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是安寧的,胤祥每日都會去澹寧居去請安,康熙似乎對這個兒子特別的鐘愛,總是留他在身邊或者聽大臣們回話,或者一起用膳,或者查問功課。在康熙的身邊,或許只有太子胤礽能跟胤祥分一些父愛罷了。
茉莉想著,或許是因為這兩個皇子都是從小失去母親的緣故吧,所以康熙作為一個父親,總是多疼愛這兩個孩子一些,誰說他只是一個偉大的帝王,在茉莉的眼里,他還是一個偉大的父親。
這個夜晚,天空飄著雨絲,正是茉莉最喜歡的天氣。
承露軒外邊的湖水里,看著朵朵白蓮,微風吹來,搖搖擺擺,猶如暗夜里閃爍的星光。茉莉坐在湖邊的小水榭里,靜靜的對著一池白蓮,吹著濕漉漉的夜風,心如湖水般的寧靜。
這一段日子,她已經習慣了這里的生活,每日的起居飲食,言談舉止。她已經融進了這個封建王朝的生活中。原來的記憶被她深深的埋在心底。
“你在這里做什么?”身后有個一陌生的聲音打碎了茉莉寧靜的心情。
不情愿的轉頭,卻見一個翩翩少年一身青衣站在身后。
“你是誰?我在這里與你何干?”茉莉心中泛起莫名的惱火。
“呵呵,我是誰?這暢春園里還沒有不認識我的宮女,你卻是第一個。”
“是嗎?那么說,是我孤陋寡聞了?”
“你這個丫頭,口氣倒不小,你是那個阿哥身邊的人?竟連我也不認識?”他雖然不滿意這小女子的言談,但是仍然不改他溫和的語調。
“八哥,他是我的丫頭,平日不大出門,沒見過八哥,八哥別怪。”胤祥的聲音在后面傳來。原來這就是赫赫有名的八阿哥胤祀。
茉莉不敢怠慢,忙上前行禮,口內稱:“八阿哥吉祥。”
“小丫頭,你沖撞了我,難道連一聲對不起也不會說嗎?”胤祀笑道。
“八哥,不過是個小孩子,何必計較?你向來是個寬仁的人,今兒卻怎么了?”胤祥在一邊打著圓場,又對著茉莉暗中點頭。
“奴婢給八阿哥賠罪,多有沖撞,還請八阿哥看在十三阿哥的面上饒了奴婢。”熟知了歷史,茉莉便對這位八爺敬而遠之,她可不想卷入這事事非非之中。
“呵!這丫頭,倒是一副伶牙俐齒。”胤祀仍是面帶微笑。
“茉莉,你先下去吧,我跟八哥說說話。”胤祥似乎對胤祀看茉莉的眼神不滿。
“慢,十三弟,這個小丫頭雖然年紀小,但眉眼之中的那一股清傲之氣,卻是不多見的。丫頭,你叫什么名字?”
“哦,她叫茉莉。”胤祥忙替茉莉回答。
“十三弟,你對這丫頭十分的偏愛啊,你也不小了,何不稟明了皇阿瑪,收在身邊?丫頭,你是誰家的女兒?”
“我……”茉莉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因為至今,她仍是不知道自己在這里的父母是誰。
“哦,八哥,他是我從災區帶回來的丫頭,不是咱們滿八旗的女兒,這事我已經跟皇阿瑪說過了。就不勞八哥費心了。”
“哦!原來是漢家的女兒,我說呢,眉目之間自有一股如水的靈氣。”胤祀點點頭,目光中帶著一絲失落。
“天晚了,奴婢去給二位爺弄點點心來。”茉莉見了胤祀的眼神,心中有點慌亂,不敢與他對視,忙欲找個理由離開。
“不必了,我明日還有事,這會兒也不早了,該歇下了。”胤祀擺擺手。
“那我就不留八哥了,改日閑了,咱哥倆找個地方好好的吃兩盅。”
“一定一定。”胤祀一邊說著,一邊轉身離開,往討源書屋的方向而去。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胤祥長出了一口氣,走到茉莉的身邊,拉著她坐下,方開口道:“茉兒,以后見了八哥,能躲開就躲開。他面上看著和善,心中卻不盡然,他跟四哥是截然相反的兩種人。”
茉莉點點頭,心中說道,我知道,我很清楚。
“你在這里做什么?”胤祥溫和的看著茉莉的臉,那種溫和似是對著自己的妹妹,又似對著自己的女兒,又似什么都不是。
“沒什么,我喜歡下雨,所以到這池塘邊來坐坐。”
“恩。”胤祥目光一側,看見了邊上的那本《飲水詞》,這是我自四貝勒府上帶來的,唯一的一件東西。
“聽四哥說,你與納蘭福格很談得來?”
茉莉輕笑,他的語氣中竟然帶著微酸,“胤祥,你很在乎這件事嗎?”
他顯然是對茉莉直呼名字而感到有點不適應,愣了一下,繼而笑了:“不,只要你高興就好。”
茉莉輕輕點頭,輕輕的,把自己的臉靠在了他的肩頭。在這茫茫人海中,他是她這一世唯一的依靠。
“有點涼,夜深了。不如我們回去吧。”他伸出手指,挑起她額前的碎發。
冰涼的手指在額前撫過,她平靜的心湖驟起漣漪。“再坐一會兒,我白日睡多了,這會兒不想就睡。”
“好。”自從相識,他從未違過她的要求,只是夜風變涼,雨絲飄來讓弱小的她禁不住打個冷顫。于是他身子一側,伸手把她抱在懷里。
茉莉在他的懷中,微閉著雙眼,默默的感受他靜靜的心跳。
這樣的相擁,似乎已經等了千年。
雨聲漸大,風聲簌簌,他輕輕一顫,茉莉回神,抬頭看見他額上閃著一絲寒光的雨點。抬手撫過,亦是沁人的冰涼,“回去吧,你衣衫也濕了。”
“恩,好。”他輕輕的放下她,攜著她的手,慢慢的起身。
走出水榭,二人便嘗到了雨絲的冰涼。沿著長廊走到岸上,早有太監出來,撐著大傘接了二人進院門。
送她進了臥室,早有嬤嬤鋪好了錦被,灑下了帳子。不大的木桶里,溫熱的水冒著熱氣,水面上飄著零零星星的幾朵潔白的花瓣,正是窗前才開的茉莉,滿室盈香。
“早點睡吧。”他輕聲說道。
“恩,你那邊也備好了熱水,洗洗再睡,省的著涼,著了風寒。”抬起頭,對上他溫和的目光。
“好,我出去了。”胤祥轉身,對著嬤嬤說:“夜里多起來瞧瞧,別叫姑娘蹬了被子,著了涼。”
“是。”嬤嬤答應著,送他出去。挺拔的身影應在她的眼底,他不過是一個少年兒郎,才十五歲,如何竟能這樣的細心?
褪去衣衫,她把自己慢慢的泡到水里,溫熱的氣息再次環繞著她,讓她想起了那日回京時,二人同乘一騎,也是溫熱的氣息環繞著她,只是沒有這樣茉莉的香氣。
窗外雨聲點點滴滴,打到青竹上,猶如幽怨的女子在哭泣。
隔花才歇簾纖雨,
一聲彈指渾無語。
梁燕自雙歸,
長條脈脈垂。
小屏山色遠,
妝薄鉛華淺。
獨自立瑤階,
透寒金縷鞋。