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一瞬間的消失,讓雪夜頗為不解。
呆呆看了木牌一會兒,她忽然想起師父的話:“這是你的護身符,要永遠戴在身上,無論何時,都不可以取下。夜兒,你要答應師父。”
護身符?
即是護身符,為什么會帶給她痛苦?
她雙手撐地,艱難地支起身子。
木牌的邊緣,被磨得非常光滑,卻還是咯得人生疼。
她站起身,緩緩抬頭。
一時間,一切好似靜止一般。
面前的銅鏡中,映著一個赤發血眸的女子,一頭鮮亮的長發,仿若被鮮血浸泡過,散發著妖異血腥的顏色。
火紅的瞳眸,比最熾熱的烈火還要紅艷,地獄般的色彩,著映著她蒼白的臉色。
這是自己?
她不敢置信地撫上臉龐,冰涼火紅的發絲,沁涼如水,寒冷如冰。
她驚恐地后退幾步,拼命撕扯自己的發絲:“不是的,這不是我!”
鏡中倒映的,分明是一個怪物,怎么會是她!
師父早就知道吧?否則怎會送她這枚木牌,她終于知道,那并不是什么護身符,而是可怕的保命符,這樣的自己,一定會被人當成妖怪,不詳的征兆,會死無葬身之地。
腦中突然一閃,她想起出谷后,一路上所聽到的關于柳家的傳言。
那個被鎖于深宅大院中的妖怪,那個一出生就被亂棍打死的妖魔,那個附身在貴妃身上的鬼怪……那不是傳言,一切都是真的,而自己,就是那個人們口中的妖怪!
她驚駭地捂住自己的臉,希望這一切都是場噩夢,她還是她,是那個生活在清心谷中的姬雪夜,不是惡魔,不是妖怪!
柳牧?他一定知道一切!
是他丟棄了自己,一定是這樣的!
把她這個狀似妖怪的孩子拋棄,或許是每個人都會做的事吧。
師父,他也許……也在鄙夷著她吧。
她忽而埋下臉,低聲啜泣起來。
原來,一個簡單的真相,自己也不能承受。
只是一個簡單的真相……而已吧。
她在床頭坐了一夜,直到天際泛白。
憔悴的眼,卻掩蓋不住那妖異的紅色。她死死握住那只木牌,心神恍惚。
“娘娘,李公公求見。”侍女沒有得到她的允許,只好在門外稟報。
她眉頭微蹙,神思霎那清明。
她迅速戴上那只木牌,走出內侍。
侍女見到這樣的她,立刻一驚。
僅僅一晚而已,娘娘竟然憔悴了這么多,皇上曾交代她們,一定要好好服侍貴妃,現在貴妃蒼白成這樣樣子,若被皇上看見,免不了又是一頓責打。
想到這,侍女的臉色也霎時蒼白。
“讓他進來。”雪夜從侍女面前經過,平靜的臉色,雖然蒼白憔悴,卻依舊清冷無波。
傳召下去,不一會兒,一個身穿深藍服飾的太監快步走進,見了雪夜,跪拜道:“貴妃娘娘吉祥。”
“平身吧。”雪夜漫不經心打量著眼前的太監,覺得他十分眼生。
“回娘娘,這里有一封娘娘的信箋,請娘娘過目。”太監從袖口取出一封火漆封口的信箋,恭敬地遞給雪夜。
雪夜接過,道:“是哪位大人?”
太監抬起頭,眼神清明如鷹:“娘娘打開一看便知。”
雪夜下意識向周圍望去,總感覺一雙眼睛正在時時刻刻盯著自己。
當下不再言語,拆開手中信封,匆匆瀏覽一番。
是韓逝水寫的,他在信上說,已經救出云舒,暫時將她安置在巡查侍衛的房間。
太好了,只要救出云舒,很多謎團就可迎刃而解了。
點點頭,雪夜道:“下去吧,告訴那位大人,本宮一切明白。”
太監躬身俯首,安靜退下。
收起手里的信,雪夜轉身走進內室。
關上內室的門,雪夜心念電轉,發出信號,喚來了茉蘭茉芷。
當初軒轅麒玉將這兩個人安置在自己身邊,沒想到如今還要仰仗著二人。
“茉蘭茉芷,我要在無人察覺下離開這個房間,你們能做到嗎?”她看著二人鄭重道。
茉蘭茉芷對望一眼,似乎有些為難。
雪夜又道:“這件事很重要,我現在唯一能信任的人就是你們,要知道,有人一直在監視我,我必須步步謹慎。”
茉蘭沉吟片刻,開口道:“并不是做不到,就是有些困難。”
“什么困難?”
茉蘭將目光投向窗外,眼光定格在一處高聳的瓦沿上:“只要奴婢能帶著娘娘飛躍到對面的房檐上,一切就好辦了,只是這段距離太遠,奴婢恐怕做不到。”
雪夜望著遠處的屋檐,眼神閃爍:“以你們兩人之力呢?”
茉蘭和茉芷又對望一眼:“把握不大。”
雪夜低垂眼簾,似乎在想著什么,半晌,忽而道:“你們告訴我心法口訣,我好配合你們。”
茉蘭一驚:“這么短時間,娘娘怎可掌握?”
雪夜神色凝重,話語中卻帶著一絲輕松:“我也是學過武的,只不過沒用心罷了,你們說出來,我怎么也要試試看。”
茉蘭聽命,將輕功的心法口訣講出,并告訴雪夜一些注意事項。
半柱香的時間后,雪夜堅定道:“我們試試看,我不能再等了。”
茉蘭茉芷向對方點點頭,兩人一人一邊,架起雪夜向前方的屋檐飛去。
途中,兩人似乎力氣耗盡,竟直直向下墜去。雪夜心中一凜,默念兩人教給她的心法口訣,她的身子頓時一輕,茉蘭茉芷再次運氣,堪堪踏過屋脊,落在金瓦的屋檐上。
雪夜心跳如鼓,方才差一點就要功敗垂成。
看了看遠方,她讓茉蘭將她帶下屋檐,直朝韓逝水所說的地方趕去。
“娘娘!”韓逝水見她趕來,垂首行禮。
她擺擺手,一步踏進屋內:“云舒呢?她在哪里?”
韓逝水神情有些凝重,先一步擋在他前面:“娘娘,云舒的情況似乎不太好。”
雪夜直覺不妙:“什么意思?”
“她似乎神志不清,狀若瘋狂。”韓逝水語氣沉重:“您要做好準備。”
深吸口氣,雪夜點點頭,走進屋內。
“哈哈哈……”剛踏進屋內,就傳來云舒的尖笑聲:“太子,太子,你是太子嗎?”
雪夜皺眉,看向神情恍惚的云舒。只見她臉色晦暗,神情呆滯,空洞的眼睛望著某處,露出癡傻的笑容。一邊揮舞著手,一邊大聲叫喊:“我什么也不知道哦,我只看過你的畫像,你只不過長得像他罷了,對不對?”
雪夜愣住,站在原地,一步也邁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