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離風醒來時,發現自己身在一座破廟中,眼前的篝火噼噼啪啪燒得正旺,身上的傷口也被仔細包扎過,是誰?是誰救了他?
他在腦中不停回憶,忽而記起一雙清亮明媚的眼眸,帶著平和與關注,在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看。
是那個女孩救了他吧。
緩緩支起身子,他在一旁的草堆上,摸索到了自己的佩劍。他過得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身不離劍,劍不離身,若不是那女孩威脅性太小,就是他太過大意。
他殺人,從來不會手軟,沒想道他竟然對一個女孩下不了手,這未免有些荒唐了。
那個暴君一定還在四處搜捕他,若是那女孩心存不軌,他的下場就不言而喻了。他可以死,卻不可以降,對那個暴君,他永遠不會屈膝俯首。
想到此,他眼中精光畢現,敵我不分的情況下,還是不要輕易相信他人為好。
“哎呀,你終于醒了!”傍晚的晨昏中,白衣的女子緩步走進,輕然歡快的步伐,像是山間的一只精靈。
他微微訝然,這么美麗的女子,他平生第一次見到。
因為到了傍晚的緣故,雪夜將圍在臉上的紗巾去掉,露出了一張絕色容顏。
她的美很獨特,尤其是那雙眼睛,像是一盞在黑暗中的明燈,指引著迷途的人好到光明,更像是沙漠中的一汪寒潭,讓瀕臨死亡的人看到希望。那么清亮,那么柔美,只要一眼,便會生生溺在其中,不愿自拔。
這個像月亮一般的女子,深深吸引了他的注意。
“你怎么了?”雪夜將手中的果子放下,不解地看著面前有些呆滯的男子。
莊離風回過神來,淡然一笑:“沒什么,傷口有些疼罷了。”
“傷口還疼?”雪夜擔心地問道。
莊離風有些尷尬地笑了笑,畢竟是在說謊,做不到云淡風輕。
雪夜不再多問,因為對方在想什么,她并不是很在乎。師父說過,人心難測,對你笑的,不一定是真心對你好,對你冷語相向的,也不一定會對你不利,她雖生活在山谷中,但并不表示她對人心一無所知。相反,她很謹慎,因為不懂得,所以才會更加小心。
在見到男子眼中的殺意時,她可以鎮定自若,因為帶著殺氣的人,不一定會殺人,但是,在這個世上,唯一能讓她毫無戒心,真情以對的人,只有她的師父,姬觴。
“姑娘救了在下,在下感激萬分,日后如有任何難事,姑娘可以來找在下,在下一定全力而為。”莊離風說著,從懷中取出一枚小小的玉牌,遞給雪夜。
小小的玉牌,雕刻著一個“莊”字,玲瓏雅致,頗為小巧。
淡笑著接過,雪夜并不多語,只將玉牌收入懷中。
“在下姓莊,名離風,敢問姑娘可否告知芳名?”莊離風看著他,眼中雖有殷切,但也帶著鄭重。
雪夜揚起一抹輕笑,灑脫而怡然。男子的神情,看來如此自然,一個人的眼睛是最真實的,只要看到他的眼睛,就知道他是否欺騙,男子的眼眸,清亮如水,明澈如華,這樣的眼神,只有真心之人,才會擁有。
以手撫發,她輕言道:“姬雪夜,師父為我取得名字。”
姬雪夜?
真的很符合,她就像是白色的雪花一樣,純凈清透。
“姑娘的師父,一定是位世外高人,姑娘的名字,取得極是清雅。”他依舊淡笑著,與之前的冷徹截然不同。
講到師父,雪夜清美的臉上便綻開一抹淡然的笑意:“師父人很好,而且他滿腹詩書、才識不凡,整個人不沾染一點塵俗氣息,小時候我會想,師父一定不是人,他是神,是天上下凡來的神仙,他那么優雅,那么沉靜,那么美麗,即使是仙子,也不能比及師父的萬分之一。后來長大了,知道那些都是我的想象,師父只是個凡人,并不是神仙,但是,他卻是個不同于常人的凡人,和世俗上的所有人,都不一樣。”
她臉上露出異常向往的神色,如同對神祗的拜膜,帶著敬畏,帶著仰慕。
莊離風微微別過臉,心中有些莫名的傷懷,她的師父,一定是個非常幸福的人。
“你怎么了?”發現他的異常,雪夜急問。
“沒什么,只是想起一些不太好的事情。”他淡然回道,清俊的臉上,平靜一片。
雪夜輕輕一笑,也不再追問。
“你家住在哪里?我好上門拜謝。”他又道。
“舉手之勞,何必拜謝?”她淡然回絕。
“救命之恩,自當涌泉相報,姑娘斷然拒絕,難道是嫌棄在下?”
“你想多了,我不是這個意思。師父帶著我出谷,說是要去南蠻國,我們究竟會在哪里落腳,現在還不能確定。”雪夜用一只木棍撥著面前的篝火,枯枝不停發出“噼啪”的響聲。
師父也不知怎么樣了,救了男子之后,她就回到原地尋找姬觴,但是等到太陽落山,也沒等到姬觴回來,難道師父出什么事了嗎?她微微擔心著,心中有些陣陣慌亂。
不過轉念一想,師父武功高強,學識淵博,就算遇到危險也會化險為夷,她只要乖乖在這里等著師父回來就好。
“雪夜……我可以這么叫你嗎?”莊離風盯著她映照于火光下的臉龐,心中微動。
“自然可以。”只是個名字而已,她不會計較那么多。
“雪夜,記得到馭劍閣找我,莊離風,記住。”他突然道,看著她的眸子,熠熠生輝。
馭劍閣?
記得出谷之前,聽孟伯伯說到過馭劍閣,這個莊離風,和馭劍閣有什么關系?
雪夜抬頭,恰然撞進他幽深的瞳眸,黑蒙蒙的眼波,似有綿綿的情意在其中流動。
心漏跳一拍,雪夜呆呆凝望著他,這樣的口氣,這樣的神情,讓她有些微微的惶恐。
這算是承諾,還算是誓言?
心口猛烈的跳動著,她向后一退,卻被莊離風握住手腕。
“雪夜,用你懷里的那枚玉牌,一定就可以找到我。”他那燦比星辰的眸中,閃爍著光華耀人的光亮。
她微微一笑,將手抽了出來:“我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