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嚴君授完了今日的課業(yè),從書院里回來。轉道去了駱秋沙的睡帳,在這里卻碰到了不該出現(xiàn)的人。
“紅衣姑娘,你怎么會在這里?”莫嚴君掀開帳簾,一抹赤紅映入眼中。
她看見跪在地上的薛紅衣,愣了一下。
“君先生!”薛紅衣稍稍抬了一下頭,莫嚴君得以看清她的臉。
“怎么回事?”那如花的嬌容上,烏黑的眼眶和破裂的嘴角,無疑都在訴說著一個事實。“是王上?”除了他本人,沒有人敢將君王的侍妾傷成這樣,猶其還是觸目所及的地方。
“嗯!”薛紅衣隱忍的點了一下頭,她眼中早已凝聚的淚水也隨著這個動作,滑出眼眶。
“那你...怎么會來這里?”莫嚴君盡量放緩聲音,以期望讓她的觸動降至最低。
薛紅衣看了一眼她,又回過頭望著站在那里的駱秋沙,眼含幽怨。“來見見公子!”聽不到他的答復,她說什么都不會死心的。
“紅衣,你希望秋他怎么做?”
薛紅衣似是下了決心,停止了哭泣,跪爬到駱秋沙的跟前,一把抱住他的雙腿,抬頭以淚眼仰望,“公子,帶紅衣走吧!”
駱秋沙低頭看了一眼那淚痕交錯的臉,面現(xiàn)不奈的一皺眉頭。
莫嚴君輕嘆了口氣,“紅衣,你可知秋他無心于你!”縱是落花有意,怎奈流水無情!
“紅衣不敢有所奢求,若能為奴為婢,侍候公子,心愿已足!”從她撞進他懷中的那一刻起,她的心就已經(jīng)飛離胸口,直栓在他的身上了。
只是卑賤的身份,卻不容許她有過多的奢望。原以為,臨來的途中,便將這僅有的清白身軀,交給他。不曾想,就連這小小的心愿也未能實現(xiàn)。明知郎心似鐵,她卻全然無法忘情。
“紅衣,你可知這么做是害了秋啊!”王上的侍妾豈能容許別人輕易窺視,即使她是再如何的不得寵愛,也一樣!
“不會的,只要先生開口,王上他會同意的!”薛紅衣轉過身,面對著莫嚴君,把她當成唯一的救命稻草,苦苦哀求。
“我?紅衣,你為什么就敢肯定,穹櫨王會答應!”他的身份雖然是皇子的授業(yè)恩師不假,但是說穿了也不過就是一個外邦教書的先生。還沒有尊貴到可以向一國的國君欲所欲求的地步。
“宴席之上王上不是還賞賜給了先生一名美姬嗎?她可是王上最心愛的幾個侍妾之一!如果先生開口,王上他一定會同意的!”能將一個商號的先生,留下來做皇子的授業(yè)恩師,可見對他是多么看重。
“我不要!”駱秋沙見莫嚴君有所遲疑,冷冷的開口道。
“公子?你...”他的一句不要,無疑是將薛紅衣打入無底深淵,令她渾身冷寒徹骨。
莫嚴君望了眼一臉冷漠的駱秋沙,再看了看面露絕望之色的薛紅衣,心底再度一聲輕嘆,“紅衣,如果你仍舊堅持,我便向穹櫨王說說看!”
薛紅衣站起身,眼中含淚,看著駱秋沙良久,方才心灰意冷的言道:“先生,不必了!”
就是要了自已又怎樣,天天對著心上人鄙視厭惡的目光,還不如殺了她。原以為他對自己或許還有一絲的憐憫之意,想不到,到頭來也只是她的一廂情愿,癡心妄想罷了!
“紅衣,等一下。”莫嚴君伸手拉住往外走的薛紅衣,擔心的道:“你這樣回去沒事嗎?”后宮侍妾本是禁足不許外出的,紅衣這次一定是偷跑出來的,回去之后一定免不了要受責罰的。
“沒事,大不了被管事的嬤嬤打一頓而已!”薛紅衣凄涼的一笑。
“紅衣,你...可是常被責打?”莫嚴君柔和的目光看著薛紅衣,為她所遭受的苦難而心情沉重。
“那倒也不是。”薛紅衣回想剛來時候,幽幽的道:“剛開始的時候,我也的確受了許多的恩寵,幾天后王上便不再去了。畢竟后宮中像我這樣的侍妾有很多,王上他不可能只眷寵我一個。”沒有了君王的寵愛,自然日子便不好過,管事的嬤嬤稍有不順心,便會打罵,她早已經(jīng)麻目了。
“想不到昨日,王上突然又傳我前去侍寢...”薛紅衣回想當時的情景,稍一停頓。
還沒進王帳,她便看見兩名兵士抬著一名昏厥的侍妾走了出來。當時她就一種不好的預感。
等進了王帳,便看見穹櫨王半解衣裳裸著胸膛躺在王榻上。她解了衣裳上前侍候著,只是這一次卻不像平常,任她使出渾身解數(shù),就是不能燃起他絲毫的熱情。
他閉著眼睛皺著眉頭,好似一直都在隱忍著什么。終于在她親上他嘴角的那一刻,揮手推開了她。而她的臉也因為掌風掃過,而腫起老高。
“王上并沒有寵幸,反卻揮了一巴掌。”薛紅衣摸了一下臉,繼續(xù)道。“后來才知道,這三天王上不知道為了什么事情脾氣暴躁易怒,已經(jīng)有好些侍妾挨了打,就連平日里頗為受寵的那幾個也不能幸免。”
“白伶她可是也挨了打?”如果就連那樣弱質纖纖,楚楚可憐的一個女子,都能舍得下手,恐怕也就沒有什么人可以逃脫了。
“不知道,我與她不在同一處。不過聽說她好像倒很得王上的寵愛。”再寵愛如何,終究不過是一個侍妾而已。
“紅衣,你可想過以后該怎么辦?”當日那個路遇不平,仗義出手的紅衣俠女,早已沒有了往日的風采。多的只是幾許的滄桑和凄涼。
雖然說,有了殷震霆的充諾,將她要過來,并不是難事。但是她救得了她的人,卻救不回她的心。秋的決情已經(jīng)將她的心震成碎片,想要將一個心灰意冷之人拉回來,又談何容易!
“不過是過一日算一日!”薛紅衣凄婉的一笑。對于未來,她早已經(jīng)沒有什么奢求,心都死了,還有什么可以值得向往的。
莫嚴君無言以對,就算她再有聰明才智卻,都無力挽回一個心死之人。
她不能怪秋無情,男女間的情愛自是無法強求。如果真是有人放不開心中的結,那也是個人緣法和造化。
是人都會有欲念,有牽掛。一個心死的石俊仁,唯一還牽絆著他的是親情,那樣的他就還有救。
那么紅衣呢?讓她重生的那粒種子又在哪里呢?
“這句話可不像是那個路遇不平,出手擒賊的紅衣俠女所說的話啊!”莫嚴君盡量讓自已的語氣輕松愉快,“那日看見紅衣你的颯爽英姿,我還暗自好生的崇拜呢!”
“那日...?”薛紅衣臉露疑惑,“難道先生當時就在現(xiàn)場?”
“不錯!”莫嚴君點了一下頭。
薛紅衣眼中閃過一絲喜悅,隨即又恢復了先前的暗淡。“那又如何,不過是途增笑柄而已!”就算她行的是正義之舉,卻無人認可。她終究逃不過一個女妓的身份。
“那只是一些無知之人,你又何必記在心上。大多數(shù)人還是對紅衣你的義舉大加贊賞的!”
“先生不用安慰我,哪會有人去夸贊一個女妓的?”她有自知之明的。
“我不就是一個嗎?”莫嚴君一指自已,笑道。
“先生不算!”
“你是說,我不算人嗎?”莫嚴君繃緊臉,假意生氣道。
“先生明知道紅衣不是這個意思!”怕她生氣誤會了,薛紅衣有些急了。
莫嚴君放開了臉,微笑的說道:”紅衣,我同你說笑的。”接著輕拍了下她的肩膀又言道:“那日你聽到了一些惡言,心傷轉身離去。反倒漏聽了許多夸贊之詞,如果你能再待個片刻,恐怕就會知道,世人并不全如你想像般,計較你的身份。”
“先生說得可是真的?”薛紅衣睜大了眼睛,有些半信半疑的道。
“我又何必騙你?”
薛紅衣點了點頭,先生又得不到什么好處,的確是沒必要騙她。
“紅衣,不要被眼前的處境困住。豈不聞,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
“我一個小小侍妾免強保身便已經(jīng)不錯了,又何談做什么大事?”
“前朝的蔡醫(yī)女不也是女妓出身,通過不斷的努力終成為一代名醫(yī)的。還有我朝的卓紅玉與夫并肩做戰(zhàn)立下赫赫戰(zhàn)功,她起初不也只是一個侍妾嗎?紅衣,如果連你自已都放棄了,別人就更加幫不上忙了不是嗎?”
薛紅衣怔怔的看著莫嚴君,眼中似有些迷茫,又似已經(jīng)了悟。
莫嚴君再加把勁:“紅衣,如果有機會,我會請國君還你一個自由之身。那之后的路,就看你自已要如何的走了!”她幫得了她一時,卻幫不了她一世,未來的路終需要她自已走的。
“為什么要騙她?”駱秋沙看著薛紅衣一臉的沉思,緩緩的走出去,對莫嚴君問道。這樣的謊話只有那個蠢女人會信,這世上又有幾人能像君,會去對一個女妓的行為大加夸贊的。
“如果能讓她重新振作,小小的撒一個謊,又算得了什么?”她不愿意看見這樣一個俠義豪氣的好女子,就此意冷心死。
而事實也證明,她這個小小的謊言撒對了。否則,多年以后,龍陵的六扇門里就少了一個雷厲風行,正氣凜凜的女捕快了!
本書由瀟湘小說原創(chuàng)網(wǎng)首發(fā),轉載請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