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鏡中蒼白美麗的女子,雪夜淡淡苦笑。
沒想到脫離了皇宮,卻來到了另一個牢籠。她回頭看向房外,重重看守,想要離開,難于登天。況且姬觴了解她的脾性和習慣,她想要在姬觴的眼下逃走,更是沒有希望。
嘆一身,執起桌面上的碧玉梳,輕輕梳理著頭發。
一頭黑亮的長發,已變成艷紅如火的顏色,正因為這個明艷的色彩,才使得她看起來沒有那么蒼白。
她回想起來,這里的人似乎又不怎么怕她,即使她與常人不同,想來應聲早走準備,畢竟最早知道她身份的人,就是姬觴。
秋姑姑,孟伯伯,姚鐵嘴……原來他們也騙了她嗎?
回頭再看,他們的存在,想必不是偶然,當因也是師父安插的棋子罷了。
呵呵,多么可笑,棋子。
敬佩愛慕了一生的人,竟然只把她當做一枚棋子,即便是現在,她在還有作用的情況下,依然被那人利用著。
師父,師父……他就是不是她的師父了。
“吧嗒”她走神間,碧玉梳脫手落地。
她正欲彎腰去拾,卻已被另一人撿起。
她訝然抬頭,一聲驚呼生生卡在嗓子中:“冥、夜?”
蕭冥夜對她一笑,走到身后,為她梳理冰涼艷紅的頭發:“小夜,你還記得我?!?/p>
雪夜苦笑一下,望著映在鏡中的那個男子:“你變了。”
蕭冥夜不語,只專心地為他梳理頭發。
雪夜將目光移向窗外,落木蕭蕭,一派凄涼。
沉沉的天色,似乎很多天都沒有放晴過,蒙蒙的灰色,將大地罩上一層會冷之色,使人越發感到荒涼悲戚。
“你什么時候好的?或者是,你根本就沒有變傻過?”良久,雪夜淡淡開口。
握起她一束冰涼的發絲,蕭冥夜微笑道:“小夜,何必要知道,現在不是很好嗎?”
雪夜忽而轉身,連帶將自己的頭發也一并從蕭冥夜手中扯出:“你不肯說實話?”
蕭冥夜似乎在沉思,眸色暗沉一片,穿過她投向某個不知名的地方。
“是那夜……”他忽而嘆出,帶著一些蕭索。
“那夜?”雪夜不明。
“你去禁幽苑看我的那個晚上,軒轅麒玉打了我一掌,之后我就記起了一切?!笔捼ひ沟f著。
雪夜心一涼,果然那次從他眼中看到的冷厲憂傷,并非幻覺。
在他來看她的時候,他就已經不再癡傻了,而她卻還在一廂情愿的擔憂。之后他的失蹤,想必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吧。
“小夜,你在怪我嗎?”蕭冥夜半蹲下身,神色凄惶。
雪夜有片刻怔然,隨即搖頭道:“不,我誰都不怨,要怪只能怪我自己?!?/p>
“不是想的那樣!”蕭冥夜隱含薄怒:“我為了救你,為了留下一條命來救你,所以才會離去,你要相信我!”
雪夜輕輕推開他,站起身:“你為什么會離開已經與我無關,我只知道,我不想被你們利用?!?/p>
“利用?”蕭冥夜不解。
雪夜背過身,語氣冰冷:“利用我對付軒轅麒玉,利用我奪回屬于你們的權利,不是嗎?”
她的聲音雖輕,卻帶著不可忽視的冷厲,讓蕭冥夜生生一顫。
“我不是在利用你,我只想為你討回公道?!彼麩o力道。
“公道?”雪夜低低笑起來,“什么是公道,是為我,還是為你,亦或是為了他?”
蕭冥夜眸色頓暗,曾經他們是那樣的無話不談,是那樣的親密無間,可如今,她那般冷冽的語氣,從來不會對他出口的語氣,也在這個時候,毫無顧忌地說出,這是否代表,他與她,再也會不到從前了呢?
“在宮里時,我每次看到你受苦,心里都痛得要裂開,我好恨,恨自己沒能力解救你,自從我清醒后,我就一直在想,我到底要怎么辦,最后我終于明白,只有變強,才可以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所以,我才會離開皇宮,希望終有一日可以強大起來,帶你離開那個水深火熱的地獄!”
雪夜不回話,只靜靜站立。
“小夜!”蕭冥夜急道。
雪夜轉過身,清冷的眸子打量著他,好似第一次見面似的,眼神中的陌生,狠狠刺痛了蕭冥夜的心。
“是你出的主意?”
蕭冥夜一愣,看著她良久不語。
“是你,對嗎?”她再次問。
終于明白她的意思,蕭冥夜苦笑一聲,微微頷首:“沒錯,是我出的主意?!?/p>
“你想怎么樣?”雪夜的聲音很小,卻很清晰。
蕭冥夜瞳眸深深,凝望她良久,口出同樣清晰地吐出幾個字:“我要殺了他?!?/p>
雪夜心口一顫,卻依舊冷然淡漠的表情,看著他,她緩緩點了點頭,“呵……好大的志向?!?/p>
“小夜,你不要這樣!”蕭冥夜心中悲痛,愴然道。
雪夜走到窗邊,凝眸向外望去,遠處的天際,灰色的長線與大地相接,整個天地看起來混沌一片。
“你走吧?!彼?。
蕭冥夜還想說什么,卻竭力忍住,又望了她幾眼,才轉身離去。
雪夜閉上眼,一種沉悶的氣息襲上心間,緩緩而清淺,不細察,便不會發覺。
他,會死嗎?
曾經,她不止一次想殺了他,現在,他會死嗎?
在她手中無法結束的生命,是否,最終還是會因她而死呢?
她淡淡笑著,卻笑得蒼涼。
她感到很累,很累。
夜間,她睡得很熟,卻神情不安,似乎在做著噩夢。
以為離開了那個人間地獄,她就會快樂,可事實看起來,并非如此。
迷蒙中,臉頰上微微酥癢,似乎有什么在自己臉上游走,輕軟如羽,她精神倦怠,一時間沒有感覺,當一只溫熱的大掌探入衣襟后,她才猛地從睡夢中醒來。
一張放大的俊顏立刻出現在眼前,依舊豐神如玉,清雅脫俗。
她眼眸圓睜,不可思議地驚叫出聲:“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