦這回是徹底瞠目結(jié)舌,她到底干幾份工作?“除了在餐廳,咖啡廳上班還有送報紙,你還有在做哪些工作?你一次性告訴我,別再讓我像個傻子一樣瞪眼驚叫了。”
“沒、沒有了?!彼鋵?shí)也想自己還能做其他工作,但她真的騰不出更多的時間了。
“還好?!逼戆但i忍不住說道,要是她還羅列一堆出來,他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作出什么不尋常的舉動。抓住她的手,將她帶到面前,無比認(rèn)真地看著她。“從今天開始,你只能干一份工作,只能一份?!?/p>
盛妖牽強(qiáng)地笑著,輕輕地?fù)u頭?!拔抑滥汴P(guān)心我,我很感激,但是我真的需要這些工作?!?/p>
大手托住她的下巴,讓她抬起頭來,深深地看著她那美麗的眸子?!拔抑滥阈枰@些工作,或者說你需要錢。但那是以前,現(xiàn)在有我在,你不需要那么辛苦?!?/p>
盛妖想要推開他的手,他卻不肯松開,只得垂下眼簾道:“我知道你是有錢人家的孩子,但是我不能接受你的施舍,我的人生應(yīng)該由我來努力,不應(yīng)該隨便依靠別人。而且,我還要撫養(yǎng)安安,請你讓我這個母親在他的面前保留一點(diǎn)尊嚴(yán),好嗎?”
人都要累死了,尊嚴(yán)還有個屁用?。∑戆但i想要這樣吼,但終于沒有,只是深深地看著她,皺起了眉頭。
他,該拿她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